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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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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霞至今也回想不起自己和马丽那天是怎样出的城,也不知哥哥肚里卖的什么药,按他的本性,他不应该白白放走江先生。

周春强这些年打了不少仗,颇得上司赏识,前年坐稳了靖卫团长的宝座,但他的目标绝不仅限于此,他肯定还有更大的野心。尽管他从没和春霞聊过这方面的事,但凭着一份直觉和对哥哥的了解,她还是看得出来,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对春强放走采萍的事儿觉得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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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四章(8)

说来也怪,周春强在外闯荡多年,阅遍春色,平日对女人挑剔得很,可当他见到江采萍后,却整个儿变成了疯子,有段时间他天天来学校,找各种借口接近江采萍。对于傲慢的周春强而言,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他原以为自己投之以桃,江采萍会对他报之以李,谁料江采萍却拒绝了他。她对周春强说:我是有家室的人,请周先生放尊重些!

轻柔的话语掷地有声,把周春强羞了个大红脸。自此后他再没来学校找过江采萍,但心里还是放她不下,隔三差五地向春霞打听她的事情,有几次江采萍遇到难事,他听说后还主动帮忙,看样子是动了真情,不然怎么解释那天他在城门口的举动呢?

如今马丽这一问,周春霞浑浊的脑海突然裂出道沟出来,沟里浮着江先生、青秧和杨师傅血淋淋的身子。

“天哪!他会不会等她们出城以后抓她?”周春霞被眼前闪过的幻象吓坏了,不由失声尖叫。马丽叹口气,哑声道:

“我担心的正是这事儿呢!不过,现在担心也没用,自己一块豆腐没盐蘸,担心也是白担心。哎,这是你家,你就不能想个办法从这鬼屋子里出去吗?”

想到那箱药,再想到未卜的前途和周国富那双欲火闪烁的眼睛,马丽忽然烦躁起来。

那天周国富是想把她留在外头的,美其名曰帮她找马龙,其实肚子里装的净是坏水,无非是想借机占马丽的便宜。对他的小九九,比马丽更清楚的是房秋心,房秋心竭力反对,周国富无奈之下只好将马丽一起关了禁闭。不过这事儿马丽没跟周春霞说,不管怎么样周国富还是长辈,春霞又是自己的好友,关键是春霞从感情上很维护父亲。她承认父亲好色,喜欢纳妾,但她绝不相信父亲想染指马丽,所以马丽把那份心事捂住了。现在这沤臭了的心事化作怒火从指间泄出,她疯子般逐块地去敲打砖头,谁知墙越敲越结实,吃苦的是那娇嫩的皮肉,马丽只好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发呆。

周春霞坐在床沿上,见状也蹲在了墙根下,两人相对无言。桌上的残羹剩菜结了冻,散发出冷冷的香气。她多么希望兰英能来收拾菜碗并带来好消息呀,可望眼欲穿,兰英终究还是没来。这时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梆声中的五堡安静得像座古墓。两人垂头丧气地摸黑上了床,烙了会儿饼后沉沉睡去。

也许是这几天太疲累,她俩这一觉倒睡得挺香,天亮时才被一阵远远传来的锣鼓声和时断时续的歌声惊醒。

“哪里人嫁娶啊?也不看看时辰!”

周春霞在学校是有名的瞌睡虫,这几日被爹关在屋里,更是懒得起身,此刻她把头缩在被子里,不满地嘟哝道。

马丽早醒了。她凝神听了一会儿,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跳下了床,兴奋地大喊:春霞,你快来听,是红军在唱歌!

马丽的声音在十月末已趋寒凉的晨风中微颤着,栗红色的长发无风自扬,和着歌声的节拍一起舞动。

……

二送我郎当红军,阶级敌人呀要分清,

三送我郎当红军,莫想爷娘莫想呀小亲亲,

四送我郎当红军……

声音清脆,甜美,还非常熟稔!周春霞以为自己在做梦,忙咬了咬指头,正疑惑间,风儿又把歌声送来了,她和马丽对视一眼,两人惊喊道:

“是江先生!”

“啊,她还没死!她来救我们了!”

周春霞和马丽抱作一团,又哭又笑的。

果不其然,外面响起了江采萍字正腔圆的官话,她在宣传革命道理,虽说喇叭不太清楚,但她俩猜也能将江采萍的话猜出来。

又过了一忽儿,响起了一个粗厚的女声:

“乡亲们大家听着,我叫刘观音,就是观音菩萨那两个字。我们当红军为的是有饭食,有衣着,有床歇……”

(www。。).

