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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啊。”邵景有些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自小便是孤儿,挣扎求生,九岁时遇上一个中年男子,从此便跟着这个“师父”浪迹天涯,骗吃骗喝的过日子,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十三岁时,多年酗酒的师父死了,埋了师父他便从此一个人流浪。
小小年纪,他的阅历却胜过了许多人的一生,所以刚开始听到有可能真的拜入玄天宗山门的消息后他的确兴奋了一把,但随即冷静下来便想到了一个问题,找旁边人一打听,果然,那玄天宗天青山下,如今的修行者常年都保持在三千人以上。
“三千人中挑三十个”邵景有些无语,一时颓然,然而他这里沮丧,旁边更多的人却仍然奋勇向前,人潮汹涌,差点就把人群中站着的那五六个玄天宗弟子给淹没了。
开玩笑,这玄天宗就算是收修行者,那也是五年才收一次的啊!
邵景站在人群中脸色阴晴不定,被拥挤的人流推来推去,脑海中不知怎么却忽然想起当日自己面对马老七与李龙时候的狼狈模样,那两个人,只不过是修真士中最底层的人物而已。
忽地,他狠狠一咬牙,低声骂了一句:“去他的,五年就五年,反正再怎么样还不是混日子,拼了!”心念一定,他整个人顿时便像一条泥鳅似的,嗖的一下挤进了更深的人群中,同时在一片吵杂声里传来了他的喊叫声:
“师父,师父,弟子从小就敬仰玄天仙名,多年苦思,在这天青山下足足等了十年啊,收下我吧,收下我吧”
第十六章 梦想(1
一身灰衣的邵景躺在山脚下一个小土包的坡上,两只手掌交叉靠在脑后,腰间随意地绑着一只看去有些老旧的灰布小袋,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白云,似乎也有些发黄的模样。他此刻躺的地方距离天青山那条白石大道石阶尽头的山门处约莫有两百丈余,枕着身下青青小草,闻着周围带着淡淡青草味道的气息,目光从那条气势宏伟的白色石阶大道上收了回来,叹了口气,道:“还是修仙好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上山呢?”
“哄哄哄,哄哄”一阵低沉的带着鼻音的咕哝声回答了他的自言自语。
邵景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了看,一只圆乎乎胖滚滚的小猪挤在他的身边,身上黑白花斑,白多黑少,最显眼的是那张小猪脸上,一只眼眶和上边一只耳朵都是黑色的,看去黑白相映,颇为可爱。此刻,小猪正努力地在他身边扑腾,两只前脚趴到了邵景的肚皮上,然后两只后腿拼命蹬着,嘴里“哄哄哄哄”嚷个不停,看它模样不过几个月大,身材尚小,劲头可嘉但就是爬不上去,急得不行。
邵景嘴角扁了扁,懒洋洋伸过手去在猪屁股底下托了托,小猪一借力这才一下窜到了邵景的肚皮上,哼哼两声,摇头摆尾心满意足地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趴了下来,沐浴着如今这三月温暖的春风与和煦的阳光,搭拉着一黑一白两只小耳朵,眯上了眼睛。
这是一只普通的小猪,黑白斑纹,眼睛与耳朵都是一黑一白,刚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小湖城外大道边的野草丛中瑟瑟发抖,等待着它的要么是被野兽吃掉,要么饥渴而死,慢慢腐臭,最后化为尘土。
那一天邵景路过,自小流浪并没有太多公德心的他因为尿急便随便钻到路边解决,舒爽之后发现自己尿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花猪一头一脸。
邵景后来带着这只小猪回家了,他的打算是把小猪洗干净宰了再红烧了吃。
是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打着红烧猪肉的主意。
小猪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一个显而易见千古不易的道理:猪要养肥了再杀,古往今来不管是养猪还是写文都是这样一个道理,不懂得这个道理只能说明脑子有点笨养猪必然破产写文一定仆街。唔,有些扯远了。总之,小猪暂时苟延残喘活了下来,邵景给了它一些米汤和残羹剩饭,当天晚上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东西,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吃了又睡,睡了再吃,如此过了七八日,这小身子骨居然长大了一圈,并且可以下地跑动了。
许是第一次睁眼看到的便是邵景,这么多天来又是朝夕相处,“好吃好喝”地罩着自己,这只小猪对邵景便十分依赖,轻易不肯离开邵景的身边,而邵景在最初的漫不经心后,几天下来,对这只小猪倒也有了几分喜爱,这杀猪刀便有些下不了手,一人一猪便相处到了今天。
这一天,是三月十二日,晴。
这一年,邵景十八岁,正是从少年渐渐长成青年的时候,一事无成,一文不名,大约九个月前借着玄天宗五年一次开山门的机会,“幸运”地通过了考验,成为了天青山下三千名修行者之一。
在那一次的“幸运”中,他身上所有残留的灵石,都进了某位玄天宗弟子的口袋,所以一文不名了。
白云深处,会是什么呢?
