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部分阅读
我仰起头,让热水从上到下冲刷身体,舒服得几乎打起瞌睡。不知道满是皱纹的维纳斯之乳将在女浴室引起什么样的反响。
“你今天是带着胸罩洗澡的么?有没有人表示过不可理解?”晚上,我一边弹琴一边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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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也没人说什么。”动物般的女孩翻着买来的报纸说。
“不会吧?我们学校那娘们儿可没那么有涵养。”
“它们复原了。”
“复原了?”我说,“怎么复原了?”
“就是没有皱纹了啊,假如我想的话也可以做到。这下你爽了吧?”
“没有。”我实话实说。布满皱纹的乳房反而更有吸引力,因为那才像是她的乳房。
“不实话实说。”她笑着解开衣服给我看,“你看,怎么样?”
“拉窗帘拉窗帘。”我笑着扭过头,却看到露出的依然是布满皱纹的乳房。
“怎么维持不了多久了?自从那什么诺夫——”
“拉赫玛尼诺夫。”
“拉赫玛尼诺夫冒出来以后,我的能力都变弱了。”
“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我真喜欢带皱纹的,这年头流行复古么。”我说着凑过去吻她,顺势和她滚到床上。
我们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了才算罢休。很多动物都是这样亢奋,比如北美鹈鹕,它们要飞行几千公里才能到达交配地点,刚一落地就开干,干完一次马上奔向下一个。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都涌现出了莫大感动,泪流满面,仿佛躺在震动的火山口上进行最后的欢愉。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泪水滑过她的胸前,在她乳房的皱褶间消失。
睡着之后,我似乎感到有人飘进了房间。不用问,假如真有人的话,只能是拉赫玛尼诺夫。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地看着杯子里的我们,又好像看了很长时间,又好像从未来过。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梦境,心里急切地想弄清究竟,奋力争开了眼,看到屋里空无一人,却分明有别人来过的气氛。
借着月光,我俯视动物般的女孩,从她的眼睛、鼻子、额头看到每一丝发梢。接着,我轻轻掀开被子,想再观察一番充满美学辩证法的维纳斯之乳,却看到乳房已经变了模样。
皱纹已经消失,但也并非光滑圆润。乳房的侧部和乳沟之间竟然长出了小小的鳞片。鳞片又薄又软,似乎是半透明的,数量不多,像昆虫的内翼一样贴附在乳房之上。
我倒吸一口气,她睁开眼睛问:“你看什么呢?”
我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第二天早上,我把乳房的奇妙变化告诉了她。
“你的乳房真是太酷了。”我说。
“难道有这种情况?”她皱着眉头说,“那个拉赫玛尼诺夫,他肯定没有离开。”
拉赫玛尼诺夫和她的乳房也有关系,蹊跷。但我也只能不多问,不多想,等着生活背面的隐情自我坦白。但生活就像故意在我脑中打了个死结一般,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后来她的乳房甚至还长出了软软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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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1)
其后那段日子的美妙时光,简直无法言喻。我和动物般的女孩二十四小时厮守在一起,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很多时间,我们都守在房间里,像美国六十年代的“垮掉的一代”一样,四目相视,神情恍惚,无所牵挂,袒露心迹;也有时我们会在地下室里和张彻他们喝啤酒,打扑克,跟着音响唱甲壳虫。她也跟黑哥学了两天吉他,第一天就能弹出正确的和弦了,让张彻无比汗颜。偶尔我们也会四个人结伴出去,在大街上闲逛一天,或者到足球场踢足球。当初那几个中学生都要高考了,没时间出来和人打架,憋得张彻躁动不已,逮谁踹谁。
“一到这儿就特想跟人打,条件反射。”张彻对黑哥说,“要不咱俩打吧。”
黑哥摇头道:“不打,万一你把我打死了,我的计划不全泡汤了?”
