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部分阅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五行卦逐一熄灭,法轮光烟消云散,世间复归宁静。
我汗如雨下,背衫湿透,几乎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环视剑坛,笑容渐起。
稍作歇息,我双手并用爬起,正打算缩回狻猊腹中“远走高飞”,不料一转身,竟在狻猊旁边看到一个令我大惊失色的家伙。
尖锐的战甲色泽如妖异的夜晚穹苍,散发出强烈的邪气,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寒铁的铿锵铮铮。
我面色如死,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这才天隅五年,你已经能造出如此神兵机甲,以往还总当你沉溺旁门左道,倒太小觑你了。”
兀屠饶有兴趣地敲击着狻猊背脊,嘴角蕴着贯有的不带丝毫温度的冷笑。
他薄冷的嘴唇启阖,念出一段法咒,我赫然想起上回在昆仑如何被他擒住——他不知施了什么诡异的法术,令我经脉受阻,灵气无法运转,浑身功力瞬间尽失。
惊惧交加,我慌忙运法,法力极其微弱,却并未遏止。
察觉我动静,他忽然转头,掩住整个下巴的铁甲上一对血泊深深,闪过一丝讶异。
他那专门克我的咒法失灵了吗?
那我还不趁机赶快开溜!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剑气如蛟,以比我思维还快的速度直奔我面门,令我瞳孔急速收缩为一个点。
生死存亡刹那,我不知哪里爆发出的潜力,骤然爆起浑身血罡之气,如剑盾挡在眼前,可兀屠攻势锐不可摧,劈天裂地,把我重重击飞,整个身子打在坚硬的墙壁上,背脊甚至能感觉到墙上凸起的花纹割裂在肌肤上的丝丝痛楚。
我遍体鳞伤挂在墙上往下滑,兀屠却根本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紧接着以气为万剑,如暴雨梨花排山倒海向我疾射来。我身上鲜血淋漓,于千钧一发之际,自行汇聚为无数血剑,携着浓重的魔戾之气迎击,伴随铮铮叮叮的剑刃交加,我体内陡升无法遏止的狂暴恶煞之气,双眼血红,宛若魔魅。
体内这股我控制不灵的剑气愈伤愈强,以血为精,可全力反击后,余下的是苟延残喘和命悬一线。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兀屠的实力。
以往能和他对招,不过因他欲生擒我,可正如他所说,他已经给我选择,再次见面,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死尸。
眨眼之间,连环两招,已把我逼入绝地。
上回在钟山和他交手,我没有如此不济,可刚才破坏五方来去阵消耗我太多精力,且不知为何,我的灵法竟然开始自行走泄,似乎有个巨大的黑洞不停在吞噬吸纳,令我经脉逆行——这是,阵法反噬之相?!
呼吸之间,兀屠第三招已至,残阳如血,气嚣吞日,肃杀之气带着冰冷的绝望,令敌人斗志尽无。
我避无可避,见此之势,已然心智迷乱,断魂在即,
奇筋八脉尽皆震裂,周身大||穴被剑气刺中,血柱迸射,我身体中残余灵气已经开始自行运转疗伤,印堂虬纹鲜艳夺目,回光返照,元神劫灭前垂死挣扎的末相已现。
我已经没有气力再去思考,脑海,眼睑,只是无边无际的血雾。
只消一下,对准我的印堂,一剑击中,我的元神会立刻灰飞烟灭。
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几乎在刹那静止,我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兀屠补上最后一击。
不过弹指之力,为何死亡还未降临,还是,我已经死去,已经感觉不到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的流逝了么?