第十七章 梦想(2)
那遥远山峰的顶端,白云缭绕的地方,邵景咂了咂嘴,又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一般,把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开了去。玄天宗是万妖谷外七大派之一,同所有的修真门阀一样,这里的规矩同样是等级森严,修行者不过是玄天宗门中最底层的一群人,在他们之上尚有玄天宗入门弟子、众位师长乃至门中一众长老、掌教真人等等一大群人。
他眯着眼睛,不由得想起当日在小湖城城门口,那几位玄天宗弟子所说的话,一般来说,玄天宗招收修行者,一是要求年轻,二便是要求有些修真潜质,这样看来,莫非自己还是有些潜力的么?
想到这里,邵景嘿嘿笑了笑,抬起头来,向着天空望去。
青天之上,白云朵朵,天空蔚蓝,那颜色柔和漂亮的让人有些不愿闭上眼睛。就在这天穹上,邵景偶尔能看到有几道闪烁着各种颜色的虹光掠过天空,踏风穿云,潇洒无比,他知道那些都是玄天宗的高手,能够驭使法宝灵器,御空而行。
看着那些惊艳非常的天际流光,邵景实在是眼热,喃喃地说道:“好厉害啊,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也能飞到天上。”
“哄哄哄,哄哄”
回答他的,仍然还是肚皮上传来的熟悉的哼哼声。
邵景有些无奈地摇头,正想转身,忽然间眉头一挑,目光微凝,只见天空之上,忽然有一道淡黄|色虹光忽地向下方“落”了下来。
摇摇晃晃、踉踉跄跄、摇摆不定,怎么看都像是失去了控制,随着那黄|色虹光越来越快地跌落向地面,眼看在这天青山脚下,就要发生一场高空掉人的悲剧了。
※※※
御空飞行是一门极高深的神通,在修真界中公认是要修炼到高深的玄丹境才能施展出来。不过玄丹境之下的凝元境修士,如果拥有一些罕见的飞行灵器,却也能飞上天空,但是无论是速度还是持续时间上都远逊于玄丹境真正的那种飞行神通。
不过再怎样说,从天上一头栽下来的修士,还是很少见的
邵景瞪大了眼睛,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全然不顾被突然掀翻在地“哄哄”惊叫的小猪,双眼只是盯着天空上,不止是他,天青山脚下这一大片开辟出灵田在上面劳作的许多修行者,此刻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天空中的异样,惊呼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大家看起来都很激动。
高高在上犹如仙人一般神通广大的玄天宗弟子(修行者是不被玄天宗承认为门下弟子的),而且似乎还是拥有罕见的飞行灵器的家伙,居然会从天上掉下来!不管这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肯定是千载难逢的稀罕事啊。
邵景的心情也和多数人一样,很复杂但也很激动,不过天上虹光中的人似乎仍然还在努力,看起来并不愿意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笑柄。天上隐隐传来几声叱喝怒吼声,那道虹光掉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有一股力量想要将它重新飞起,只是这股力量似乎不够,除了让速度减缓一些之外,只是改变了那道虹光掉落的方向,而整体上虹光仍然在不断地掉落着。
邵景盯着那道虹光,看着它慢慢变化,忽然眉头皱了起来,那道虹光摇摇晃晃改了方向,却是径直向他所在的这个小土包掉下来了。
“见鬼!”邵景怒骂一声,一把抓起脚边正在磨蹭自己小腿的小猪,几个箭步冲下小坡,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向前跑去。还没跑出三四丈远,他便听到身后一声“轰”的大响,一股大风“呜”的一下追上了他,让他的身子一个踉跄,吹得前方那两亩属于他的灵田里高矮不一颜色相杂的作物哗哗作响。
定了定神,邵景转过身看去,只见刚才的小土包被直接削去了一半,尘土飞扬飘飘洒洒,好一会才落了下来,这才看清那山坡上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但此刻气息奄奄,嘴角流血,身上血迹斑斑,已然晕了过去,而那女子则是个相貌秀美的少女,看去比邵景还要小上一些。在两人身旁不远处的地上,丢着一只玉梭,通体洁白豪光四射,一看就不是凡物。