动物般的女孩归来以后,拉赫玛尼诺夫还来找我。他没有再对她说过话,只是风度翩翩地摘下黑呢礼帽,点一下头。他一来,动物般的女孩便借故出去,到地下室去找张彻和黑哥看他们练琴。拉赫玛尼诺夫没有多说一句魔手、时空穿行之类的话,我隐约其词地刺探他是否知道动物般女孩的来历,他也一笑置之,缄口不言。
和我在一起时,我们只是一起弹弹钢琴,喝两瓶啤酒,谈谈其他事情。如今他像是一个宽厚的长辈,颇为关心我的生活。
“你对以后没什么打算么?也不去上学,也不学门手艺,就这么成天干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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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不起兴趣来。”我说,“您也不用担心,当今世上这样的小青年挺多的,社会不也照样繁荣昌盛。”
“我又不是关心社会繁荣不繁荣,我见过的社会状况多了。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人类的集体生活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过是一场春梦。”他笑吟吟地用单指敲着琴键说,“我只是关心你。相比于整个社会而言,个人的状态更具有真实性,也更有意义。大多数人都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么,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怎么就你在这儿怨天尤人虚掷光阴啊。”
“实话实说,”我也自我反省地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我不适合像大多数人那样生活。”
“你已经像大多数退休老干部或者下岗失业人员那样生活了啊。”
“操,您又拿我打趣。”我和他说话也随便了起来,“我是说,我不愿像大多数人那样上班下班、升职降职、买菜做饭、白天勾心斗角晚上看电视剧学习勾心斗角,不愿被人剥削,也不愿剥削别人,不愿变成资本主义社会的螺丝钉,哪怕是一颗镀金的外企高级职员。”
“那当然,资本主义制度本来就不适合人类生存么,不光是你不情愿,大多数人都不情愿啊,不过不情愿也没办法,如果不硬着头皮忍着,怎么维持生计?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获得世俗社会中的成功呢?”
“世俗社会的成功?不就他妈钱的事儿么?”
“实际也就是他妈钱的事儿。不过按照当下社会的逻辑,有钱不叫有钱,而叫实现个人价值嘛。你想不想?”
我又实话实说:“我当然想,###才不想呢。有车有房有二奶,二十一世纪的三大件都全乎了,那确实是人间极乐。”
他说:“不想适应世俗社会的规则,又想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就,你想得倒挺美。那再讨论一下艺术层面的追求,据我所知,你很想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钢琴?”
我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是凡人嘛。
我说:“可说实话,那只是做白日梦而已,这我心里清楚。别说魔手了,我就连人类比较好的天赋都不具备,哪有可能成为什么钢琴大师。再说成为钢琴大师又怎么样?想要获得世俗意义的成功,还不是得按照世俗的规则行事?您不是拉赫玛尼诺夫么?您应该有亲身体验,苏维埃政府不让您回国,那不是您自食其果么?”
“确实如此,所见透辟。”他说,“世俗社会和艺术理想,两者之间不可调和,而你恰好又处于这两者的夹缝中间。想要世俗社会的成功,又想要符合艺术理想的生活;不想付出世俗社会的艰辛,也没有能力完成艺术理想。就像两条路一样,你想在一条路上前进,却向往另一条路的终点。”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2)
“因此徘徊不定,踌躇不前,在原地踏步。不论是在世俗社会中苟且还是为艺术理想献身,哪一件事都没胆量付诸实践。”我叹口气说。
“这种状态的人,可以称为摇摆人吧?”他说。
“摇摆人。”
“摇摆人”的矛盾,大概就是我的弊病所在,也是某一类人无法缓解的症结。我是摇摆人,张彻是摇摆人,黑哥下定决心自杀之前应该也是摇摆人,当然他现在变成了精神紊乱人。这世上的摇摆人想必不少,他们的结局无非三种:忘掉艺术理想投入世俗社会、抛弃世俗社会为艺术理想殉葬、让举棋不定的状态维持到老虚度一生。
但那只是常人的结局,拉赫玛尼诺夫的出现似乎提示了另一种结局。我隐约知道为什么他要培育“魔手”了,也知道为什么有人和他争夺“魔手”了。
“魔手”与其说是艺术能力,不如说是一种超乎常规的力量,假如获得它并利用得当,必然可以跳出早已注定的宿命的束缚。
我们和拉赫玛尼诺夫的关系就这样稳定了下来。互不侵犯,保持友好,将事情的内情置之不理,悬隔起来。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和动物般的女孩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揭开,也必然有什么东西会在将来爆发,但眼下也只能如此。我向往安逸、和睦的状态,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先过完再说。在危如累卵的幸福感中失去记忆,这大概也是摇摆人的一大特性。
有一天,我搂着动物般的女孩坐在足球场边,和张彻、黑哥一起看人家踢球。场上有几个黑人留学生,身体强壮,跑动积极。正值下午三点多钟,阳光充足,在我们身边拉出浓墨重彩的影子。我们每人吃着一个和路雪蛋筒冰激凌,对着场上的人指指点点,时笑时骂。
“靠,丫还敢铲老黑呢,胆儿够肥的。我要是老黑非窝心脚把丫肠子踹出来不可。”
“我要是老黑就拿狐臭熏丫的。”
“那老黑长得不错,特像小罗纳尔多。”
“也就是特像涂了鞋油的王小波。”
“其实黑哥跟他们也差不多,乌鸦和猪的区别而已。”
“没准黑哥就是非洲哪个酋长丢失的少爷,卟撸卟噜族的。”
张彻忽然指着远处球场边上的一个人影:“我操我操,你看那人,是不是似曾相识?”
