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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萍见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忙领着大家上前给钟家兄弟松绑,她一边解绳子一边大声地说:
“你们要配合我们不要乱跑,跑了就算逃兵,就什么也说不清了。现在跟我们去见军部领导,向他们讲明情况!”
惊魂未定的钟家兄弟点点头,听任江采萍安排。这时她从兜里掏出一枚竹哨“嘟——嘟”一吹,嘹亮的哨音仿佛神奇的魔咒,将刚才还在扭打的双方彻底镇住了。
“各位,你们都不要争了,更别打了!我们现在处理的是红军内部矛盾,不需要刀兵相见。有种的留着这股劲头去杀敌人,为革命事业立功!现在我代表红鹰突击队向大家道歉!由于我队队员刘观音没有把话说清楚,把事情处理不当,把个家务事弄成了敌我矛盾,给你们的工作造成了混乱,我深表歉意。观音,你把实情告诉大家吧。”
红翻天 第十七章(5)
刘观音看了眼江采萍和眼巴巴望着她的钟家兄弟,心一横,牙一咬,嘶哑着嗓子道:
“嗯,陈代表,黄指导员、欧阳连长,还有广大的士兵们、战友们,昨天我们的江队长和姐妹们都不在家,执行任务去了,钟家八兄弟来找我,商量结婚的事,当时我头一热,和他们争吵起来,扭打起来。但我,我确实是钟家兴的老婆。钟家八兄弟说,我已经是钟家兴的人了,没错,是我亲口对钟家兴说的。我答应等打完这一仗,就嫁给他。我,我现在要和他们一起去找组织,向组织上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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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观音此言一出,士兵们哗然,有人指着她骂,有人向她投来轻视的目光。陈代表一看这局面,不知如何是好。欧阳连长趁陈代表和黄援胜愣神的当儿,向江采萍努努嘴:
“你们还不快走?再不走要打得你们全身起包!”
江采萍一行心领神会,带着钟氏八兄弟撒腿就跑。招弟跑得最快,但她的肚子很快就疼起来,吓得她蹲在地上不敢动。周春霞问她怎么啦,她说不舒服,肚子痛。大家忙着去救钟氏兄弟也没空管她。
招弟在地上坐了会儿,听见指导员黄援胜气急败坏地吼叫:
“欧阳,你违抗上级指示,后果自负!”
黄援胜那么冷静的一个人,这回暴跳如雷,他用枪点着欧阳连长,嗓音里满是毛刺。不知情的人看他们这架势,会以为他俩嫌隙很深,其实欧阳连长是黄援胜的救命恩人。
欧阳连长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平日最讨厌黄援胜念那些本本。第三次反围剿时的一次战斗中,他俩正巧因为政治学习起了争执。发起攻击前,欧阳连长从黄指导员胸前抽出政治课本,认真地要黄援胜念,说是要黄援胜把敌人念走。黄援胜只好承认自己的话有些过头,光靠本本是不能把敌人念走的。欧阳连长出了心中那口恶气,这才发令攻击。那场战斗中,黄援胜受了伤,是欧阳连长拼死将他救出的。但这对老战友此刻却乌眼鸡般地对峙着。
陈代表居中劝解他们,两人谁也不听。欧阳连长将黄援胜的枪口往下一压,沉痛的口吻让他一震:
“老黄,就算他们违反了纪律,可他们个个都是一把好手,这样的人留着上战场杀敌不好吗?再说,情况还没搞清楚,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陈代表,现在人家老婆来了,我们是不是到上级那儿一起反映一下,看看怎样处理?”
陈代表望了望钟氏八兄弟的背影,觉得事有蹊跷,便点头同意了欧阳连长的意见。黄援胜抿抿嘴,把枪收起,然后虎着脸甩手而去,走了几步他踅回来,质问欧阳连长:
“你刚才讲什么?讲我被人整怕了,又来整别人?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告诉你,我黄援胜一颗红心永向党,烧成灰还是红的!”
黄援胜拍着胸脯,大步去追江采萍她们。欧阳连长搓搓手,朝肃立在一旁的战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回操场参加训练,接着他和陈代表追上了黄援胜,三人小吵了一会儿,最后达成共识,和江采萍她们一起到军部去为钟家八兄弟求情。
招弟坐了许久,小腹终于消停了,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忽然间觉得下体有些湿润,心立马揪了起来。她闪身躲到树丛后面一看,发现内裤上有血,心不由一惊。
糟糕,是不是要流产了?她眼前一黑,手扶着树干才没有倒下。想到这些时日的奔波劳累,想到正忙着铲共的丈夫,想到不久后即将面世的孩子,招弟压抑着的情感终于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低声地哭着,说不出有多么迷茫。
万一丈夫王千金的事传到别人耳朵里,自己和婆婆会不会像那些破坏革命事业的坏分子一样,被押去戴高帽游街?自己遭到羞辱倒没什么,问题是细鬼一生下来就看不到好脸色,和小伙伴在一起玩还要被人唾骂,这种日子能过出什么滋味来呢?