那少女此刻看起来惊慌之极,双手抓着那男子的衣襟,眼中含泪一直叫个不停:
“大哥,大哥,你醒醒,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邵景慢慢地走近,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两人,那少女一身青衣,男子则是穿着玄天宗弟子的蓝白弟子服,看着衣料不算华贵,但都是有些凌乱。看到那男子一副重伤昏死的模样,邵景皱了皱眉,只是他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那少女居然还是在一叠声带着哭腔地呼唤着,只好叫了一声:“喂,你再这么叫下去,这位大哥可就真的流血流死了。”
青衣少女一惊,下意识低头一看,果然看到那昏迷男子的胸口处一道足有一尺来长、横贯整个胸膛甚至隐约可见白骨的大伤口里,鲜红的血液仍然还在不断流淌出来,只这么一会儿,半边身子都红了。
“啊!”青衣少女尖叫一声,然后在邵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双手挥舞,拼命地在伤口上挤压掩盖,想要阻挡鲜血的流出,但效果并不好,鲜血仍是不断流淌,甚至在她颤抖双手的推挤下还流得更快了些,转眼间甚至已经把少女白生生的双手都染成了有些可怖的血手。
“再乱搞就要死人了!”邵景赶忙冲上去拉开了这个少女,那青衣少女似乎还想挣扎,邵景喝了她一句,顿时将她吓在当场不敢再动,白玉般的脸颊上两行泪珠终于还是滚了下来,一把抓住邵景的衣服,哽咽道:“求、求求你,救救我大哥吧。”
“好好、好,我试试。”邵景连连点头,劝住了青衣少女,让她松开了手,你不松手我也不能救人不是?
看着衣襟上多出了两个鲜红的血手印,邵景一阵翻白眼,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几步走到那个昏迷男人的身旁,略微扫视了一下他的全身,虽然伤痕很多,但似乎要紧处便只有这一处,直到此刻鲜血仍在流淌。
要止血。
瞎子都能看出这是当务之急,不过邵景却没有马上动手,反而盯着那条巨大的伤口看了一会,然后回头向跟在自己身后,满脸都是焦急之色的少女问道:“他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那少女怔了一下,随即道:“是被万妖谷里的‘铜刀螳’砍伤的。”
第十八章 梦想(3)
“铜刀螳。”邵景倒吸了一口凉气,登时对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男子刮目相看,铜刀螳可不是普通的妖兽,那是名副其实的二级妖兽,还是战力最强的几种之一。一般来说,修真界中多用战力强弱来区分妖兽等级,妖兽生来强横,便是最低级的一级妖兽,也足以与修炼到凝元境的人类修真士对抗,而每跨一个等级,妖兽的战力便会飞跃一大截。
眼前这个男人能在二级妖兽顶峰战力的铜刀螳面前活下来,这一身修为绝对不可小觑。话说回来,也只有像传说中锋锐无匹的铜刀螳巨镰刀锋这样的东西,才能轻易割裂出如此巨大的伤口。
邵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忽然站起身,却是一路小跑下了这个小山坡,直接跑到自己的两亩灵田里面去了。看着邵景忽然跑掉,青衣少女显然有些错愕,一张脸上泪珠不断,一会担心至极地看看昏迷男子,一会又焦急地看着跑掉的邵景,茫然失措。
这时,周围不少的修行者也慢慢聚拢过来,但是并没有人靠近,都远远围成了一个小圈看着这里,有相熟的还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这男女二人从天而降,驾驭虹光,显然不是凡人,至少也是玄天宗里的高层弟子。平日里修行者地位低下,玄天宗甚至都不承认他们是玄天宗弟子,而那些入门弟子也对他们不甚客气,本来么,这世道人心败坏,纵然玄天宗号称正道,但人情如此,实力为上,力不如人势更不如人,便只有咬牙忍受了。
若是不知好歹就这么瞎撞上去,万一这重伤男子死了,上头追究起来,谁知道会不会连累自己?要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却是没地方讲理的,玄天宗要找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麻烦,那真是大人用手摁蚂蚁啊
