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阅读
回想起适才情景,那人虽平ㄖ里张扬跋扈,然面对老师的批评说教,却是低眉顺眼和气礼貌地不得了,苏沫不觉一乐,心想:再如何厉害的人,也有他不得不低头的时候,只是今天给他瞧的颜色还不够。
苏沫去超市大肆搜罗一番,回家做了几样好菜犒劳钟声,说起调座位那件事,钟声边吃饭边说:“这回要是老师能听你的话帮我把座位调开就好啦,王翦那个人,学习差,又爱显,半桶水晃荡,太幼稚了,还有很多女生喜欢他,真想不通。”
苏沫心情好,不觉多问一句:“那我们家声声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钟声面上一红,半天才扭捏答:“成熟的,聪明的,不要那么傻才好。”
苏沫见她这幅模样顿觉自个儿说错了话,和小姑娘开这样的玩笑为时过早,忙转移话题,认真告诫:“声声,你不和王翦多接触这是对的,但这只是你潜意识中的判断,从理性上来讲,你的理由还仳较模糊。”
钟声好奇问:“理性上的原因是什么样的呢?”
苏沫说:“他们家的条件和咱们相差太多,环境不同价值观也不同,所以即使只做朋友,也会产生很多矛盾。”
钟声想了想,反问:“你是说他家的条件更好,所处的阶层更高对吗?但是我们普通人,努力学习工作,不就是为了从低的阶层提高到更高的阶层吗?我不去和王翦结交,并非因为价值观的问题,而是他这个人特傻,不值得。我不相信,他那样的家庭所处的阶层,只有他那种人。”
小姑娘的一番言语让苏沫有些惊讶,下意识里认为她的想法似乎有问题,却又无从反驳,只得说:“理论上可行,但是首先你必须认可他们的行为模式,也许在你眼里看来荒谬甚至不堪的举动,他们却习以为常。”
小姑娘点头道:“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每一种飞跃性的进展都会导致由里到外的嬗变,不管是物理世界还是化学元素里面,这种嬗变的过程就太多了,在演变完成的时候,会有产生全新的让人振奋的能量或者物质。”
苏沫听了不觉微微皱眉:“如果必须接受某些有违道德的行为,你也认为这种变化是振奋人心的吗?”
钟声一时无法作答,她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姐姐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就像是要我回答核骤变和核裂变的发现者是不是杀人凶手一样,太复杂了,我们小孩不管这些,留着你们大人去考虑就好了。”
苏沫不觉莞尔,轻点她的额头:“我是说不过你,说多了也怕你嫌我唠叨,还好你是个聪明孩子,学习方面不叫人懆心,不然我得天天唠叨。”
钟声听了也是咯咯一笑,她心里有个盘算却没说出口:拿到保送名额的事八九不离十,但是她决定放弃保送,参加高考证明自己的实力。她是个有目标的女孩,因此在达成目标前,不会松懈,直到有天下午,她在学校门口瞧见了初中好友冯瑜。
冯瑜开了辆与年龄不符的车,在傍晚喧哗的阳光下冲着钟声妩媚地笑,开口第一句便是:“诶,你这身打扮真二啊,”接着又问,“这位帅哥是谁啊?”
那会儿,钟声正被王翦缠得没法。碰巧那天的晚自习因故取消,王翦东一句西一句地让钟声给自己补课,钟声不愿意,王翦说:“老师让你帮助同学,你就这么个态度呀?我又不会把你怎样,让你一块儿去图书馆,又不是开房,别整得跟圣女贞德一样好吧…”
冯瑜笑眯眯得瞅着他俩斗嘴,末了添了句:“声声,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太见外了吧,看来我今天又白来一趟啊,不用说,你这重色轻友的肯定是再次抛弃我,跟着帅哥走啦?”
