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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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心情正自低落,背后的天心剑突然震动。他蓦地清醒了几分:“雒灵!是你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么?”
抬头再看眼前的师父,心中起疑:“师父的言论反应怎么和我预想中一模一样啊,一般来说,他的话总比我心里能想到的道理更高明些才对,而且每次总是把我往乐观和善意的方向上引,难道……”
他突然拔出鬼王刀,向师父砍去。
“不破!你疯了么?”
鬼王刀一个照面就被夺走了。有莘不破一呆:“真是师父啊,别人的话可没这么厉害。”然而背后的天心剑又鸣叫起来了。有莘不破再次警惕:“不对!刚离家的时候,我和师父的差距是很大没错。可这一年多来,我的功力突飞猛进,师父所达到的境界却早已进入稳定期,一停一进,不可能还是那么大的差距!”
想到这一点,有莘不破把天心剑拔了出来,天心剑一出鞘,眼前的景象登时出现扭曲——包括人和物!
“幻象!果然是幻象!”
有莘不破倒转天心剑,往地上一插,伊尹、沼夷、坍塌的宫殿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怪石棱橧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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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夷心头大震:怎么回事!是谁破了我的大法?
眼前一晃,闪过一个黑影。
“谁!”
黑影转过身来,却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女人。
沼夷不禁失声叫道:“师姐!”
“师妹,好久不见。”
“是你!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大事!”沼夷厉声叫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眼前的女人笑了:“来看你啊。你一走,我一个人在谷里可多寂寞。”
沼夷怒道:“少在这里假惺惺!当年若不是你引诱得他去做什么长生梦,我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啧啧,妹妹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何时对妹夫用过心术了?我不过一不留神,泄漏了不死果的传说而已。”
沼夷怒气更甚:“你没用心术?哈!你没用心术?可你的‘一不留神’的一句话却毁了我一生!我当时什么都不要了,连掌门的位置也不跟你争了,只想在无忧城做个小妇人,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她越说越激动:“那场变故之后,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一口气迷死了十几万男人,每天晚上看着那些男人的怨灵在我梦里飘来飘去,我竟然不觉得讨厌!紫奴来告诉我我儿子的消息,我居然也不怎么激动。见到了杀子的仇人,我居然也没有激烈的报仇冲动——我的心,就像变成了一滩死水。人活成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啊!”
黑袍下的女人低笑道:“那不是很好吗?什么也不动心,这是很高的境界啊。”
“见鬼!”沼夷几乎怒吼起来:“如果本门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这个鬼样,那就是活见鬼了!独苏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嘿,你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好吧。哼!是了,你被有莘羖甩了,于是疯了,才来拆散我们,是不是!”
对面的女人却没被她激怒:“是么?”
沼夷大笑道:“一定就是这样!就像那次变故后的我一样,看不得天下有情人得偿所愿。看见别人好,我心里就难受!你也是这样的!一定是!哈哈,真是好笑,师父千挑万选,最后竟然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你这样一个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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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下的女人双眼突然冷了下来:“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沼夷大笑道:“你要干嘛?杀我?哈哈,来啊,来啊。活到现在,我实在很想看看死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你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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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庆节远远望见那迷阵的雾气消散,跟着感觉到有莘不破等或强或弱的气势,知道这一仗是赢了,心中大慰。问起申屠氏幸存者在犬戎军营的见闻,不禁为申屠畔而唏嘘。
南宫冯道:“不能让申屠畔白死!我们反攻吧!”
“反攻?我们所依赖的是十二连峰大阵。出了这个阵势根本就没法和阿修罗侯抗衡。”
“城主呢?他老人家到底……”
姬庆节道:“爹爹的意向,其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无论如何,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不要想着去依靠他老人家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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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对方动手,沼夷却在一种奇特的心境中放弃了抵抗,闭上了双眼待死。突然心里一阵抗拒,倏的退开,叫道:“破!”
黑袍人突然消失了,却有几个年轻人呈弧形包围着自己,正是有莘不破、于公孺婴、燕其羽、桑谷隽,以及那个藐姑射的传人。
“心幻居然被反弹了回来!”沼夷心中一惊,除了有莘不破和川穹,其他几个人都有些颓靡。有莘不破似乎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大步向她走来:“雒灵呢?快还给我!”
