八
和江怀远作别后,赵小云驾车回家,薛青青抱着吉儿车后落座,毕竟是小孩子,哭倦了的吉儿很快呼呼睡去。***
“刚才幸亏有你俩在场,不然不知道今晚会怎么收场。”薛青青忽然说道。
“什么?”赵小云没有听清。
“我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俩父子了,让我摆脱了张拓海的纠缠。”薛青青几乎是附在赵小云耳朵上说出的这句话。
“噢,张董年青有为,还那么有钱,对你既浪漫又大方,拒绝他,好像不是个正常女人会干的事哦。”赵小云的话令薛青青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
“很多合理的事是长着像你这种脑袋的人无法理解的。”薛青青语气极尽轻蔑地驳斥赵小云刚刚说的话。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你爱不爱张董不关我的事,我只问你刚刚是真的谢我吗?”
赵小云岂听不出薛青青心中愤懑,他也不去招惹她。
“恩。”
“你若是真心谢我就把钱还给我。”
“没门。”薛青青一口回绝。
“我就知道你不是诚心谢我。”赵小云一脸悻悻。
车刚好路过临江公园,薛青青示意赵小云将车停下。
“吃的好饱,难得吉儿睡了,下去透透气。”薛青青说着,轻轻下了车,赵小云也跟着下了车,俩人在濒临江边的长椅坐下,这里既能欣赏沿岸景致,又能兼顾车中吉儿的动静。
“我以前最喜欢到这儿来。”薛青青面上若有所思幽幽说道。
虽然夜se已深,秋风瑟瑟,但公园中一边观赏江中美景,一面在那里不时喁喁私语的热恋中的侣委实不少。
这条江再向下不远就是入海口,两岸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光倒影投在江面,映得一眼望去满江都是波光鳞鳞,远处偶尔传来一、二声轮船的汽笛鸣叫,倒也显得这里的风景别有一番韵致。
“听我父亲说过,当年他和我母亲是最喜欢来这儿的,只为爱这里环境清幽,因为他们当年来时,还没有这个公园,那时除了江边的护栏,就只有草坪和树……”薛青青娓娓诉说,赵小云静静聆听,周围再无旁人扰到他俩,在外人看来,俩人宛若一对侣,有谁会不知趣贸然惊扰一对热恋中的人呢?
“父亲说过,当年他和我母亲在这里看到过流星,他们俩是非常浪漫的人,对着流星,他们许下了心愿,结果几年后他们如愿以偿的走到了一起,”似乎是心中想到甜蜜的事,薛青青不由对赵小云嫣然一笑,赵小云亦对薛青青一笑回应,那是目光令人生厌的一笑,薛青青立刻扭头不去看他,“想起父亲母亲当年对着流星许愿是那么灵验,可我来了这里很多次,却一次都没遇见。”薛青青一声叹息,面上满是失落之se。
“那你今天算运气,还不赶快闭上眼睛许愿,要不然来不及了。”赵小云仰望天空忽然说道。
薛青青抬头,顺着赵小云的目光望去,果真,一颗光芒闪烁的星星正飞快地掠过夜空,她赶紧闭上双眼。
“告诉你,我刚刚看到流星了,我对着它许了个心愿。”不是一个姑娘忽然开心的欢呼,赵小云和薛青青绝不会想到近在咫尺的树丛中原来还有一对侣。
“许了个什么心愿?”小伙在问。
“笨蛋,你猜得到的。”姑娘撒娇的声音。
小伙挨了骂反倒开心地笑了起来,之后,俩个人的声音又悄然隐去,想来,俩人间此刻必是浓到化不开的甜蜜。
薛青青睁开双眼,看见赵小云一脸晒笑,触及赵小云的目光,薛青青心旌一荡,默然片刻,薛青青轻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许下的心愿吗?”
“想说你自然会说的,”赵小云一本正经,接下来一句薛青青入耳就不大像人话,“不会像那姑娘一样吧?”