离开突击队的念头突然而强烈地闯进了招弟的心中。那一刻她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耳朵发响,眼冒金星。
红翻天 第十七章(6)
招弟心虚地往四处瞧了瞧,还好,谁也没有注意她,远处的晒场上战士们正在认真操练。望着他们矫健的身影,她有些神伤。她想,这些穿上灰军装没几天的士兵,不久就要开赴前线了,到底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家,谁都没数。他们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有父母兄弟姊妹,万一……?想到这,她的鼻子蓦地一酸,心里顿时翻卷起一股将失去子女的忧伤。
头上的天瓦蓝瓦蓝的,日头是那般明亮,几朵棉絮般的白云悠闲地游移着,冥冥中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神弓,转眼间便将朵朵白云弹成了薄纱,阳光从这纱里漏下,耀眼而温煦。经霜的树林五色杂陈,草丛黄了,草根却还泛着青,风一吹浅黄间露出深绿,枯索的冬日因此多了几分生机。
招弟注目着绿树丛里探出的一丛丛红艳艳的苦柴子,似乎看见了儿子蹒跚学步时可爱的憨态。儿子迎面咿咿呀呀地走过来,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一头扎入她怀中。江队长的儿子小强不幸惨死的一幕不合时宜地从心里冒出来,让她连打了几个哆嗦。
崽呀崽,娘绝不让你像小强那样被人伤害,娘是你头上的那片天,娘要让你过上一份安稳的生活!
招弟捧着小腹,一路宣誓般和肚里的孩子说着话,紧赶慢赶地走到了军部。这时江采萍、欧阳连长他们已经和组织上交涉得差不多了,军事法庭的经办同志宣布收回死刑判决,给钟家八兄弟的胡闹行为给予记大过处分。江采萍和欧阳连长、黄援胜指导员,必须各写一份声明与检讨材料交上去。
死里逃生的钟氏八兄弟抱着欧阳连长大喊大叫,陈代表和黄援胜有些尴尬。钟家英识相地走过去,诚恳地握住了他俩的手:“陈代表,黄指导员,你们放心,是我们做得太过分了,感谢组织救我们一命,我们一定好好杀敌!”
“对,我们要当战斗英雄!”其余七兄弟齐声应和道。接着钟家英、钟家旺、钟家兴三个人一起来到江采萍、周春霞身边,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钟家兴尤其激动,他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良久才哽咽道:“谢谢你救了我们兄弟,我们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江采萍叹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老大钟家英正痴痴地望着她,两行泪水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默默地流了下来。她知道他被刚才过去的杀头之祸吓怕了,心一软,她迎了上去,从兜里掏出支钢笔递给他,说:“没事,带着你的弟弟们好好当红军吧,我说话算数。”
钟家英捧着这支钢笔,又惊又喜,忽然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江采萍俯下身子,像拍打孩子那样,轻轻拍打着钟家英的肩膀,又说:“听话,现在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受到江采萍和钟家英的感染,钟家旺和周春霞也凑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周春霞时不时甜甜地笑上几声,看上去非常亲密。
刘观音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怕,悄悄挤到钟家兴身边,突然抱着他哭出了声,钟家兴着急起来:“喂,喂,你不要哭了,只要你真同意嫁给我,我们到时堂堂正正地结婚,好不好?告诉你,我这辈子什么女人也看不上了,你就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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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观音挥起拳头,嘭嘭地捶打着钟家兴的肩膀:“你要死,要死,要死啊,说那么大的声音。告诉你,这次去打仗你一定要打好,而且不能死,不能伤,我要你好好地回来。”
众人愣愣地看着他俩,不知这演的是哪一出戏。
招弟看到这儿,王千金的那张脸闪了出来,心里一阵悸动。见大家没有发现自己,她悄悄转过身,鬼使神差地往自己家里走去。
红翻天 第十八章(1)
“我要结婚了!他说,等破了敌人的这次铁围就回来办喜酒!”