邵景在灵田里转悠了一会,弯着腰似乎摘了一株绿色植物,然后又跑了回来,看了那男子伤口一眼,便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青衣少女,低声道:“这是‘苦心兰’,你放嘴里嚼烂了连着汁液涂在他伤口处,应该能够止血。”顿了一下,他又跟了一句,“小心点,这东西很苦的。”
青衣少女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这棵青绿色的植株,不过半尺来长,外表平凡无奇,只有半只小指粗的绿茎柔软而微有韧性,五六片狭长的绿色叶片长在上面。她看了一眼邵景,只见这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似乎便多了几分信心,当下重重一点头,转身跪到昏迷的男子身旁,一把就将苦心兰都塞到了嘴里。
邵景只来得及叫了半句:“啊,你小心”
话音未落,青衣少女略微鼓起两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配着流淌眼泪的微红眼眸,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邵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说了,这东西苦的很。”
青衣少女咬了咬牙,却似乎发狠一般,不顾口中异味,用力快速地嚼烂,然后吐出在手中,将苦心兰碎片连着汁液,细心地涂在了那个昏迷男子的伤口处,之后便满面焦灼地盯着。邵景站在她的身旁,也是眉头微皱,看着那处可怖的大伤口。
约莫十息(注一)之后,那伤口处的血流果然迟缓了下来,渐渐止住了,虽然还不时有少量血水渗出,但比之刚才血如泉涌的情况已经好上了无数倍。青衣少女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身子似乎都软了,一下子坐到地上,双目含泪,嘴唇颤抖,看着又要哭起来了。
“喂。”站在旁边的邵景苦笑着叫了她一声,“这不过是刚刚稍微止血,他的伤势可一点没有好转,你再不找人来,只怕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青衣少女刚刚有了几分血色的脸上顿时又是煞白一片,一个机灵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在身上一阵乱摸,掏出了七八件东西,手帕、梳子、小瓶乃至玉佩等等,都被她随手丢到地上,直到最后摸到了一支两寸长的竹制圆筒,上头塞着,更不迟疑,一下子就拔掉了塞子对着天空高高举起,众人只听一阵尖锐之极的啸声陡然而起,声震四野,远远飘荡开去,同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犹如一个烟花般在天空中散落开来,隐隐在青天之上摆出了一个“玄”字。
站得最近的邵景猝不及防,耳朵顿时被这一阵锐啸刺的生疼,脸色大变的他连忙捂住耳朵,而一直跟在他脚边的小猪也是一溜烟跑开。
啸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倒是天上那个“玄”字还未曾散去,也几乎是在同时,天青山上明显地传来一阵骚动,片刻之后,有两道虹光从山上飞掠而起,在空中略一停留,便向此处飞来了。
那青衣少女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邵景,眼里满是感激之色,道:“多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就害死大哥了。”
邵景耸了耸肩,笑道:“没什么,苦心兰性寒凉,略有止血功效,这世上随便一个江湖郎中都知道,我也就是随便折腾一下,能起效是运气。下面的我就一窍不通了,不过好在玄天宗里厉害的高人不要太多,你放心就是。”
说着,看看只不过这一会工夫就已经堪堪快要飞到的天空中两道虹光,邵景向后退去,随口向青衣少女打了招呼,便走开了。不止他一人如此,原先还在周围围观的许多修行者见状,也不约而同地散去。