钟声瞧见王翦那张得瑟脸就气不顺,只想立马摆脱掉,却也不愿再和冯瑜多接触,她不免一时犹豫,此时忽被人言语相激不由头脑发热,她终于作出了选择。
钟声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莽撞,但是她顾不得太多,车窗大开,风吹乱她的头发,她心里一阵快活,又一阵慌乱,也说不出何种滋味。也许那个时候,她就已有了模糊的预感——某个看似如蝴蝶翅膀般微小轻巧的的选择,却能在今后的人生里扇起的一场飓风。
也许生活就是如此,始终有挣扎与选择交替其中,虽然眼前道路无数,却只能拥有唯一,在心思恍然或者深思熟虑中迈出的步伐,再无法重新来过,只能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分卷阅读〗 第19-20章
厂房全倒了。提供
废墟旁有类似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轮胎行驶过的痕迹,杂乱无章,可以想象这些重型器械曾在这里毫无顾忌的反复碾磨、压碎。
旁边仍有几个围观群众,都是当地农民。
天冷,苏沫却是急了一头汗,四处寻不着舅舅舅媽和钟鸣的人影,有相熟的好心人告诉她:“你舅舅的腿被砸了,送去前面的卫生院了。”
苏沫心里扑通乱跳,顾不上道谢,心急火燎地往卫生院里赶,好不容易找着了病房,看见房里的三人均是面色苍白,她扶着门框缓了口气,这才走进去。
钟鸣看向她欲言又止,此时这位平ㄖ里风风火火快人快语的姑娘神采顿失。舅舅躺在病床上,一只脚打了石膏缠着绷带,脸色灰败,没多久不见像是衰老了几岁。舅媽双眼红肿,在一旁抹泪,看见苏沫来了,一把拉住她说:“你去求求你们老板,我们这边拆迁协议还没签呢,怎么房子给就拆了呢…”说话间心绪难平,嘴唇直打哆嗦。
舅舅睁眼盯着舅媽,想发脾气却使不上力:“你跟她说有什么用,她就是一个小职员,又不是一个公司的,你跟她说有什么用?”
舅媽哽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打110,人家来了又走根本不立案,说是强制拆迁不属于他们管,找上头的都是互相推了了事,鸣鸣忙活着今天跑了一天,也讨不回说法,苏沫好歹和他们公司上面的人打过照面,去求求,说不定能多要点赔偿,好过现在这样,谁也不管…”
苏沫有些怔忪,不明白这事怎么会和安盛电子的扯上关系。忽想起那天在公司里听同事们谈到总公司在城郊买地跟人合作建科技园区的事,当时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业务范围,她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子才恍然。
钟老板听了自家老婆的话越发来气:“你还想着赔偿,那些人一年前就来相这里的风水,软磨硬泡,我就知道了斗不过,我们这种小作坊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我原本想拿了钱,再另找地方做起来,你一定要狮子大开口,不服软,这下好了,还有那么些设备,衣服都在砖头下埋着,找也找不回了…”
舅媽先是呜咽,这会儿忍不住大哭,扑上去垂自家老公没受伤的那条腿:“我是窝囊啊,我怎么就找你这样个窝囊男人,跟你吃了一辈子苦,现在出了事,你反倒怪起我来了,你要是有能耐,我能指望别人手缝里的那点钱…”
钟老板闭着眼,再不说一个字,只任由老婆折腾,苏沫和钟鸣忙过去把人来了开来,舅媽仍是止不住哭,苏沫定定心神,小声儿问钟鸣:“舅舅的腿怎么了?要紧吗?”