马丽的话让突击队的姐妹们大吃一惊。特别是周春霞,她瞪着大眼呆看了马丽好一阵,这才皱眉扭鼻地斥道:
“神经嬷,骗人都不像,不是被那些伤员给吓癫了吧?”
“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这是他从前线寄回来的信,你看清楚!”
马丽掏出封信,折出其中几行给周春霞看,那个钱副师长的信果然写着“等破了敌人的这次铁围就回来做你的新郎”。周春霞恶作剧地把信纸抽出来,一边看一边读,急得马丽从后面卡住了她的脖子。周春霞尖叫着让杜青秧过来帮忙,可杜青秧没心思,窝在木桌前懒得动弹。周春霞被马丽胳肢得喘气不匀,只好缴械投降,这边责怪杜青秧不够义气。青秧翻了她一眼,没吭气。自打招弟开小差后,青秧一直闷闷不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马丽这天是特地请假从医院过来看周春霞和江采萍她们的,一则听说突击队这边出了些情况,二来也是要向大家报告她的婚讯,所以向方梦袍告了一晚上假,趁着月色,赶了十几里山路。来到了突击队的住处,她来时江采萍开会去了,刘观音坐在桌子前发呆,她刚和青秧为共用油灯的事吵了一架,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由于苏区物资极度匮乏,战士们平常两人共用一盏油灯。招弟走前,刘观音和她共用灯盏,招弟夜晚贪睡,早早就上床,那盏灯基本上她单用,随意得很。现在她和杜青秧共用,青秧脱脱跳一个人,哪里在桌前坐得住?一会儿端了油灯上粪寮,一会儿又去灶下铲炭火取暖,弄得刘观音那封写给李团长的信始终只有几个字。
自从钟家兴横蛮地进入她的生活之后,她感到最愧对的不是栓柱,而是李团长。这封信她一直不知该怎样写,加上招弟的不辞而别,她心里本来就烦,如今青秧跳蚤般东蹦西蹿,自然没有好脸色。
杜青秧这几天心里也不舒服,她头天征粮时挨了群众的骂,那股浊气一直没能宣泄出来,正想找人发火,现在刘观音矮子抵炮眼——撞上了,便索性和刘观音吵了一架。周春霞和杨兰英怎么劝也没用,两人乌眼鸡似的站在院坪上,样子好可笑。
马丽的到来让她们敛了怒容,但她们谁也没心思过来陪马丽说话,只是听了马丽的婚讯后才匆匆问了几句,接着互瞪一眼,又各自坐回原来的地方鼓着腮帮子生气,把杨兰英逗得笑出声来:
“你们两个好的时候黏黏糊糊,不好的时候打绝气,跟卵鬼崽一样!”
杨兰英见江采萍不在,更不肯学文化了,赶紧利用这机会飞快地纳鞋底。她在给刘罗仔做鞋。听到马丽要结婚,她最关心的是送什么礼:
“马丽,到时送你什么呢?我给你家那口子做双鞋吧!”
杨兰英说完,继续专注地飞针走线,矮胖的身影透着温馨。
马丽忽然觉得这时的杨兰英很美,一种久违的冲动攫住了她,忙抢过刘观音手中的毛笔,刷刷刷地为杨兰英画了张速写,吓了杨兰英一跳。
杨兰英把脸捂了,说,不好不好,这样不好,因为魂魄会飞到纸上,对人身体不利。马丽解释了好久,她才安心地躲到旁边去看马丽给她画的像。
刘观音和青秧一看,也不生气了,吵嚷着要马丽给她们画像。马丽调皮地说要把她俩画在一张纸上,两人居然答应了,还互相搂了搂,算是和解,可是当马丽画完之后刘观音却不高兴了:
“我的嘴唇有那么厚吗?嘴巴也没有这样歪呀,我照过镜子的,才没这么丑呢!”
刘观音有块捡来的碎镜片,一直揣到衣兜里,偶尔会掏出来照照,她对自己的长相挺清楚。青秧倒是不挑剔,连连说好,而且立马安静地坐在桌旁开始依样画瓢。马丽瞅着大家安静的空当儿,把周春霞拉到隔壁房间,和她说了些体己话。她说她前些天收到了陈查理的回信,查理伯伯得了肺结核,最近咳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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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十八章(2)
“他希望我回赣州去,还写了信给方、方院长。”
马丽一说到方梦袍,情绪就变得低落。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一方面是工作太忙太累,另一方面是心魔在作怪,对方梦袍的思恋、怨恨让她落下了失眠的毛病。周春霞体贴地捏了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