沼夷感到拘囚雒灵的方向传来一阵只有心宗高人才能感觉得到的窃喜,心道:“这下真是阴沟里翻船,我竟然被独苏儿的徒弟给骗过了!这小妮子现在全不掩饰自己的心声,当我是死人了么?”
此时心幻大阵已破,犬戎四祭师也早被制伏。眼见有莘不破拿着天心剑逼迫过来,沼夷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取出一片白羽,冷笑道:“小子,和独苏儿的徒弟在一起,小心被她吃得骨头也没剩下!”在白羽上注入心念,随手抛出,向拘囚雒灵的地方飞去。
于公孺婴在破阵之后便一直面无表情,这时才道:“不破,跟着那片羽毛!”
有莘不破舍了沼夷,跟随而去。川穹道:“姐姐,我去把羽毛捡回来。”也追着有莘不破去了。
破阵之后桑谷隽发了好半天的呆,这时听川穹叫唤燕其羽,醒转过来问道:“燕姑娘,你没事吧?”
燕其羽不敢看他,也不敢不回答他。嗯了一声,道:“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今天……太累了。”
那边有莘不破跟着白羽,在羽毛跌落的地方举剑虚劈,斩破幻象,果然见雒灵被丝绸捆住手脚,坐在地上,心头狂喜,把刀剑都丢了,冲过去撕裂绸缎,把她抱了起来不停转圈。
尾随而至的川穹捡起白羽,看着雒灵搁在有莘不破肩头上的笑脸,一阵惘然:“她为什么笑得这样高兴?”
雒灵小口张了张,似乎就要说话,有莘不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止转圈,揽着雒灵,声音变得无比怜惜温柔:“哎哟,不好,忘了你怀孕了。灵儿啊,为什么你有身孕了却不告诉我?要不是燕姑娘,我还完全被瞒在鼓里呢。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可多担心你!孺婴老大一开始老说不用担心你,那是他不知道你怀孕了。这两天没吃什么苦吧?可别动了胎气。”
川穹对这些男女情事不甚了了,然而见雒灵眉花眼笑的俏脸突然黯淡了下来,也猜到有莘不破大概是说错了什么话了。至于有莘不破到底说错了什么,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懂得。“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吧。”拿起白羽,转身就走。
他背后那对男女,相拥着却看不到对方的脸,也猜不透对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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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关化作尘与埃
于公孺婴等精神不济,有莘不破救雒灵心切,川穹立场超然,沼夷因而得意逃脱。
她的体力并没有明显弱化,可心幻大阵被破的那一刻被雒灵透过天心剑反攻,心魔重生,虽然守住了最后一关没有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但这次失败对她信心打击之重却是远超自己意料之外。
“必须想办法杀了那个小妮子,不然我被这种失败的阴影压着,永远没法保持宁神净念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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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神宁念净都没法保持,心里又存着阴影,还妄想能胜过她?”
“谁!”
一道幽影闪过,一个美得令人情愿为之疯狂的女子,披着一领华丽得令人心碎的丝袍。
“独苏儿!不,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你若是在感应我之前先看我一眼就不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丽人笑道:“我们心宗总是这个坏习惯,不先用眼睛,先用心。”
“我们心宗……你也是沼夷的徒弟?”
“嗯,说起来,我似乎还应该叫你一声师叔。不过师叔啊,你这次也太窝囊了吧。我那个小师妹才多大年纪,你居然败在她手上。亏得师父当年还常在我面前盛赞你功法玄深呢。”
沼夷警惕之心不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大夏王都享福么?”
“享福?”丽人道:“别人不懂也就罢了,师叔你还不知道吗?陪伴着一个手握大权的男人,真的是一种享福么?”
沼夷眼中一阵黯然:“你说的没错。有时候,那也是一种痛苦。”
“师叔你都有这种感觉,更何况是我。唉,夏王都,可远非无忧城可比。”
沼夷道:“可我还是感到你过得并不痛苦,是么?”