薛青青面上一热,眉毛一竖,涨红了脸瞪着赵小云:“哼,你少臭美了,我的愿望和你连边都不沾。”
“是么。”赵小云脸上的神似乎变得失望。
薛青青不由一怔,一股难喻的愫不觉在她心间萦绕。
“我许的愿望,是工厂能早ri摆脱困境,实现我父亲未了的心愿。”薛青青叹息说道。
“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赵小云说的如此肯定,薛青青目光不由向他望去,她看清赵小云目光中充满鼓励,薛青青不禁有些感动。
“谢谢你,”薛青青开口感谢时,心中有几分甜密,只是当她从衣袋中取出那两块一直带在身边的电池,神又变得惆怅,“可是到现在我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能让我看看吗?”赵小云示意薛青青。
薛青青将电池递到赵小云手中。
赵小云将两块电池放在手中仔细端祥,又于双手轻轻把玩,半响说道:“这两块电池真是一样材料制成的吗?”
薛青青望着赵小云的目光充满疑惑。
“我以前从事过珠宝行业,”赵小云认真说道,薛青青虽不明白赵小云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但她神se十分专注,只因为她很想知道关于赵小云过去的事。
“因为经常会过手一些未经加工的裸钻,所以造就了我一样特长,单凭入手的感觉我就能分辨出即使看起来差不多,但因为当中所含杂质密度不同的两块钻石间的细微差异。”赵小云说的非常自信。
薛青青眼前一亮,“那你是看出了这两块电池的区别?“
“那倒没有,我只是感觉到这两块电池虽然在重量上似乎不存在差异,但制造这两块电池材料的密度却似有所区别。”
“真的?怎么我感觉不出来呢?”薛青青拿过两块电池,摊在手中仔细感受,却始终感受不出赵小云形容的形。
“不然怎么会说是我的特长,”赵小云伸出双手,一脸骄傲,“这两块电池重量就算有差异,差异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你当然感觉不出来,但它们的材料在密度上似乎有些不同,这个我却能分辨的出。”
“是么?”赵小云的话虽令薛青青将信将疑,但却给她带来新的启,她觉得有必要将两块电池做全面的剖析比较。
“如果这个难题真是因此解开,我可真不知道到时要怎么谢你呢?”薛青青柔声说道。
“我的最爱只有俩样,美女和钱,到时随便用哪样感谢我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有胆量对自己说出这些恬不知耻语而又面不改se的,赵小云算是第一人,薛青青面红耳热之余,心底是切齿佩服赵小云还能笑容满面。
“我们回家。”薛青青冷冷说道。
“这么美好的夜se,为什么不多坐一会儿,明天又不用上班。”赵小云恋恋不舍说道,他面上是一副陶醉的神。
“那你就慢慢坐着吧,我先回去了,免得到时让人误会这里的环境是被我和你一道污染的。”
“这丫头嘴厉害的,骂人不带脏字。”赵小云想着薛青青的话,面上哑然失笑。
接过那个电话后,卫然就这样沉默地躺在露台的沙滩椅上,遥望着天际。沙滩椅旁,放着一张圆几,圆几上是一瓶烈酒,一只酒杯和一桶碎冰。
酒是新开的,但已被饮去大半。
外面街道上除了偶儿传来的犬吠,是一片寂静,这是位于中东的一个小城,因为不久前刚生过一起恐怖袭击事件,所以小城实行了宵禁,自然夜晚街上乏人走动。
在这里居住,停水、断电是常有的事,而身为异国人,人身安全更是经常会因当地时局动荡而得不到保障,即使这样恶劣的环境,卫然都感觉自己不谛生活在天堂,因为在经历了几年举目无亲、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后,就在这个小城,他娶了位阿拉伯姑娘,有了自己的家,如今,更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卫然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位货车司机,一个普普通通为养家糊口拼命工作赚钱的男人。
“一位好丈夫。”迪雅一边在卧室轻轻哄着一岁不到的儿子睡觉,一面不时用温柔动人的目光隔着窗户玻璃望着露台上的卫然,她心中禁不住这样评价自己的丈夫。
只有在喜庆的ri子,卫然才会喝上一点酒,所以,家中的酒都是为节ri准备的。
像今天这样一个普通ri子,卫然闷闷不乐一个人喝下那么多酒,他一定是遇上了很不开心的事。迪雅动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忧郁。
她想为这个男人,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分担些忧虑,当“心爱的”这几个自己平时想都不敢去想,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字眼儿在迪雅脑海浮现,她的目光不禁有些羞怯,脸也微微红了。
