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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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勇的话,立刻引发百官的骚动。
有认为杨勇的话有理却不敢说的,有对杨勇接下来的结果抱着看好戏态度的,也有小心翼翼观察杨坚的脸色两边倒的。
谁不知道因为宇文忻和刘那二人的贼心,杨坚生多大的气,虽然没有完全表现在脸上,但这举动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如果把那些东西换成宇文忻二人的话……有人偷偷摸了摸心口,一阵胆寒。
那就是万箭穿心了!
偏偏还有人踩在杨坚伤口上的,而那个人还偏偏是当朝太子!
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从杨坚身上散发出来的魄力,一时间,嘈杂安静了下来,没一个人敢开口或有所小动作的。
对他们来说,天子一发威,大山都要抖三抖,生死荣辱都在他的一念间,若是他发怒起来,没人挡得住啊。
“所以,勇儿的意思是说父皇做错了?”杨坚的声音无比的低沉。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那明显是暴风雨前的征兆啊!
杨勇挠挠脸颊,说:“这也不能用对或错来判定的,父皇这么做也有父皇的道理,儿臣只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待这事而已。”
“皇上,太子一向宅心仁厚又经常深入民间,看到许多的真实也经历到许多的事,他有这样的心也无可厚非的。”说这话的人是宇文述,因为在剿灭宇文忻和刘二人的事上有功,杨坚又提拔了他的位。
一想到他提拔宇文述,杨坚就觉得头疼。
为了提拔宇文述这事,独孤伽罗知道后还连续好几天与他闹别扭,甚至闭门不见他,对独孤伽罗来说,宇文述这人教养出来的儿子差点杀了她儿子,她本该亲手手刃宇文化及,最后却因为宇文述的苦苦求饶而没有,可以说这是她最大的容忍限度了。但是宇文化及差点杀了杨勇这事至今还是独孤伽罗的心头恨,如今就因为宇文述立了功就将功补过,她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这心结的。
即便说大隋急需用人,也不能用如此心地险恶的人。这是她对他说的话。
而当他诚实说提拔宇文述也是杨广的推荐时,他看得出他的爱妻独孤伽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她的心情了。
其实他自己也有顾忌的,所以在宇文述立了功后只是稍微提拔,而这事却还是导致他和独孤伽罗关系不和。甚至他也想过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可在国事面前,家事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只能有所牺牲,而且宇文述撇去品行方面不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夫妻的不和他也就认了。
今日,他本想借着射宇文忻和刘二人的家财,来警戒人不可存有忤逆之心,更不可起背叛之意,结果倒好,第一个违抗他的是他的大儿子,当朝的太子,这是存心给他添堵不是?
见杨坚越来越难看的神色,杨广趁机说:“父皇,依儿臣看父皇的做法是有理的,皇兄的说法也是有理的,只是意见不同也就表态不同而已。”
好一个意见不同,这就等于昭告别人他们父子不是一条心的。
林公公朝杨广投去一眼,笑得高深莫测。
“皇上,臣以为太子倒是秉承了皇上节俭的品格。”
平地一声起,这是在众多阴谋和看好戏中窜起的辩解。杨勇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可怖,但是他岳父高颎的话让他莫名镇定了下来。
杨坚看向高颎,只见他在行礼后一字一句道来:“在太子眼里,该死的人已死,该灭亡的人已灭亡,这些家财本没有与主人同流合污,闲置或送人都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而城内有那么多生活并不宽裕的百姓,若是分发给他们,一来积功德,二来得民心,三来还不浪费一点财产,各尽所职,一桩美事引来的是那么多的好处,岂不妙哉?”
沉默在空气中流动,即便不多言,也能嗅出那隐忍的怒意,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就怕一动作,引来天子的震怒,那便是要挡也挡不住的。
许多之前亲杨勇的大臣们,此刻心里正鼓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看杨勇又看看杨广。
“哈哈!哈哈哈哈——”杨坚突然大笑了起来,似乎颇为愉悦的样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在射场上回旋,一*传递开去。林公公笑得最大声,也最皮笑肉不笑,他只知道,主子笑他也必须得笑,即便他不知道杨坚是为何而笑。
“勇儿不愧是朕的儿子,确实有朕的性格。”
“那是当然的,太子是皇上最爱也最用心的一个,怎么能不像皇上您呢?”林公公立刻马屁追上,脸上的笑容谄媚得都可以掐出水来。
“心肠软是件好事,不过……”杨坚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盯着杨勇,“君王若心肠软,最后的结局注定是悲哀的,勇儿,你还需要锻炼,而不是只一味心肠好,因为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险恶。”说完,他甩袖从人群中穿过离开射场。
杨坚离开后,不知是谁吐出一口浊气,跟着更多的人顺气的顺气、吐气的吐气、抚心口的抚心口,就像是刚经历什么劫难,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不是意味着皇上赏识太子了?”不知是哪个官员问了句,也没人理会他。
杨坚走后不久,林公公又折回来,说是众人可以散去了。一个惊险的清晨,对此刻的百官来说最后的报告真是特赦,有什么比能回去再好不过的事了呢?
