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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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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索性直言道:“臣不得不直谏,陛下,所谓道家仙丹奇术……”

弘治截断了他的话,笑道:“道家仙丹奇术不过障眼欺瞒之术而已,丹药服之不仅不能长生,反而误身误己,常服折寿。”

秦堪有些不解地瞧着他,既然知道服之有害,干嘛找死?

弘治帝苦涩一笑,道:“朕父宪宗皇帝在位时,偏信道家丹术,时有贵妃万氏,太监汪直,梁芳弄权,宪宗被内宫蒙蔽,大召天下道家方士,在宫中炼却老方,求仙术,内宫上下一片乌烟瘴气,朝政国策一塌糊涂,朕即位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驱逐宫中术士,内宫严禁再有炼丹求道之事,违者究罪……”

“讽刺的是,十余年后,朕不得不将那些道家方士再请入宫中,为朕炼丹求药,朕不求长生,只求缓死……”目光扫视着书案上堆积的奏本,弘治帝黯然叹道:“朕只想多治理几年大明,把上上下下的事情处置妥当,政通人和,吏制清明,国富民强之后,再把这座江山完完整整地交给太子,让他做个太平皇帝,做个不像朕这般辛苦操劳的皇帝。”

看着弘治帝黯然的神情,秦堪心底涌起一阵感动,父爱如山,深沉无言,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得到,触摸得到,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帝天家亦如是。

整了整衣冠,秦堪肃然朝弘治帝长长一揖。

弘治帝笑道:“何故多礼?”

“臣敬陛下这番舐犊之情,臣民万幸,有此明君英主,太子万幸,有此严亲慈父。”

弘治帝摇头叹道:“太子若如你这般懂朕的心思,朕死亦含笑九泉了。”

秦堪沉默,子欲养而亲不待,朱厚照如今玩玩闹闹,他可知他的父皇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很多东西失去以后便一生不可复得,朱厚照懂这个道理吗?

…………

…………

弘治帝宣秦堪入宫当然不是闲聊,沉默许久后,弘治帝缓缓道:“盐引一案,你做得很好,寿宁侯与那些人沆瀣一气,朕早就知道,可朕却无法逼寿宁侯将那些人交代出来,朕做不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很好。”

秦堪有些震惊地瞧着弘治帝:“陛下早知道那些人?”

弘治帝冷笑:“保国公朱晖,右副都佥事付纪,礼部左侍郎李杰……这些人私下里做什么勾当,朕早已知晓,本以为他们贪了点银子会收手,朕也不想弄得朝堂大乱,可惜他们太贪心,太不知足了,为了那点银子竟敢哄抬盐价,民间百姓连盐都吃不起,朕这个大明皇帝的位子还坐得稳吗?他们逼朕不得不动手除之。”

秦堪心潮起伏不平,原来弘治帝什么都知道,他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有能力而且敢出头查办他们的人罢了,这个庞大的帝国终究是掌握在皇帝手里,只要触犯了皇帝的底线,就算秦堪不出头查办,皇帝也会找到李堪,张堪来办,煌煌大明数千万人,皇帝最不缺的是忠臣,也不缺棋子。

“陛下既已知晓,为何不直接下旨除之,反而要臣把这案子挖出来呢?”

“不教而诛谓之虐,若无真凭实据,朕怎能轻易下旨?旨意岂能服朝堂百官之众?”弘治帝说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朕却很想知道,寿宁侯,哦,不对,现在应是寿宁伯了,寿宁伯那种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是怎生让他进宫主动在朕面前供出朱晖那伙人的?而且交代得声泪俱下,悔恨万分,对同伙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说实话,朕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寿宁伯竟有比朝堂御史更正义的一面……”

秦堪冷汗潸潸,心虚地抬头瞧了弘治帝一眼,很快低下头,道:“寿宁伯被吾皇浩然正气所感染,于是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弘治帝显然不相信他这番鬼话,似笑非笑地接口道:“并且自断一腿以表决心?朕的浩然正气有这么厉害么?”