和卫然第一次见面,迪雅知道自己必须嫁的就是这个男人。虽然是为了四个弟妹能够继续读书、一家人不再过那忍饥挨饿的窘迫生活;虽然是父亲事先征询过自己,迪雅为了金钱甘心愿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为交换的代价;虽然这个叫卫然的东方人相貌堂堂,充满魅力,但从见到卫然那时起,迪雅就感觉她的心在顷刻间已无法挽回的死去。
看着卫然拿出厚厚的一叠钱递到父亲的手中,迪雅明白自己从前那些对幸福生活的憧憬,从此都烟消云散。
她甚至想不起当初卫然是怎样牵着她回到俩人现在的家。
忙碌工作之余,卫然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为了消除俩人生活中的隔亥,他更是悉心学习一个阿拉伯人应具的礼仪和习俗。
虽然卫然平时总是摒弃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只是在迪雅身边陪伴;虽然他对迪雅敬爱有加;虽然他会把挣的钱都交给迪雅支配,可迪雅对卫然的感觉至多不过是不再感到厌恶,仅此而已。
“直到那一天,儿子诞生的那一天……”想到这里,迪雅目光突然说不出的喜悦和甜蜜。
那一天,迪雅突然出血不止,卫然手忙脚乱将妻子抱上了自己的货车。
“没事的。”在车上,卫然双目赤红安慰着妻子,迪雅脸se苍白,浑身无力,虽然她明白卫然正载着自己拼命和死神赛跑,虽然她能感觉到生命是怎样一点一滴正离她而去,但她那黯淡的目光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流露出几许欣慰之se。
“用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对自己再无幸福可的世界,也许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迪雅在昏迷前心中痴痴想道。
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迪雅悠悠醒转,她闻到医院才有的那种特殊气味,感觉到自己正躺在推车上被人推着匆匆前行,而她的双手此刻正被她所熟悉的一双手掌紧紧握在一处,迪雅想睁开双眼,但不想此刻她连眨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病人的况很危险,必须马上手术,但是手术的风险很大,大人和孩子同时存活的机率非常小,所以,如果在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到时应该尽量先抢救哪一位的生命,我需要病人亲属的签字。”说话的一定是医生,迪雅朦胧想到。
“我是她丈夫。”卫然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你是?!……哦。”医生大概是感到惊讶。
“医生,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我老婆救过来,孩子没了将来还能再要,老婆我就这一个,我求求您了。”迪雅感觉卫然的手生怕忽然失去一般将她的手攥得好紧,从没见到过卫然哭泣的迪雅知道,这个平时看起来一脸坚强的男人说话时一定在流泪,因为分明有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她的嘴角,咸咸的,还有些苦涩,迪雅舌尖感受到那泪水的滋味。
“我一定要和宝宝一起好好活着。”迪雅忽然间好想作母亲,好想能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带着这些美好愿望,虽然迪雅又昏迷过去,可在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微笑。
当迪雅再次醒来,她看见卫然趴在床沿安静地沉睡,瞧见卫然因为劳累而显得憔悴不堪的面庞,迪雅忍不住心疼地想伸手轻抚卫然的肩膀,但她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哇,哇,……”迪雅身畔突然响起的婴儿啼哭声惊醒了卫然,他抬起头,虽然双眼红丝满布,卫然目光和现身旁原来躺着宝宝的迪雅一样充满喜悦。
“感谢万能的神,让我们一家人平安。”卫然自内心地虔诚祈祷。
迪雅虽然虚弱到连抱下宝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那里,看看宝宝,望望卫然,但她心中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心会有自己此刻快乐。
迪雅一直以为无缘的幸福,原来就在她的身边。