“没带望远镜。”我眯着眼睛,看到一个猥琐的身影正在跑道上撒尿。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我操,真是老丫的。”
正说着,足球势大力沉地闷到老流氓的屁股上,使他的尿陡然间像孔雀开屏一般盛大。一个短腿中国中国小伙子带着忍无可忍的表情奔向他:
“你丫能不能不撒尿,嚼块儿口香糖把那儿粘上行不行?你一撒尿黑逼就过你,一撒尿黑逼就过你,这球还有法玩儿么?“
老流氓皮笑肉不笑地揉着屁股,离得太远听不清在说什么,大概在解释膀胱刺激症的病理。短腿小伙子更愤怒了,转着圈骂街,还攻击老黑:“你们丫那帮臭逼黑人也太不要脸了吧,老他妈趁他撒尿的时候过去,他他妈###你们也###。怪不得长那么黑呢,黑逼没他妈好东西,又脏又臭,第三世界。”
这时一个一米八几的老黑凑过去,用一口北京话对他吼道:“你丫骂谁呢?”
“我操,我操。”没想到人家懂中文,短腿小伙子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老黑一个嘴巴抽得原地转圈儿。球场上的其他人立刻围拢在一块,分成黑黄两大阵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谁是第三世界?你们丫才是第三世界,哥们儿是美国黑人。”打人的老黑推搡着比他矮半头的中国人说。
“我操黑豹党。”张彻兴奋地叫。
老流氓围着人群钻了两圈,随即决定抛却狭隘的种族观念:“黑哥们儿,我跟你们一头,打他们丫的。i have a dream!”
“你真想打他们丫的?”老黑问他。
“那当然了,早看不惯他们了。”老流氓拍着胸脯铿锵有力。
14老流氓和波罗乃兹汽车(3)
“那你跟他们丫的打吧,我们先撤了。”老黑狡猾地呲出一嘴白牙,“外交无小事,把他们打了我们还得负责任。”
刚一说完,所有老黑撒腿就跑,把老流氓晒在当地。
中国小伙子立刻将老流氓围拢:“你丫这个汉奸——”
“算了,还是救了老丫的这条狗命吧。”张彻看着老流氓趴在地上,背上踏着几十只脚,“丫的也挺不容易的。”
“别老一看打架就手痒痒,”我说,“老丫的对咱们可不够仗义。”
这时老流氓已经嚎叫起来:“爸爸们别踩了,屎都踩出来了。”
小伙子们说:“那还不行,非得从嘴里踩出来才行。”
“我憋不住了憋不住了。”张彻腾地跳起来,抡着链子锁一马当先地冲过去,照着人堆里的两个脑袋就是两下。我赶紧跟上,从粗壮的小腿组成的森林里把老流氓拖出来。他浑身都是鞋印,不停地打嗝干呕,仿佛真想把屎从嘴里吐出来。
“还有援兵!”小伙子们立刻投入了和张彻的战斗,把他围在正中,采用像狼狗咬豹子的战术,伺机扑上去将他按倒。张彻则拿出惯用招数,稳稳当当扎了个马步,将链子锁平举过头,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