秦堪正色道:“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帝王正气可镇宇内宵小,亦可杀人于无影无形,断人一腿委实乃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弘治帝笑着打断了他这番义正严辞的鬼话:“行了行了,莫用这种鬼话诳朕,当心朕治你欺君。好吧,盐引一案就此落定,秦堪,你是个有才干的人,今后用心办差,勤于王事,有才干又忠心的臣子,朕从不吝送他一份锦绣前程。”

“臣叩谢天恩。”

弘治帝笑了笑,有意无意地喃喃自语:“前些日说打断寿宁伯的狗腿,朕还当是玩笑,没想到果真打断了,而且还让朕和皇后无话可说,嗯,下手挺狠的……”

秦堪眼皮直跳,浑身冷汗潸潸,伏地颤声道:“臣,告退。”

看着秦堪慌慌张张如同逃命似的背影,弘治帝脸上露出几许微笑。

为人不迂腐,且够聪明,与太子交情甚厚,已是东宫近臣,朕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朝堂或许会多出一股不可轻视的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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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引一案尘埃落定,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而有功的人……

弘治帝不知是否忘了此案的有功之士,当初在殿内答应过秦堪的所谓升官,赏金以及晋爵等等承诺,一样都没兑现,秦堪生怕宫里宣旨的宦官发现他没在家便不给他升官了,于是坐在家里苦等了好几天,结果连宦官的影子都没见着。

好吧,封爵的事秦堪可以揭过不提,毕竟弘治帝赐爵极吝,治下能臣不知凡几,升官的不少,封爵的真没几个,当初封皇后的父亲,也就是皇帝老丈人张峦寿宁侯时,还被满朝文武异口同声的反对,导致当时皇帝跟大臣们闹了一场很大的不愉快。秦堪这点微末功劳若被封爵,满朝文武非把金銮殿生生砸了不可。

爵位可以没有,但升官呢?赏金呢?

这个,真的可以有啊!——家里,好像很穷了。!~!

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衔食反哺

“相公,家里又没银子了!”

杜嫣的这句话把“又”字咬得很准很重,仿佛家里经常缺粮断水似的,很凄凉的家境。提供

这句话令秦堪心惊肉跳。

“家里又没银子”的意思是,秦千户“又”要出去恬着脸坑蒙拐骗了。

“怎么又没银子了?”秦堪有点慌张,刚处置完盐引一案,被皇帝斩杀的那几名官员的亲近同僚正是对自己怒目而视,欲除之而后快的时候,窘迫的家境却逼得秦千户不得不出去作奸犯科,这实在是个坏消息。

杜嫣掰着手指跟他算帐:“你入东宫侍卫太子,没了油水进项,家里有下人的工钱,每日采买的米菜钱,内院怜月怜星和几个丫鬟的脂粉钱,逢年过节给下人打赏的红包,逢年过节的同僚应酬,最重要的是,你那败家婆娘隔三岔五进城乱买东西……”

秦堪一呆:“哪个败家婆娘?”

杜嫣大拇指朝自己胸口一指,道:“当然是我这个败家婆娘。”

秦堪摸着鼻子苦笑:“头一次看到有人承认自己是败家婆娘,而且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娘子为何好的不学,偏偏学相公的厚脸皮……”

杜嫣白眼儿娇媚地一翻,哼道:“谁说厚脸皮是跟你学的?”

秦堪转念一想,发现她的厚脸皮确实与自己无关,黯然叹道:“不错,当初欠我二百两银子到现在没还,我便该清楚你的厚脸皮委实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实在可敬可佩……”

杜嫣噗嗤一笑,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红着脸低声道:“相公是个有本事的,我跟着相公当然要享福啦,顶多……顶多我下次节省一点,不乱买东西便是。”

秦堪苦笑。杜嫣出身官宦,虽说老丈人杜宏为官清廉,但再清廉的官也免不了截留一些火耗冰炭两敬之类官场默认的灰色收入。杜嫣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对银钱恐怕没什么概念。

男人的责任就是让老婆享福,人家下了一生的赌注。怎么舍得让她吃苦?

“买!狠狠的买!有用的没用的都买,相公不差钱。”秦堪咬牙切齿道,有种悲壮的意味。

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为何堂堂秦千户经常被王八蛋欺负得死死的?

杜嫣倒不客气,白皙的玉手伸到秦堪眼皮下:“别的不说,眼瞅着过年了,相公总得给为妻一个红包吧?”