这个名叫刘观音的妹子,讲一口正宗的瑞金腔,中气明显比采萍足。她现身说了几句,又吼了一段歌出来,声音高亢有力。

红翻天 第四章(9)

周春霞和马丽凑到窗前,正待细听,歌声却戛然而止,接着几声枪响,然后是隐约的尖叫,再后来是一片寂静。

“江先生——!江先生!我是春霞!”

“江先生,你在哪儿,快来救我们呀!——我是马丽!”

两人大喊起来,喊声刺耳而嘶哑,可惜喊声刚钻出门缝就被青灰色的砖墙撞散了,而后化为更加深沉的寂静。

因为担心江先生的安全,时间过得极其缓慢。更让她俩揪心的是五堡围屋的反常。前几日,只要到点了,就有人给她们端茶送饭,可这一天太奇怪了,好像所有人都把她俩给忘了,没有人送朝(早饭),也没有人送昼(午饭),饿坏了的她俩把昨夜剩下的那点残羹全吃了。好在春霞平日好吃零嘴,前几天娘特地给她端了两个装满冻米糖、炒果籽、炒板干和番薯干等吃食的洋油桶进来,这些东西现在派上用场了。

因不明外面的情况,周春霞和马丽对食物进行了限量分配,预备挺半个月。对那桶水也格外宝贝,生怕真的生了变故,这水也可以保她们几天的命。

完了,我们完了!肯定是老鹰寨的土匪占了五堡,要么是红军把五堡拿下了。可是也不对呀,如果是红军来了,江先生她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黑暗降临时,前院传来隐约的几记铜锣声。周春霞离开窗口,哀号着倒在床上。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喃喃地说着一些不合情理的话。

马丽比周春霞冷静,她执著地趴在窗口,目不转睛地往外瞧。可恨的是她们被关在五堡围屋中间,那是个带院门的单独院落,窗户是外窄内宽的一长条,看不出多远,马丽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见一个阿随挑着水桶从院外走过。

马丽大声喊起来,阿随茫然回首寻找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院墙下的某处,像受到了什么威胁,接着扭身惶急地朝围房前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丽看见不少护围家丁背着枪挨屋搜查,这才发现她们的小院门口守着两个家丁。

“春霞,真的出事了,你来看!那两个守门的是谁?”

春霞睡着了。等马丽将她扯到窗前,搜屋和守门的家丁已被高大的屋脊挡住,院坪上阒无人迹。春霞正揉着眼睛说她发蒙,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原来又有队家丁从院坪上匆匆跑过。

“你们快开—门—哪!刘罗仔,我爹娘呢?你回答—我—呀!”

名叫刘罗仔的家丁闻声走近窗口,朝她俩挥了挥手。周春霞正待说话,他又隐入视线不及的墙根,之后再也没有现身。她哭倒在地,双手狠命捶打着地面。马丽也绝望了,身子骨一点一点地软下去,最后陪春霞并排坐在墙根下。

“兰英还说让刘罗仔帮忙,他话都不肯讲,哪肯帮忙呢?马丽,你说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儿?情形好怪呀!”

马丽苦笑一声没回答,她也根本无法回答。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五堡肯定出事了,至于出什么事,她们又怎么知道?

夜深了,暗蓝的天空中爬出弯怪怪的月亮,惨白的光将屋内照得越加凄凉。两人回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时,一阵不甚分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俩飞快地跳下床,抄起两根木棍守在门旁。

不一会儿,有人在轻轻拍门,同时外面响起个含混不清的男声:

“小姐,我是刘罗仔,大娘让我放你们出去。”

说话间,外面的锁已经打开,周春霞迫不及待地拉开门正要说什么,被刘罗仔给制止了:

“小姐,那个认识你的女红军来了,她们在大门口等你们,我们快走。”

刘罗仔说的那个认识她们的女红军,无疑是江采萍,周春霞和马丽在月辉中对视一眼,抑住满肚子疑问,悄步下了楼。刘罗仔将她俩带到娘的住处后,春霞倏地有了丝疑惑:娘不在屋里!

“深更半夜的,娘怎么会不在屋里呢?”