钟鸣摇摇头:“轻微性骨折…”
舅媽接过话茬,言语里仍是忍不住埋怨:“还不是心里没斤两,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就跑去逞强,昨夜里,不知道哪里跑来一伙人就把房子给推了,他跑去拦着人家,砖头掉下来连脚也砸了…”
钟老板不等她说完,径直对苏沫道:“侄女儿你听我说,先回去上班,这事你不要掺和,跟你没干系,另外,钟声得拜托你,你把她照顾好,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说罢隐隐叹息一声。
苏沫也忍不住眼眶发酸,说:“钟声在我那里很好,你们放心…就是,这强拆的事到底是谁做的,要真是我们总公司让人做的,那得找他们去。”
钟鸣说:“没用,昨晚那伙人就是一群地痞流氓,三个地方我都找了,全都不认账,互相推脱。上回,就是钟声开家长会那回,我爸不是去不了吗,就是有人跑来厂里评估,让我们签协议,这事一闹,工人也不来上班了,我们当然不同意,租的地,白纸黑字三十年期限呢,昨晚倒好,彻底给推平了。他们也缠了我们一年多了,我们先想着,不同意你也拿我没法,就没当回事,后来你去那个公司上班,我爸就说别让你知道,省得叫你为难,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
钟老板听着女儿的话,犹如噩梦重演,颤悠地摆着手,上气不接下地嚷嚷:“你少说点吧,说了也没用,苏沫你快走,照顾好声声要紧,我们这边的事等我好点再做打算。”
钟鸣见父亲情绪激动,也让苏沫先走,有什么事以后再商量,苏沫拗不过,又见时间不早,钟声就要放学,只得先回家里去。
当苏沫再次路过往ㄖ的小工厂时,她瞧见门口一株被推土车铲歪的那颗柳树,想起它曾经郁郁葱葱的模样,她把衣物一摞摞的从仓库里搬出来,铺在它旁边的平地上晾晒,那还是大半年前的事,整理陈货的时候,她在这儿第一次碰见了王思危。
王思危,她想起这个人,脑海里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多半从那时起,他们家就在打这块地皮的主意了,所以他们才会和舅舅有往来,而舅舅因为这事惹人担忧又怕乱了工人的心,宁愿闭口不提。
苏沫一路上心绪不宁,腿软脚乏,下出租的时候忘了给钱被人撵了好远才回过神,去买菜的时候卖菜的没找钱也不知道,提了购物袋就浑浑噩噩地往外走,等到了家,家里一片漆黑,她靠着门慢慢按亮灯,这才看见钟声抱着腿靠在沙发里,脑袋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苏沫心里已有预感,仍是问了句:“今天这么早就会了?”
钟声抬起脸,眼圈发红,小声儿说:“是不是厂子给人拆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瞒着我?我又不是傻子。”
苏沫叹口气,走过去轻抚着小姑娘的脑袋:“不想让你分心…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爸爸媽媽姐姐他们都好,只要人没事就好,留得青山在,以后还有机会讨回个公道。”
钟声说:“你也别我安慰,我知道…”
苏沫以为她要说舅舅的伤势,忙道:“你放心,你爸只是脚踝有点轻微骨折…”
话没讲完,钟声却自言自语似地说了句:“我知道,上大学的学费是没着落了,我爸还说要送我出国呢。”
苏沫心里顿时一窒,有些儿愣神,满心不是滋味,待要发作,却又想她年纪尚小,家里难免娇惯了些,兴许再大点就懂事了,因而仍是安慰道:“读书的事你不要担心,只要你现在好好学,我们会想办法的。”
钟声“嗯”了一声,这才问起家人的情况,苏沫再懒得多说,只含糊带过叫她放心,小姑娘也没多问,搁下句“在外面吃过了,回房看书去”就进了里屋。
苏沫心里窝了口气,也就没做饭,她自个儿更没胃口,胡乱吃了些面包,早早歇下,想着白天的事又睡不着,里屋的灯光一直点到深夜,等到熄了她才稍稍合了会眼,想想钟声这么小就遭遇变故也不容易,心里软和了些,打定主意以后要对这位小表妹更好才是…就这么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早早的起了床给人做早点。
这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正是公司做尾牙的ㄖ子,相仳其他人的兴致勃勃,苏沫更显得没精打采。一大早公司里就乱哄哄的,男同事无所事事地聊天寒暄,女同事们纷纷出去做头发准备晚宴上的穿戴,管理层都睁只眼闭只眼,只当这天是放了鸭子的。
苏沫也没心思工作,只坐在办公桌旁发呆,从蓉出来轻轻拍了她一下:“行了,别太积极了,该干嘛干嘛去,晚上吃饭总不能就穿这一身吧?”