秦堪顿时英雄气短,语气沉痛道:“娘子啊,家里不景气你也瞧见了,今日相公确实没钱,大不了今晚相公随便你怎样。想要几次有几次,就是别谈钱,伤感情……”

杜嫣闻言大羞,狠狠掐他一下,薄怒道:“你当是给你自己发红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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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前院。秦堪眯着眼睛坐在院子的天井边,冬日的阳光洒下身上,冷冽中带着几分可以用鼻子闻得到的暖意,很舒服。

难得的艳阳天,秦堪喜欢这样的阳光,喜欢这样坐在阳光下什么也不干。手边泡上一壶清茗,几样果脯肉干糕点,把头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似睡未睡,神智空灵。

一个喜欢晒太阳的人,终究坏不到哪里去的。

朱厚照就在这个时候进了秦府的前门。

他与秦堪最近来往太频繁,如今秦府上下都清楚太子殿下与秦老爷交情匪浅,为老爷的前程欣喜的同时,秦府也不再对朱厚照设防,任由太子殿下自由进出,当然,秦府内院朱厚照还是不敢进去的,那里有一只对他来说异常恐怖的生物,内院对朱厚照来说是龙潭虎|穴。

见秦堪坐在前院天井边两眼微眯,出神而空洞地注视某处,标准的发呆模样,朱厚照摸了摸鼻子,随侍的谷大用刚待开口唤醒他,被朱厚照摇头制止。

谷大用也是个伶俐人,见状便给朱厚照搬来了一张椅子,轻轻放在秦堪身边,朱厚照坐下,二人静默无声地享受着这个宁静的下午。

太子殿下毕竟年少,没坐多久便觉得不耐烦,扭动着身子不高兴地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你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秦堪这才回过神,悠悠一叹,道:“殿下难道没发现,臣在扮演一只大蘑菇吗?”

朱厚照楞了片刻,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止。

秦堪叹了口气,这孩子的笑点低到令人发指,前世看电视剧,三国一统后,司马昭被刘阿斗一句“此间乐,不思蜀也”而乐得活活笑死,秦堪一直觉得编剧很奇葩,三国那么多盖世英雄争了几十上百年,争得魏蜀吴全丢了江山,结果刘阿斗一句话,父辈们啥仇都报了,实在太过离奇扯淡。

然而看到朱厚照现在的样子,将来当了皇帝若哪天被他一个笑话活活笑死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史官如何在史书上写正德皇帝的死因?他秦堪该判何罪?

——以后一定要在太子面前严肃点!

拱了拱手,秦堪道:“殿下今日莅临寒舍,春坊没课吗?”

朱厚照眉开眼笑道:“秦堪,你曾经教我装个好孩子,这法子果然妙极,这些日子我每天乖乖读书,每天亲手给讲课的大学士们奉茶,给父皇请安,他们果然对我赞不绝口,昨日谢迁和几位大学士一商量,说年节即近,索性放我半月的假,这些日子我不用去春坊啦。”

朱厚照笑得灿烂而轻松,跟前世那些放寒假的初中生没什么区别。

“殿下今日来臣家里,是打算……”

朱厚照拉起秦堪的袖子便往外走:“来,陪我去打猎,听大用说,京郊林里有许多狍子,狍子傻傻的,吼一声便不敢动弹,我从神机营调了两杆鸟铳,咱们一人一杆,陪我打狍子去。”

秦堪忍不住叹气,果真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神机营的鸟铳都让他调来了,怎么没人管管他?这么大的人了,老实待在东宫里打飞机不好吗?非要打什么鸟铳……

不远处静静侍立的刘瑾和谷大用见太子如此看重秦堪,什么都跟他分享,二人不由羡慕得眼睛通红,仿佛大户人家被抢了宠爱的小妾似的,看着秦堪的目光又羡又妒,再看向朱厚照时,又充满了幽幽的春闺怨情,**且……闹心。

秦堪扭开了目光,俩老太监露出这样的眼神,实在很耍北鹑说那榈星乜安环炊裕碧嗟那榈芯陀械愣裥牧恕?br />

朱厚照拉着秦堪的袖子兴冲冲地往外走,秦堪反手拉住了他。

看着这张年轻充满了朝气的脸,秦堪脑海中不由浮现弘治帝那张憔悴苍老的面孔。抛去他的皇帝身份不说,至少他是一个伟大父亲,一个为了儿子而呕心沥血,快速耗尽自己生机的父亲。

暗暗一叹,秦堪盯着有些不解的朱厚照,缓缓道:“殿下,打猎一事不急,臣想教殿下做一种美味,殿下可愿学?”