我的神智几番明灭,目所能视,黑色,血色,黑色,血色,黑色……血色,只是这回,不是血污,而是一双赤红的血眸。
他居高临下望着我,一动不动,他的眼里没有怜悯,亦无杀气,只是一片死寂,森森的死寂。
我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消亡,可胸口有个东西,散发出淡淡的暖气,竭尽全力遏制我的生命流逝。
……相思扣……览冥……
几乎消竭的意识短暂清明,也就这么会儿,我忽然暴起浑身最后一丝余力,借着怀中相思扣,突然消失于兀屠跟前。
我的神智已经彻底涣散,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处,哪个时空,只是倒地刹那,没有预料中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厚实的掌心抵着我的背,强烈的暖意骤然包裹住我冰冷四肢。
览冥,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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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叮叮咚咚锅铲相击的声音,我耳尖微动,缓缓睁开双眼,模糊间看到老旧朴实的农屋顶梁,复阖双目,再度昏迷。
如是反复,清醒,昏迷,昏迷,清醒,隐约觉得身边有一老妪照料。
待一日阳光自纸窗洒入,我终于醒转过来,低眼看着自己一身粗布麻衣,睡在窄小破旧的木榻上,掩着床洗得发白的被褥。
似乎听到声响,木门应声而开,一名面如树皮的苍老妇人进来探视,见我半坐床头,欢喜道:“姑娘,你醒了。”
这是哪里?这又是谁?
我豁然想起自己伤重昏迷前的情形,忙问:“大娘,是您救了我?”
老妪摇头道:“不是不是,是位俊俏公子带姑娘来的。”
俊俏公子?是览冥吗?
我迅速打消这个想法,若是览冥救我,怎会把我放在这山村野屋中,定会带我回钟山去。可若不是览冥,谁那么本事能救我性命?
“大娘,您说的公子,是何模样?”
老妪去了隔壁,听我问话,在隔壁边答边走,等说完话,人也端药走到我跟前:“这公子模样十分俊,老身这辈子没见过这般俊俏的公子。下巴呢,尖尖的,眉毛呢,浓浓的,那眼睛顶顶地亮,说话也十分客气周到,待姑娘你更是体贴入微。姑娘你先来那几天,他日夜衣带不解不眠不休为你疗伤,真是个好情郎。”
噗!老人家说了当没说。
到底是何方神圣?衣带不解,日夜同房,孤男寡女,情郎……难道是……不可能,不可能!打死我都不信有人看见兀屠会觉得是俊俏公子,估摸兀屠一来,整个村的人都会被吓跑。
“他人呢?”我点头道谢,从她手中接过药,凑鼻一闻,里面含着神界药草,到底是哪个,览冥,夭舍,还是谁?
“他说姑娘这几日就要转醒,他还有要事要办,让姑娘醒来之后赶紧自个儿回去。”
回去?回哪里?回钟山,还是回七千八百年后?
我把认识的俊俏男子想了一转,也想不出谁会赶来救下我后把我扔在这荒山野岭中托付给陌生人照顾。
暂且不管这个神秘的俊俏公子,我想到另一件事,愈发心思重重。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86-90不可相离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兀屠不是日夜于钟山觑视“玄算子”么,却为何回回都能准确地出现在剑坛中逮我?可若他早知我不在钟山而在青玉宫,以他个性何必等这么久才出手拿我?
不仅是这一次了!按理说,我身上被却影无相术封印,我还偷听跟踪过他和鬼车,他不应该能轻易察觉我行踪下落啊。何况有了上次被抓的教训,这回我还特别把可能暴露我身份的兵器护甲统统搁在钟山不曾带出来。
唯一带着的就是……莫非问题出在补天石上!?应该不至于,补天石是览冥之物,兀屠怎能轻易在上头动手脚?
还有,他那招突然让我浑身灵法受遏的咒法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何专门克制我,是以前他在我身上种了什么蛊?不至于,就算他在我身上种过蛊下过降头,后来我与览冥几番双修,以览冥修为,对我身体灵脉必然了若指掌,要有问题早发现了……
可是,这次兀屠的咒法不是失灵了么!?莫非,莫非览冥真的发现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我就替我解除掉……那,那他岂不是知晓我曾与兀屠……
我使劲儿捶捶脑门,克制自己往儿女情长方向乱想,把发散的思绪给拎回来继续沉思。
和兀屠交手时动用灵气为何会突然出现走火入魔受灵法反噬的情况?轩辕剑气在宿主残血之后会令情绪狂暴嗜血,这我早知道,但灵法反噬从未有过,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救我的神秘公子又是谁?