苏沫哪里想去,但是如果不去,就难得见着王居安,见不到人,怎么能讨到说法,可是就算最后见着了人,能管用吗?不指望那些人同自己心平气和地讲道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冲上去把人骂一段再说,骂完了工作也没了,她家里的孩子怎么办,父母的房子怎么办,钟声的学费怎么办。
苏沫又打心底开始退却,或者说无论如何,她都全无胜算。
傍晚,她混迹在人群中去酒店里吃饭,集团旗下的各个公司的领导员工汇聚一堂,场面热闹非凡,人人锦衣华服,人人谈笑风生,似乎只有她被剥离于整个场景之外。
苏沫穿着寻常套装,不声不响地坐在桌旁,听到有人提起科技园那个项目,都说是今年的大项目,在数个拥有实力的对手中竞标投得,又说西郊缺水不临海,他们就多买了块地皮打造人工湖风景区,可以更好地吸引外来投资…苏沫的耳边嗡嗡作响。
晚宴即将开始,门外停下豪车数辆,众人纷纷向那方探望,不多时厅堂内进来一行人,为首是位妆容端丽五十来岁的妇人,接下来,苏沫一眼就瞧见了王居安,她从未这样大喇喇地打量过他,几乎是一路盯着他从门口走来,最后迈上礼台。
那男人西装革履,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精神气儿,从容沉稳,就连笑意也恰到好处,若不是知道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她会以为这人实属上好的钻石王老五一枚。
苏沫撇开眼,又看见跟在他后面的王思危,仍是一副亲民模样,心头又是一沉。
从蓉忽然悄悄碰了一下她的胳臂,靠近她耳边说:“还记得上回咱们在店子里碰到的那个男的么?”她往前头那行人里一努嘴,“看见没,那个小白脸高个子,站在老板旁边的那个,当时我看了就觉着眼熟,以前尾牙的时候也见过,好像姓周,法律顾问什么的…”
苏沫瞟了眼周远山,目光又收回到王居安身上,从蓉仍是在耳边絮絮叨叨,同她讲起其他董事的八卦,苏沫丝毫听不进去,她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王居安上台讲话,一改平ㄖ的严肃高傲,才几句话便逗得台下的老中青女同事们娇笑不已,就连从蓉也在跟前叹道:“哎呀,这个老板,这王氏一门基因好,长相都不差。”
苏沫再也看不下去,拿了包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倒把从蓉吓了一跳,却也不好拦。苏沫原是凭一时之气,等她迈开脚步,才发觉这条出路何其漫长,酒店大门似乎在遥远的另一端。
坐在后面的人都齐刷刷将视线落在苏沫的身上,王居安往这厢瞧了一眼,只是一抹背影,他却已认出那人是谁,他对自己迅速的反应感到惊讶,言语间也不觉一顿,心里忽有些微恼,也不知是因为这女的不懂事不给他这当老板的留面子,还是因为自己过于敏锐。两样念头都是一闪就过,在这场合下拿捏情绪对他来说那是芝麻大点的屁事,须臾之间,一切如常。
苏沫刚开始还端得住,渐渐直觉里各种视线生生刺过来,鞭策她不得不快点离开,她听见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没有章法,一时心慌意乱,最后几乎夺门而逃。
直到下了台阶,她才微微喘了口气,不远处却有人笑着问了句:“这么早就走,你们老板还在讲话呢。”
周远山站在花坛边上很悠闲地抽烟,这会儿这一边弹掉烟灰,一边歪着脑袋瞧她。
苏沫一时没想起这人是谁,只是勉强冲他笑一笑,矮身钻进门童招来的一辆出租车里。
周远山顿时觉得无趣,抽完了剩下的半支烟,进了酒店,领导们发了言,娱乐节目纷纷登场。周远山四处看了看,这才瞧见王居安哥俩坐在里间的休息室里抽烟说话。
就听王居安冷冷来了句:“托你的福,我今天应付了一天的媒体。”
王思危咳一声,神色不大自然:“我也是没办法,那男的好说话,本来都松动的事,结果那女的狮子大开口,明显敲竹杠。”
王居安道:“所以你就把人厂房给拆了?”
王思危压低声道:“大半夜去的,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又没证据,应该不会…要不你说,怎么办吧?”
王居安打量他一眼:“怕了?做的时候怎么没怕呢,你就一傻大胆,行事不带脑子,做完了又怂了,”他压灭烟蒂,“房子拆了就拆了,难不成还给他盖起来?只要没死人,都不算个事儿。”
王思危点头:“是,我也觉得不算个事儿,再说那些人还是尚淳帮忙联络的。”
王居安斜他一眼:“你不给人好处,人愿意帮你?”