更让春霞感到纳闷的是,娘摆在厨房里的十几只酒缸全破了,床上却放着两个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包裹。春霞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不由怔在了那儿。

红翻天 第四章(10)

(www。。).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狗吠人语,马丽担心时间久了,会影响与江先生的会合,连连催促春霞快离开。春霞也顾不得找娘了,她捡了床上的包裹,跟着刘罗仔急急地窜进巷子里,很快便与等在那儿的江采萍见面了。

黯淡的月辉中,江采萍一身戎装打扮,多了几分飒爽英姿。周春霞和马丽扑过去,三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倒把身边上的青秧和刘观音冷落了。青秧扯扯她俩的衣角,两人这才认出了男崽子打扮的她。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迟了。”

兰英这时匆匆从黑暗中跑出来,背上扛着个大包裹,对春霞说:“这是大娘早就收拾好的,给你。”

春霞接过,领着大家悄悄来到了大门口,不知何故往日雕像般戳在门口的家丁不见了,两扇足有一米厚、上了十几道桐油、外层包了铁皮并打着马钉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道缝。

周春霞心想,这肯定是娘为她做的安排,眼睛不由有些湿润。不过,她多少也有些奇怪:娘直到现在还避而不见,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和女儿生离死别吗?

她留恋地回望了一眼娘的住处,一咬牙跟着队伍朝瑞金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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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五章(1)

江采萍淋完菜,望着那畦鲜艳的红辣椒出神。这辣椒生得可爱,小小的个儿,尖尖的嘴,花序般簇拥向天空,仿佛孩童团起的指尖。夕阳下,一簇簇辣椒闪烁出红玛瑙的色泽,又似团团耀动的火焰,仿佛听得见它们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难怪本地人给它取了个那么好听的名字:红翻天。

江采萍刚到这里时,曾被这辣椒辣出眼泪,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看见这种植物就泪腺发胀,耳鸣舌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渐渐地爱上了这种叫红翻天的当地小辣椒,爱上了它的红艳,更爱上了它的火辣。苏区条件艰苦,机关干部和战士们每人每日只有五分钱菜金,妇女们的一些零碎支出还得从菜金里节省,饭是不能不吃的,米钱省不了,而且有时有钱还买不到米,大家节约的方法,只有从“菜”上打主意,这样,辣椒便成了最好的替代品。江采萍对辣椒的热爱,正是从艰苦的生活中培养出来的。她现在不但爱吃辣椒,还会种辣椒,如果父母在天有灵,看到自己这份农妇模样,是感到开心还是失落呢?

对于自己那个家,江采萍不太愿意回忆。她生长在弥散着帝王与脂粉气息的古都金陵,父亲因在洋务局当过买办,有些积蓄,置了外室,整天沉湎于声色之中,很少回家。作为父亲,他除了给她生命以外,最让她感激的,便是保全了她一双天足。江采萍的母亲和祖母都是标准的三寸金莲,成天跟洋人打交道的父亲对此颇有微词。她不知道父亲对母亲的厌恶是否与此有关。可以肯定的是,他后来爱上的女人确有一双天足,经常和他相偕骑马、游泳,有着他们自己的快乐。

从来不把采萍母女放在心上的父亲,在采萍五岁那年,和祖母、母亲大吵了一架,起因是祖母和母亲要替采萍裹脚。父亲当时说:

“我们家有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够吗?还要把我女儿再变成废物?你们要是再给她裹脚,我就永远不回这个家了,你们也别想得到一分钱!”

祖母和母亲终归还是忌惮他的,给采萍松了脚,但爹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依旧很少回家,几年后死于梅毒,还留下一屁股债。父亲死后母亲没有去认尸,而是逼着父亲的外室去教堂求助,最后义葬了事。那时采萍的年纪还不足以做主,等她稍长之后,对母亲此举难免有些埋怨,母亲气得大病一场,病中神经质地历数着父亲带给她的痛苦,让她不知该对母亲说什么。

外公原是望绅,母亲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可惜这一切都被不如意的婚姻给毁了。因家中无子,外公招婿上门,谁知父亲是个典型的败家子,不但败了外公的家,死后留下的那笔债还让母亲和她失去了赖以存身的那几间住房。郁郁寡欢的母亲带着她寄人篱下,过着艰难的生活。好在有个远房舅舅在金陵女中当校董,资助采萍上了学,使她得以完成学业。

17岁那年,江采萍被一恶少看中,为了避婚,她和年长她五岁的同学刘松一起到了湖南,在那儿她加入了共产党,并与刘松结为夫妇。湘赣边界爆发秋收起义,正在醴陵的这对夫妇毅然加入了起义队伍,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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