美国多久,虹光落下,现出了两个面带惊疑之色的玄天宗弟子,其中一人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男子,顿时发出惊诧之声,随即两人将他扶起,径直带上飞向天青山上,青衣少女看着道行不高,旁边另一位玄天宗弟子将她带上了灵器,当她要登上同伴法器时,却忽然想起自己甚至还没问过刚才那个年轻人的姓名,连忙转头看去,只是这一阵忙碌混乱,邵景却是早就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
白天的混乱随着高层弟子的回山而迅速平息下来,山脚下仍然是属于玄天宗内最底层的修行者们的地盘,大家都在努力耕作着自己的灵田,希望让自己能有一个好收成,除了能够缴纳每年必须上缴给玄天宗的费用外,或许自己还能留下一些,那么去天风城里还能卖上几枚灵石,也算是小小的一笔积蓄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修行者们也收工回家,邵景也回到了属于他的那间木屋中。木屋就在他两亩灵田旁边,每一位修行者都是如此。在这里他们最大的事便是那两亩灵田,而且若是到了收成的时候,这三千修行者中,谁也保不定不会有手脚不干净的,自然大家都得看好自己的田地了。
夜色渐渐黑沉,天空里星星亮起,邵景走回自己的木屋后便一下子躺倒在那张硬木床上,而那只跟他形影不离的小猪则是熟练地从另一侧堆着木柴小堆的床尾也跳上了床,在邵景的手边趴下。与大多数修行者劳作一天此时精疲力尽不同,邵景的模样却似乎颇为轻松。当黑暗渐渐遮盖了这木屋中的所有,邵景在床上的阴影中静静躺着,然后伸出右手的一个手指,放在自己的眼前。
房间里,一片安静。
小猪在黑暗中动了动身子,哼哼了两声。
“呼。”一个细小的,像是被风吹过微弱烛火发出的声音,轻轻回荡开来,然后,一团小小的火焰,从邵景的食指上亮了起来。
小火如豆,在一片黑暗中无声细微地燃烧着,只照亮了极小的地方,甚至连邵景的脸庞都无法完全照亮。然后,邵景的手移动过去,在床边的墙上停留了一下,微弱的火光中,依稀看到了墙上贴着张发黄老旧的图纸,一尺见方的普通纸张,上面画着一片波涛滚滚的海洋上,一轮红日正欲升起。
邵景默默地看着那张图,看着图上的那一轮红日,面无表情的脸上,目光中忽然有些闪烁的光芒,犹如两团小小的火焰。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的心底最深处,都会有一个梦想呢?
过了一会儿,火光悄无声息地从指间熄灭,一片黑暗涌来,将这里完全地占领了。
注一:一息大概等于一秒吧,大家知道就行,不要深究了。
第十九章 水箭(1)
子时。
夜空中已是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将柔和的月光洒向这片土地。夜深人静,万物入眠,天青山下辛苦了一天的修行者们大都进入了梦乡,山脚下那一片片无规则开辟出来的灵田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在夜风的吹拂下,绿色的作物微微摆动,悄无声息。
木屋中,邵景从床上爬了起来,借着从小窗照进落在地上的淡淡月光看了一眼床边,叫了一句:“小猪?”
黑白眼眶的小猪搭拉着同样一黑一白的两只耳朵,在床上翻了个身,呼呼大睡。
“懒猪!”邵景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自己走出了木屋。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附近青草丛中不知名处,在这寂寥安静的夜色里传来了低低的虫鸣声。月光如水,照在他的身上,在身后的土地拉出了一条淡淡的影子。邵景走到自己的两亩灵田边,先是转头看了看周围,除了白天被削去一半的那个小山包外,周围都是一片平坦的原野,只有远处还有几个贲起的小土包。此刻,视线之内的地方已不见有一个人影,远处近处,都只剩下如水般洒落的清冷月光。
他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田地。月光下,夜风中,两亩灵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的作物安静地伫立着。与大多数修行者会在灵田中全部种上灵豆不一样,邵景只种了一亩的灵豆,剩下的一半灵田他则种上了一些七七八八的其他植物,其中大部分是类似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