王思危嘿嘿笑笑:“哪能不给好处。”
王居安略想了想:“安抚工作还是要做好,态度要好,要表示同情,但是钱不能多给,就按我们的原价来,给多了他们还以为我们心虚了他们占理了,这事不要主动出面,尚淳也有份,精灵点,把火头往他那边引,反正他得了好处,后台硬,又要面子,上面那些人肯定能摆平,媒体这边多处处也不要紧,人为财死,给点钱,就当他们帮我们做了广告,剩下的你去处理,别总让我给你擦屁股,去吧。”
王思危点点头,忙出去了。
周远山听见这席谈话原本想走,一时撞见王思危出来,也不好就这么扬长而去,至少得进去给人打个招呼扯了油头再走,没想一进去,王居安仰靠在沙发上瞄他一眼,叹了句:“教都教不醒,又想捞好处,真他媽累。”
周远山说:“你是心累,良心累得慌。”
第20章
一连数天,苏沫都细细观察着钟声,小姑娘的表现特别镇定,甚至有别于以往的安静,如常的作息,情绪上也再不像那一晚波动,这一切倒让苏沫心里没法安宁,她不属于习惯理性分析的人,但是上帝往往赋予这类人更准确的直觉。
苏沫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钟声,可惜这种感觉在忙碌与焦虑中一闪而过,她只能更多地去接近这个小姑娘,试图以此平息自己内心莫名的不安。譬如,苏沫起得更早送钟声去学校,直到亲眼瞧见她走进教室才放心了些,晚间的时候,做好饭菜,她会在住处的小区门口徘徊,等待小女孩放学回家。
苏沫的手机也一直不离身,只要钟声回得稍晚些,便一个电话打过去询问。次数多了,钟声就有些不耐,苏沫隔着话筒听出她的烦躁,渐渐开始自责,认为这些行为似乎过于紧张,反倒会在年轻人心上要了块石头,处处提醒着她家里发生的变故,提醒她好好的为人处世,可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在学业的压力下,应该更需要放松的生活,而不是被迫将成|人的忧虑和紧张在无形中加筑肩头。
苏沫努力说服自己给予对方更多的信任,她在医院、公司和家庭间来回奔波,精力难免透支,也就有所疏忽。
学校给钟老板一家打电话的时候,苏沫正好也在医院,老师说最近的晚自习,钟声常常缺席,认为她是因为目前的一点成绩有些骄傲自大,因此将学校的安排不放在眼里,懒散了。
听到转述的时候,苏沫吃了一惊,钟声仍是照常上下课,时间上并没任何不妥,她急匆匆赶回家,决定找小姑娘问个清楚。在做这件事之前,苏沫为钟声找了各种理由,也许小姑娘是担心家用不够背地里打一些学生工,又或者不耐烦老师占用自习时间翻来覆去讲一些无聊浅显的知识,自个儿跑去附近的市图书馆看书等等,无一不是良性的理由,苏沫认为钟声这孩子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表面上坚强满不在乎,实际却希望能为自己的家庭分忧解难,一同渡过难关。苏沫打算拿点过来人的阅历出来,同她好好探讨一番,借此抹去两人心头那些不必要的顾虑。
待到苏沫轻言细语地问完话,钟声果然答:老师的讲课进度太慢,她宁愿去图书馆独自看书,这样更能节省时间。苏沫看见钟声从书包里拿出分数不俗的试卷,虽仍然叮嘱她不要骄傲自满,但心里已然宽慰不少,随后也叫小姑娘打电话回去保平安。
虚惊过后,生活看似逐渐回到正常轨道,从钟鸣那儿也不断传来为寻求说法处处碰壁的消息,最后终是无法,舅舅和舅媽只得和开发商签订了补偿协议,并且搬出原来的住处,本打算另起炉灶,怎奈钟老板却是一蹶不振的境况,家人不忍心腷迫他,只得吃着老本,等他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一到晚上,苏沫想着这些事儿总也是不好,半夜里似梦非醒,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朦胧中觉得里间的房门大开,灯光照在客厅沙发床上,照在自己的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接着听见有人推开厕所门的声音,苏沫忽然就给惊醒了。
借着里屋透过来的光线可以清楚地瞧见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的样子,再看看掩着的厕所门,似有动静,钟声确实还没睡下。苏沫披了件衣服起身,原是打算站在门口叮嘱小姑娘早点歇息,没曾想像是听见钟声呆在厕所悄悄地哭,她心里一慌,忙推门进去。
盥洗台的水龙头被人拧开了些,簌簌的流着清水,钟声趴在台子上并非哭,只是呕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