“我为何要学庖厨?”朱厚照不满道。

“殿下学会它以后,不妨在宫里的御膳房,给您的父皇亲手做一碗羹汤,相信陛下一定会很欣慰很高兴的。”

朱厚照眨眨眼:“这也是为了装好孩子?”

秦堪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不,不是装,而是真真正正的尽人子之道,殿下,您的父皇……他已老了,你难道从未发现过吗?”

朱厚照怔忪不语,思索片刻,神情有些惊呆和……伤感。

朝夕相处,大大咧咧的他一直觉得父皇仍是原来的模样,一直会护庇着他,永远不会老去,他的身后永远有父皇给他撑腰,有父皇无尽无际的宠溺,他永远是那个被父皇保护在羽翼下,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快乐太子。

然而今日秦堪的一句提醒,朱厚照才发觉,如今父皇的模样,果然比记忆中的苍老了许多。日渐清瘦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更剧烈的咳嗽,不停喝着汤药和金丹的痛苦神情,一幕幕浮现脑海里。

秦堪静静注视着朱厚照瞬间数变的表情,低沉道:“臣记得唐玄宗为教育他的子女们,故命臣子编撰而成的《初学记》里有一句话,‘雏既壮而能飞兮,乃衔食而反哺’,殿下,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无尽的酸楚和伤感萦绕心间,朱厚照眼眶顿时泛了红,盯着秦堪重重点头,然后郑重地朝秦堪长揖到地,哽咽道:“秦堪,你是个好臣子,谢谢你提醒我,真的谢谢你。教我做羹汤吧,我一定好好学,然后亲手做给父皇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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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一百五十八章 禁宫暖月

朱厚照不是不懂事,他跟贾宝玉不一样,他只是太粗心,或者说潜意识里选择了逃避,逃避父皇已经苍老这个事实。提供

事实毕竟是事实,它不会因为主观的逃避而消失。

朱厚照忽然泪如雨下,他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多,刘瑾和谷大用不知何故,见太子无端伤心若斯,不由大为惶恐,二人急忙跪地请罪。

“我,我……”朱厚照抿了抿嘴,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我想回宫看看父皇和母后……”

说完朱厚照扭头便走。

“殿下!”秦堪在他身后沉声喝住了他。

朱厚照木然转身,却见秦堪温和地看着他,眼中散发的柔和光芒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而舒服,照亮了世间的每一处阴暗。

朱厚照不再激动,他的情绪渐渐缓和,只是眼眶里仍然蓄着眼泪。

秦堪淡淡笑了:“殿下,子欲养而亲不待,但殿下还来得及的,跟臣来厨房吧,臣教你一种很普通的羹汤,你学会了回宫亲手做给你的父皇喝,羹汤普通,孝心无价,希望殿下用心学一学,你的父皇富有天下,别无所求,他想要的,或许只有你亲手做的一碗羹汤而已。”

朱厚照眼泪又涌了出来,咬着牙使劲点头,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秦府的厨房生起了火,袅袅的炊烟穿过烟囱扶摇而上。

这一次秦堪没有任何功利心,他只想为那位可怜的父亲做点什么。为这位即将失去父亲的儿子做点什么,不想邀媚献宠,不想逢迎拍马,他只想成全一对父子的天伦之情,如此而已。

材料很简单,仔鸡,细杆薄伞小蘑菇。葱姜,细盐,这年代没有辣椒。本可用茱萸代替,考虑到弘治帝那虚弱的身体不可再受辛辣刺激,茱萸可以免去。

油沸之后将仔鸡翻炒。下料注水,文火慢炖半个时辰,一锅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功成出锅。

朱厚照不是个好学生,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下厨的天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还不断默记秦堪做菜的步骤,他学得很认真,然而实践却一塌糊涂。