仁寿宫大宝殿内室,独孤伽罗一手抱着孙子,一手喂给他掰碎的甜饼吃,两眼却望着恪靖怀里的女娃,有时不小心会把甜饼误放到孙子的鼻子下端。两岁的娃正是最童言无忌的时候,杨嶷奶声奶气地一句“皇奶奶您与阿嶷有仇吗”,愣是弄得独孤伽罗红透了脸。
恪靖见她被一个孩子吃得死死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被独孤伽罗撞见,也是低头抿着嘴笑。
“小孩子家家,什么仇不仇的?这话跟谁学来的?”
“父亲啊,”杨嶷扑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两只肥肥胖胖的小腿甩啊甩的,“每次父亲压在母亲身上就会这么说。”
这回轮到恪靖闹个大红脸了,她回想起来,有几次杨勇是在俩兄妹在时和她行房的,虽然她几度不愿,偏偏对方软磨硬泡撩拨得她欲仙欲死来求欢,还说不会弄大声吵醒孩子的。所以他们已经够小心的了,但是没想到还是被杨给看了去。
她正想瞪杨,却接到独孤伽罗狭促的眼神,一副『我知道、我懂』的样子。
“太子殿下,您怎么站在这不进去?”端着托盘的宫女停在门口,问站在门边迟迟不进去的杨勇,“太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里面,您只管进去就是了。”
听到外头的声音,恪靖和独孤伽罗对视了眼后,独孤伽罗吩咐宫女请杨勇进来,并调侃杨勇见生,而杨勇只是不好意思笑笑,也不多说话,只顾低头与孩子玩。
入夜,恪靖在洗漱完毕后,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让春苑给她擦拭头发。两个小家伙早已睡着,只是睡觉也不老实,动手动脚的。
星光璀璨,冷月的光芒从天倾斜而下,给她身上披着的外衣镀上一层银白色。
难得的清净,却被一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不到一刻钟,冬梅神情慌张地过来禀报说成姬中毒身亡。
恪靖赶到临云轩的时候,成姬已经倒在地上气绝了。她的眼珠瞪得很大,死不瞑目的样子,一手搂着肚子,一手屈指搁在一边。在地上还有被打碎的药碗和撒了一地的药汁,恪靖看出那些草一样的东西是安神草。
成姬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精神恍惚,身体不停地如筛子那样抖动,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不关她的事』。
命秋棠先把丫鬟关押起来,恪靖走到成姬身边蹲下,伸手到她眼睛上方阖上她的眼。刚站起身,就听见杨勇急呼的声音,然后就见到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撞着人了也不在意,眼睛只紧紧黏在成姬的身上。
“慧儿……”他踉跄着过来,几次差点站不住跌倒,人还没近前来,眼泪就夺眶而出,“你怎么……”
“殿下。”恪靖过去拉他,却被他甩开,“成妹妹走了,是臣妾没有让人看护周全,连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
杨勇不说话,只是抱起成姬冰冷的尸体,愣愣望着前方。他两眼空洞,嘴里喃喃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已经听不进旁人在说些什么了。
“不是说好今天会来看你的吗……你不是喜欢紫薇花?本宫还给咱俩的孩子买了拨浪鼓呢……”
门口站满了人,或悲伤或叹息或迷茫或窃窃私语的,东宫第二次出事,这次比去年那次还要严重,杨勇不仅一下子失去两个妾,更失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陆伯,把太子殿下请回去。”恪靖面无表情,冷着嗓音道。
“不要!谁敢动本宫?!本宫就杀了他!”杨勇突然目露凶光,整张脸都狰狞了,“谁敢上前一步试试看?”
陆伯为难地看着恪靖,到底杨勇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能忤逆,何况杨勇还失去了妾室和孩子,都这么打击了,再在这种时候做事,还真是说不过去。
“陆伯。”恪靖的语气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这……”陆伯头皮发麻。
一边是主子,一边是整个东宫最有魄力连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女主人,这让他怎么抉择?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秋棠悄无声息地来到杨勇身后,一个手刀将杨勇批晕了过去,下手一点也不迟疑含糊。
陆伯瞪大眼,连忙赶在杨勇的脑袋撞上地面的时候接住了他。
太子妃这样做好吗?她真的是他正妻吗?
“带他回去。”恪靖负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