无数问题萦绕在我脑海,我找不到答案。
总觉得有只看不见的手,悄悄扼着我的咽喉,令我无论如何作为都难逃其掌控。
我百般计划周折,都逃不出兀屠的魔掌,若再想只身犯险,不是勇敢,而是找死。思来想去,如今只有赶快回到钟山,与览冥会合之后再做打算。
喝过药,向老妪道谢,打听得晓如今是天隅五年冬,我昏迷了近半年,于是匆匆告辞,要以重金谢她,她却坚决不要,只说俊俏公子已将全村上下打点周到,让我安心离去。
我与她几番推辞,见她真不肯再收,只好连番道谢,离开山村,找了个无人处,变回孟江模样的男相,偷偷穿去天隅八年末离开钟山之时——
出现在水宫中时,我才赫然想起桩要命事!
我明知览冥马上就要到,刚才心事重重下竟然忘记理应回到早些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上,好歹也能向过去的自己提点剑坛危险,不可擅闯。仓促间,我也没想到其他法子,赶紧拉住还没穿越离开的自己,急道:“长话短说,你这次行动会出……”
“卫弋。”览冥的声音不偏不倚,在宫外响起。
我心头一窒,剩下的话不及出口,被我拽着的蠢货就自个儿跑了!
我的手还伸在半空不及收回,无奈苦笑,思绪阵阵飘忽惶惑。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我愚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其实,真正被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愚弄的是我。莫说逆天改命,莫说手刃魔神三世,就是这么件小小的事情,我竟然也没能挣脱历史必然的枷锁。
该发生的总是发生,不该发生的始终没有发生。
若真的如此,我回来……只是为了帮助历史重演么?
肩膀被人揽着紧了好几下,我神不守舍冲他微笑,直待对上晨星寥廓的深沉金眸,才浑身一个激灵。
完蛋,我现在这副山野村夫造型,还有床上这一摊!这不是瞒着家长乔装打扮离家出走被抓现行犯么!!!!!
“汝欲何为?”他语气清冷,隐隐带着怒意。
“我……”我百口莫辩,脑筋急转,反应迅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惊慌:“我……我看你去那么久,所以想……”我心虚地狗腿地笑道,“我就想出去看看,就一两天,那个,这,这不是还没走么……”
“岂不知魔族在外虎视眈眈,却选此时胡闹,可晓轻重?”他鲜有的严厉,负手俯视我,眉眼间浓云滚滚。
反正我在你心目中就这副德性,也没打算挽回形象,好在他不晓得我已经转一圈回来了,只当我刚要偷溜。我不做解释,乖乖垂首认错。
熟料脸刚低下去,却被他温厚的掌心抚住抬了起来,手指修长,两指托着我下巴,三指扣紧我脸颊,疑道:“怎会受伤!”
手腕被他拖去扣住,我连忙编造解释:“上回兀屠来偷袭,跟他交手过后才发现自己受伤,不是很严重……”
他仔细把脉,忧色渐疏,向一旁贝盒走去。看他连翻开好几个贝盒,皆无所获,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床头,取出我塞满“收集”的宝贝的珊瑚匣,从里头摸出一粒仙丹:“你是不是找伤药给我。”
览冥平静的面容愣是微微抽了一下。
我厚如城墙的脸皮一片臊红。
他冲我轻道:“并无大碍,每日一粒,再静心修养段时日,伤势自愈。”
看来救我的俊俏公子可以彻底排除掉览冥了。
被我脸色惊吓之后,览冥也不欲再追究我先头鬼鬼祟祟的可疑行径,闲问我两句起居住食,便作势起身离去。
我赶紧抓住他手指。
“嗯?”他疑惑回头,面容清俊淡雅。
于他而言,不过十数日未与我相见,可我却将近六年不曾见他。这六年之中,一回遇上幽帝,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半死;一回遇上兀屠,小命险些报废。
六年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对于凡人而言,或许就是生命的十分之一,可对于千秋万载的神而言,不过呼吸眨眼之间。我曾被师尊责罚面壁思过,一坐便是三五年,那是我曾觉得最难打发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如今回想也不过尔尔。
没见览冥之前,对他算不上十分思念若狂,就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牵绊相连。此时见着了,思念反如潮水汹涌澎湃,亦觉得这六年沧海桑田,竟似又重新活过一回般。
“没什么。”我收回手,“你去哪?”
“冬翁盘榖尚在宫外候见。”他耐心解释,回头握了握我的手,“及吾返时,再与汝细说。”
我反扣住他的手,凑脸过去,盈着满目雀跃询问:“你到钟山后,最先就赶来见我的?”