“谢谢你。”这句话当时在迪雅心里只是没有对卫然说出口,她那时眉眼全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才有的模样。
就像此刻她心中忆及那甜蜜往事时脸上现出的神,只是回到现实,迪雅喜悦的目光黯淡下来,因为露台上的男人。
对于卫然的事,迪雅已经习惯了只要他不说,她就绝不问。不是她不关心卫然,从儿子诞生的那天起,迪雅信任丈夫就如同信任自己。虽然迪雅心中愿意为卫然分担忧愁,她知道一个男人为了养家糊口,一定会遇上很多不顺心的事,身为一个异乡人,卫然遭遇的烦恼事肯定比别人更多,但卫然却从来不在迪雅面前提起不开心的事,所以迪雅能为卫然分担的,就只是尽可能地多做些家务,带好孩子,让卫然安安心心的工作挣钱。
“流星……”当望见一颗流星飞快地曳过天际,卫然喃喃道,他一颗心沉向深渊。
流星承载的不一定都是世人许下的美好心愿。
上一次看到流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次卫然目睹流星天际坠落,跟着,就是几条生命在他手中殒落。本来,卫然一直是掌握别人手中的武器,只是在那次看见流星时,他曾对着流星许下心愿,祝福自己从此洗心革面,开始新的生活,而且,自那次事成后,对方似乎真的履行了给他永远ziyou的承诺,当然还有一大笔的金钱。但卫然没有拿对方一分钱,只因为那些钱他用起来会良心不安。
只要有ziyou,没有钱,卫然可以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去挣,从身无分文开始,到今天,在这个没有人会追问他过去的僻静小城,他不是有了自己心爱的老婆,可爱的儿子,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简单快乐的生活。
卫然一直以为现在能拥有这一切,都是当年那颗流星令自己的愿望变成现实。可是接到那个噩梦般的电话,卫然才知道,他当年对流星许过的心愿并不曾实现,当年那颗流星也许只不过是为那些在他手中凋落的生命指引着道路。
“现在生活得不错啊。”电话里的人说。
卫然当时没有说话,从看清那个电话号码起,他的手足就变得冰冷。
“本来是不该打扰你的,可我现在身边实在找不出像你这样的人才,我原本以为再不会麻烦到你为我做从前你为我所做的那些事,可现在,事关我今后事业,我还得再找你帮我最后一次忙。”
电话里的人上次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如果那次他没有给予卫然ziyou的承诺,卫然当时绝不会受他怂恿伤害那几条无辜的xing命。现在他出而反尔,卫然愤懑之余,绝不打算为那人一个电话重蹈覆辙。
“我见过你老婆、儿子的照片,凭我俩的关系,你结婚这么大的事,虽然连我都不通知,不过,我还是要真心恭喜你娶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还给你生了个这么壮的小子,这孩子说起来还是我的侄儿,我这当叔叔的若不是因为太忙,抽不出时间,早该过去看看他的。”
听见电话中那人说起迪雅和儿子,卫然心中怎不明白那人是用老婆儿子的xing命来要胁自己,除了乖乖接受那人的要求,卫然根本别无选择。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觅到的卫然自以为可以落脚安家的这个极其隐秘的小城,对方都能找到,天涯海角,还能躲到哪儿是那人找不到的?如果现在卫然还只孤身一人,就算最终躲不过那人找寻,他还是会躲,但现在,他又怎敢不顾妻儿的xing命拒绝那人的要求呢?
在听到卫然满是无奈的肯定回答后,电话里那人道别的语声听起来轻松而又得意。
“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些生命随着流星殒落。”卫然神说不出的萧瑟。
一双手轻柔地将一件衣服披上了卫然的肩膀。
是迪雅,她静静地偎在卫然身畔。
“我……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去办,会离开一段时间,”卫然目光不敢去看迪雅,就连开口说话对他都似乎变得有些艰难,“我走以后,你和孩子要多加保重,注意安全。”说到“安全”一词卫然神满是放心不下之se,迪雅心中一怔。
“你放心去吧,我会照看好孩子,”迪雅伸出一只手,轻轻牵起卫然的手,卫然抬头,正好与迪雅温柔的目光对视,“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要你明白,你的人,你的生命,不光是属于你自己的,它更属于这个家庭,我要你答应我,平平安安的回来。”
语声颤抖的轻轻说完这些话,迪雅偎进了卫然的怀抱。
“我答应你。”看着怀中相濡以沫的女人,卫然的双眼忽然变得有些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