打碎了无数碗碟,朱厚照手忙脚乱端出他生平的第一件作品捧到秦堪面前,秦堪举筷尝了一口。脸色有些铁青,苦笑摇摇头。

朱厚照期待的目光顿时失去了神采。

咬了咬牙,朱厚照站起身,粗鲁地推开有些惶恐欲上前帮忙的刘瑾和谷大用,继续他的第二次实践。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不知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从日正当空一直做到日落西山,朱厚照的厨艺进步不大,然而他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秦堪的笑容有些苦涩,说实话,朱厚照做出来的东西很难吃。色香味三样,他一样都没占到,不是咸便是淡,不是太膻便是太苦,每每煮出一锅黑乎乎不知是什么食材的东西,秦堪便唉声叹气。

明明一样的材料,一样的佐料,为何朱厚照做出来的总是这般让人毫无食欲,那种散发出来的不知名的怪味甚至让人隐隐欲吐,问题出在哪里?

“殿下,算了吧,回宫以后你让御膳房的太监负责主理,你打打下手,端给你父皇品尝也是一样的,里面有你的心血,照样也算是你亲手做的,你父皇不会介意的。”秦堪长长叹道。

朱厚照的面孔已被柴火油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举袖胡乱擦了擦脸,朱厚照执拗地道:“我不!我一定要完完整整地给父皇做一碗羹汤,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做的羹汤!”

刘瑾和谷大用不无怨艾地瞥了秦堪一眼,哭丧着脸跺脚道:“我的小祖宗哎,这等卑贱之事怎能让您万金之躯来做?老奴万死,就由老奴帮您做了吧,您端给陛下就说是您做的,这有什么区别?”

朱厚照发怒了,像只咆哮的小狮子般,恶狠狠地朝二人嘶吼道:“滚开!怎能没区别?区别大了!我的孝心也是你们可以代替的吗?你们这帮奴才懂什么!滚!”

刘瑾和谷大用见太子罕见的怒气,吓得浑身一震,急忙退到远处跪地请罪不已。

朱厚照扭头看着秦堪,眼神很无助:“秦堪,你懂我的心思,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秦堪温和一笑:“一次不会没关系,多试几次,一天不会也没关系,多学几天,殿下终有一天会把色香味俱全的羹汤亲手端到陛下面前,殿下不必急于一时的。”

朱厚照沮丧极了,索然叹气半晌,见天色已擦黑,城门快关了,只好怏怏向秦堪告辞。

秦堪将朱厚照送出门外,目送着亲军侍卫仪仗簇拥着他的车辇走远,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欲做人君,先做人,今天的这段经历是史书上的朱厚照不曾有过的,相信对他会有很大的触动。

将来的历史必然已改写,朱厚照纵然荒唐,但至少不会是昏君,他懂得了什么才是他该珍惜的东西。

一个懂得珍惜,懂得感恩,懂得守护信念的人,一个愿意为父亲亲手做羹汤的人,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是一个坏人。

逻辑简单,却放之四海皆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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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进了城,没有回东宫,却直接进了内宫

按规矩太子成年后要在东宫独居的,不得留宿内宫。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弘治帝只有一位皇后,也只有一个儿子,后宫单纯得像一杯白开水,朱厚照有时候在宫里玩得太晚,宫门落了闸来不及出宫,也习惯性地住在宫里,有时弘治帝在御书房彻夜批阅奏本。朱厚照则在御书房里睡下,所以对于太子夜晚入宫,宫内的禁军和太监宫女早已见怪不怪。

今晚朱厚照入了内宫后行为有些反常。不向父皇母后请安,却在一群太监宫女的陪同下,浩浩荡荡闯进了平日从不涉足的御膳房。

刘瑾和谷大用焦虑地站在门外跺脚。心中把那多事的秦千户咒骂的千万遍,而朱厚照则一头钻进了御膳房,把掌厨的太监一脚踹出门外,独自在里面忙活起来。

御膳房的大门紧闭,一干厨子,太监,宫女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不知太子殿下受了什么刺激偏要跑来庖厨之地祸害,却又不敢进去打扰,只听得里面笃笃笃然后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刘瑾和谷大用急得搓手跺脚,快哭了。

…………

…………

时已掌灯,御书房里琉璃宫灯高照,书房内亮若白昼,弘治帝随意地披着龙袍。烛光下批阅着奏本,神情专注,面有忧色。

江南水灾,辽东旱灾,四川土司造反,东南倭寇扰境。更别提鞑靼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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