他脸色如常,沉默不答,见我还拉着他,只得低道:“近日心神难宁,是以先见汝一面,方可安心,然则……”他眉头浅蹙,扫眼床上折得整整齐齐的全副行头,略有不悦。
我嘿嘿揪着小手卖娇羞,不敢直视。
他举步离去,临到宫门,似觉察到什么,抬眼睨着那赫赫“春/宫”二字,目光向我斜来。
我左看右看,佯作不知。
他五指一挥,迅速离开。等他出了忘渊深水,我才赶紧跑到宫门仰视。
好好的“春/宫”,被他改成了“弋宫”。
我本来要偷偷再变回来,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弋”字,仔细想想,就此作罢——
览冥回到水宫寝殿时,我还没点完胭脂,拖着一袭妃色曳地薄纱,交襟半敞,露出傲人挺峰,婀娜动人地斜眼媚视。
我极尽妖娆地扭出水蛇腰,搔首弄姿在唇上点好胭脂,翩翩回首,没见到大神预料中的羞涩窘迫,却迎上一双蕴含浅浅笑意的眸子。
近来不知为何,我时常脸红心跳。
“你笑什么?”
他但笑不语。
“我很好笑吗?”我走到他跟前去卖弄风月,却被他就势轻轻握住双手。
他坐着我站着,他盯着我一昧地微笑,我瞪着他使劲儿地耍媚。
他忽然收手探向自己衣衫,我以为他要脱衣服,便干干脆脆地自个儿褪了红纱。
熟料他竟然从衣衫里摸出一卷卷宗,抬眼睨着我□双肩,神色愕然,转念一想,眉眼笑意愈浓。
我羞愤欲死,却装得够娴静淡然。默默转过头去,把衣衫捡起来穿好,任那脸颊煮沸腾,我自坚强向地板。
感觉身后的他朝我这边稍稍靠拢,我恨不得挖个地洞自埋,竟然在他面前干过这样的蠢事……回七千八百年后怎还有底气耀武扬威!
“卫弋。”他清咳两声。
“唔?”我郁闷回应。
他又没了声响,正当要疑惑转头时,一只手掌爬上了我肩膀。
他长臂自背后绕到我右肩,轻轻将我揽在胸口,复置卷宗于膝上。
我回头看他时,恰好迎上他仔细探量的目光,我瞅他浓眉浅蹙,不似平时云淡风轻,不禁奇道:
“怎么,我脸上很花?”
金眸流转,玉面淡拂,他低喃:“缘何回回稍有疏漏,汝便遍体鳞伤,端地须臾不可相离。”
我窘迫难当。师尊和夭舍也说过十分类似的批语,唉,我果然是个祸事儿的主。
“卫弋,明日吾欲启程再往青玉宫。”
我以为他将说起正事,急忙尖耳细听,他却将手中卷宗搁置榻上,向我侧身轻道:“汝随吾同行可好?”
我还没回答,他凝视我苍白面色,又抢先道:“罢了,此事不急于一时,待汝调养得当再作打算。”
瞅着烛龙大神出尔反尔的犹豫模样,我窝心甜笑,随口问起:“你要去青玉宫做什么?”
他沉吟:“吾已放任天机镜在人间数年,且该将其收服,带返钟山。”
87未雨绸缪
他沉吟:“吾已放任天机镜在人间数年,且该将其收服,带返钟山。”
我一怔,涩道:“怎突然想起来要把槿儿接回来?”我强调了“槿儿”和“接”两词。
他淡声解释:“天机镜乃逆天神器,久留世间必为祸患。然则此物穿越之力受帝炤封印,且以帝炤性子,并不稀罕此物异能。魔将畏吾之力,将它留置青玉宫中,其不可助魔族焰嚣,不过废置无用之物,难再为祸,吾又不欲因其与帝炤冲突,平白伤及无辜,是以放任在外。但此并非长久之计,帝炤无异心,其左膀右臂兀屠鬼车却虎视眈眈。不仅觊觎天机镜之力,尚且对汝饱存祸心!近来诸鬼受魔族煽动,九阴山雨欲来,吾思前想后,惊觉鬼车之徒,或欲借穿越之力,再兴风浪,虽不知其如何行事,然天机镜必为关要,还是及早收回地好。”
览冥不带任何感情的评价如利刃刺耳,我知他无心伤我,但那一句句“此物”,一句句“废置无用”,依旧令我如鲠在喉。
“你不怕再因为她跟幽帝起冲突?”我尽量保持平静,这是无心之伤,无心之伤,莫太计较。
览冥眉头微锁,金眸冷肃,复拾身侧卷宗,递到我手上。
我奇怪地扫他一眼,展开卷宗,瞅着上面复杂的卦爻推算,神色渐变,惊道:“这是……”
“吾此去天界便为取得此物,虽为草案,亦可得见其中奥妙。卫弋,可还记得吾曾语汝,却影无相之术以匿气为要,若略加修正,可令匿气为抑气。”
我盯着卷宗点了点头,好精妙复杂的推算,环环相套,光是有无转化之大构架我看得都十分吃力。
览冥起身,踱了两步,负手道:“吾此去青玉宫,一则为取回天机镜,二则为封印帝炤之力略作打点。”
我紧凝着他魁梧挺拔的背影,声音抑制不住发颤:“你……打算出手了?”
