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天乏术

神尊病重的消息被封锁住沉香山内，六界苟安。

诸神来往于神尊阁和丹霞殿之间，携来不少医治良方，却补不进修为深厚的兰陵体内，白悠兮眼见他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已顾不得避着白莲神女，日日侍奉在侧。

兰陵一日之内陷入昏迷三次，白悠兮一面守得憔悴无比，一面日日在书香墨阁翻阅古籍，希望能寻到医治良方，甚至想到了借命一法，但白悠兮修为太低，百年才可换得兰陵一年的命数。

于是她央着洛九桑替她施法，革去百年寿命，换师父一年续命。六界之大，只要还有一年时间，就有可能寻到解救之法。

“其他神都不知道，师父是为了救我才染上邪灵的。我的命和师父的命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的，我可以萧条百年，但师父担着六界的责任，他多活一年便可解救无数黎民苍生……桑儿……”

洛九桑自然不同意，又搬出命数一说来劝慰白悠兮，借命本是逆天之举，是被封在古籍里头千年的禁术，落得不好，是要酿成大祸的。

能施这上古禁术的，需是上古之神。眺望神界，除去白凤凰之身的洛九桑，唯有前身是上古第一条黑龙的阮灏神老可使得此法。

白悠兮求见阮灏神老，谁知阮灏得知兰陵身染重疾的祸根正是白悠兮，原本火爆的脾气更是作的厉害，将白悠兮劈头盖脸数落一顿之后，让孟采霜将白悠兮打了出去。

那日天降大雨，白悠兮跪在神老门前，磕头磕到额角流血，大雨冲刷下丝丝血渍，混着孟采霜给她脸上打出的鞭伤，狼狈的一塌糊涂。

“神老……求求您，我甘愿自裁百年寿命给师父赎罪，求求您救救师父……”

她愿意借命，不仅是因为心中愧疚，更多的是因为神尊师父亲如知己，她前半生享了玉狐族一时荣华，最后家破人亡，颠沛沉浮，尝尽了流离丧亲之苦。幸得兰陵神尊出手搭救，替她遮风挡雨，教她法术，赠她温柔，处处救她于水火之中，许她安安稳稳平安一世。

她没有办法再失去他，所以她冒死偷雪莲，即便承得不是她的恩德，即便被白莲神女声声诬告。可是那又如何，只要雪莲能解毒，只要师父能活下去，她可以受点不要紧的委屈，可以少活一百年，于她看来，都是无所谓的。

雨水自她光洁的额头落到睫毛，渗入眼中，酸涩无比，她抹一把脸上，分不清那些热的冷的是水是泪。

直到她头顶的雨珠突然消失，她眯着眼睛艰难转过头，看到了为她打着伞的白莲神女。

“兰陵不肯说出邪灵入体的缘由，我便猜到了是因为你。”白莲神女蹲下，盯着白悠兮，语气中带着几分与她身份不符的戏谑之音。

“白悠兮，你不过一只小小狐妖，竟也配日日夜夜呆在兰陵身边？你可知，收了你这个徒弟，兰陵要被六界多少妖魔鬼怪耻笑吗？”

她缓缓抬起被雨水打湿的脸，一字一顿：“我现在只想救师父，其他什么都不管。”

“你有什么资格救他！”白莲神女冷哼一声，扯住白悠兮的衣襟，逼着和她对视，“你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他？”

“兰陵救你不过是看在师徒分上，你呢？你救他，可有把他当你师父看待吗？白悠兮，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喜欢上你师父呢？”

白悠兮用力挣开白莲神女的手，踉跄地背着她走进雨中，她的指尖都在颤抖，滴落一滴滴雨水，晃如行尸。如同当如妖烬揭穿她的心思那般，她觉得不堪，觉得羞耻，可这些不堪和羞耻，都是被她小心翼翼包在心里的，外面覆了千千万万层的包裹，她以为没人看的出来，所以把丝丝缕缕的小心思都被她安置在夜里，一层层剥开之后细细品味，一个人拥揽着师父给的小小温馨醉生梦死般地入梦。

她从来都不敢承认，承认她心目中的每一丝触动，都是因为她心爱的师父，可她的师父，是堂堂六界神尊，爱她护她，就如同爱护着黎民苍生一般的，她怎么能乞求师父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她有什么资格！

白莲神女可以，就连蓬莱岛主楚蒹葭都可以，独独她不可以。

她是他的徒弟。

这是罔顾伦常的耻辱！

——白悠兮，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喜欢上你师父呢？

她突然转过身，看着执伞素立在雨中的白莲神女，跪倒在她高高扬起的眉眼之下。

“我求你，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师父。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只要你不要告诉师父。”

白莲神女掩袖一笑，步履白裙未曾沾上一点雨水，她缓步至白悠兮身边，两指捏着她的两颊，强迫她抬起头：“你既然这么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你。缚神岛上关押了不少厉害的邪神，湮华君在千年前神魔大战时叛变入魔，被兰陵关押在缚神岛上。但他通晓天地六界之事，神通广大，你想救你师父，就亲自去问他。”

“他是何模样？”

“湮华君，如今不过是一副骷髅架子罢了。”

“……好，我去找他。但你不能食，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神女撑伞走过白悠兮身边，冷笑一声：“那便看你能不能从缚神岛上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