“那当然。”丽人笑了,那笑容美得连精通惑术的沼夷也感到一阵迷离:“毕竟他是那样好的一个男人,对我又是那样千依百顺。我这一生最庆幸的,就是遇见他。”
沼夷不禁呆了。当年……她不也这样么?
“师叔……”丽人道:“当年你一定也像我这样幸福过,后来为什么又……”
“别提了!”沼夷似乎有些激动:“都是命!”
“命么?”丽人喃喃道:“如果命运也给我们安排一个不好的下场,那我该怎么好?”
沼夷突然狂笑起来:“没办法的,没办法的。”
“但我们说不定也会幸福的,不是吗?”
“幸福?”沼夷狂笑道:“不可能!心宗的女人只有三种结局:被心爱的男人抛弃,被心爱的男人杀死,和心爱的男人一起死!独苏儿没逃过,我没逃过,你也不可能逃过!还有你那个小师妹,她也没法逃过!”
“没法逃过?完全没可能吗?”
“完全不可能!”沼夷的眼睛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感,眼前的丽人和她没有什么仇怨,但她却看不得对方幸福快乐:“这就是宿命,千百年来谁也没法打破的宿命。”
丽人的眼睛仿佛一阵黯淡,但慢慢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沉醉的幸福光华。
沼夷忍不住道:“你不信我的话?”
“我相信。”丽人道:“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我以后遭遇到躲不开的不幸,我毕竟曾经快乐过了,不是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一种永恒的存在了。不幸可以摧毁我们的将来,但是它没法改变我们幸福的过去,因为它已经过去了,已经是一个事实了……师叔,你说是么?”
“不!不是!”沼夷吼道:“你经历过那段苦难之后你就会知道,过去也是可以改变的!”
“改变的只是对过去的看法吧。”丽人道:“也许你现在回想起当年的幸福时光也会觉得痛苦,但那并不是过去改变了,而是现在的你改变了。师叔,用一种脱离的心态想想,其实,当年你也曾经很满意那段生活,不是吗?”
沼夷没有接口,仿佛几十年前的欢声笑语正一一在眼前晃过。没错,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很快乐——正因如此,反而令现在更加痛苦。
“师叔,想起来了,是不是?其实,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女人罢了。一生中有过一次曾经的幸福,不已经是一种庆幸了么?比起来,人世间多少人连这种短暂的欢愉也没有过。”
“可那也太短暂了,既然让我们拥有过,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失去?既然明知我们一定要失去,为什么当初我们不懂得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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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不懂得拒绝,而是拒绝不了。师叔,你想想你和他的初遇……你其实明知没有好结果,但也无法拒绝,不是吗?”
沼夷彻底迷离起来,初遇?那是她一生中最脆弱的一刻,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想起那一刻的心情了?一年?十年?二十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湿润了,“哈哈,我……我那时候可真傻……”她的话似乎在呻吟,又似乎在叹息。眼帘垂下,两滴眼泪滚了下来,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丽人舒了一口气,转身笑道:“师父,弟子这招‘伤心’用得如何?”
“唉,你师叔最终没法拒绝那一刻。”岩石后垂下一道身影,“虽说她被雒灵所伤,但若不是那次际遇那般刻骨铭心,又哪里会这么容易中招。”
“嗯。”
“往事已成时空中的埃尘,多说无益。为师没多少时间了。你快去把你师妹找来。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特别是别惊动公刘。”
“我知道。只是师叔的遗骸怎么办?”
“等藐姑射来了,请他一并把我们送往昆仑吧。说到底我们也是师姐妹,有她陪我走完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程,彼此都少几分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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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庆节见有莘不破等平安归来,甚是欣慰。
不管是于公孺婴还是桑谷隽,似乎都还没有完全摆脱心幻大阵的影响,只有有莘不破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一见到姬庆节就叫嚣起来:“反攻!反攻!庆节兄,大反攻!”
姬庆节看看于公孺婴,看看桑谷隽,再看看燕其羽和雒灵,道:“不如先歇歇吧。于公兄和桑兄似乎都疲倦得很。”
于公孺婴没说话,桑谷隽强打精神,道:“我不要紧。”
有莘不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