览冥对三界六道兴亡荣辱向来冷眼旁观,远古时代若非情不得已亦不肯插手神魔之战,我以为照他的脾性,应不至于急着击杀幽帝,是以此刻听他之言,心中抑着莫名难喻的惶惑。
我怕什么,慌什么呢?
我与那幽帝不过一面之缘,就算我是槿儿又怎地?他待我再好,亦不过因我是剑气之炉,和览冥待槿儿没有本质区别,不过览冥不屑如他那般收买人心……可是,我隐隐又觉得,这不过是自己妄加揣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我没有槿儿的记忆,她与幽帝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谁也不能妄加论断。
可我就因这似是而非的理由,白白浪费杀他的大好机会,现在又因他生死惶惑难安,我到底是怎了!
览冥不曾见到我面上青白变化,兀自道:“未雨绸缪。”
他顿了顿,复转身走到我跟前握住我手心,面带罕有郁色,低道:“此番苏醒,吾亦扪心自省,若早在神魔大战之初便竭力阻止,是否可避此劫。然本性使然,犹豫不决,幸得汝推吾一把。人间衰亡吾自不必理会,然若放任其行而至《瀚野古卷》所预言,落得灭世之劫,何不若及早出手,了此心头之忧。”
我怔怔盯着他饱满额头。想不到,我东游西荡四处惹上是非,回回计划好的事都事与愿违,以为自己一事无成,却对他影响如此深重?更想不到,他竟肯亲口向我承认他心中深沉难测难对人对己坦诚的心思。
不知何时,他握着我的手扣得极紧,紧得我微微作痛,可我没有挣脱,只问他:“……我们,能成功吗?《瀚野古卷》的记载如果是历史……我们做这些事,有用吗?”
览冥抿唇,深思踌躇:“生死兴衰,乃天地常道,祖神尚有死时,何况天地万物……吾与帝炤亦不可例外。吾以无为而为,信奉此道,却终难真正逍遥。吾曾想,若命数要此世覆灭,覆灭便是,此世不灭,何来新世重生,然则,千万年前,吾终究放不下此天此地,千万年后,吾心羁绊更深,常不得安,愧对职司,亦常彷徨,唯与汝相处时可得须臾平静。”
我欲言又止,被他重重一握,噎了回去。
他错开我的目光,望着不知何处的虚茫,转移话题:“若非得以,吾亦不愿伤他性命,吾闻他为敦玄寻求长生不老术,将欲借此与之磋谈,若他肯甘心安渡此生,返还天机镜碎片,吾亦不与其为难。然则,若他执迷不悟,而《瀚野古卷》所言非虚,吾亦将弃那无为之说,为此一回,以命相搏。天隅九年乃《瀚野古卷》所载幽帝亡时,得天时相助,吾将于青鸳自焚之际,封印彼此灵力于青玉宫,与其再战,誓杀帝炤。”
他欲无为旁观,然势不相容,所以,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利用剑坛的却影无相阵,把整个青玉宫变作帝炤的陵墓。
原本,我还担心这次五方来去阵毁得蹊跷,一是兀屠不曾阻拦我摧毁法阵,二是战时我曾被诡异地反噬灵力。兀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