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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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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方向局长说,以后选拔任用干部,不能由哪个人说了算,得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来。这个程序是:一、民意测验;二、局党组会议研究;三、考察预告;四、发文任命。

紫雪市玻璃制品管理局干部考察预告

按照市委科级干部选拔任用的有关规定,根据全局民意测验投票结果,经局党组会议研究决定,确定鱼在河同志为局政秘科科长拟任人选考察对象。现将组织考察有关事项预告如下:

一、考察时间:1996年3月15日至3月25日。

二、考察范围:局副科级以上干部(含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

三、考察方式:各科(室)科长(主任)、副科长(副主任)采取个别谈话的方式进行,其他人员采取发放征求意见表的形式进行。

四、考察组人员:考察组由五名同志组成。局党组分管政秘科工作的领导同志任考察组组长;局纪检组长任考察组副组长;全局同志采用无记名投票方式推选三名群众代表为考察组成员。

五、考察须知:此次考察时间为十天,若有与考察内容相关的意见或反映,请务于十日内直接与考察组人员联系。考察组分为两个小组,工作同时进行。进入考察范围的同志分别划归两个小组。以下同志归第一小组(名单略);以下同志归第二小组(名单略)。

考察组

某年某月某日

考察结果可以想得来,进入考察范围的副主任科员以上的同志,争先恐后到两个考察小组给我添言,就像手举红宝书的林彪当年不停地在毛主席面前变着法儿说好听的话一样。那些科员和工勤人员不在考察范围之内,急得抓耳挠腮。小胡和小牛故意在我面前说,咱们应该集体给马局长提个意见,以后考察范围应该扩大到全局同志都参与,像投票那样人人都有发言权,让我们也有个给鱼科长说好话的机会!包括老乔,那几天也气喘吁吁赶上楼来,在考察组门外探头探脑张望了几次。

考察圆满结束。我被任命为政秘科科长,搬进了赵有才主任早已空出的那间办公室。

局里现在这个新班子是:马方向局长,陈奋远主任,余宏进副局长,朱锋副局长,姬飞纪检组长,牛望月行业工会主席,赵有才行管办副主任,陶小北总工程师。

自从成立行管办以来,我们玻管局的局级领导又成了偶数,又存在一个表决问题。马方向局长想请咨询员阎水拍参加局务会和党组会。阎水拍对马方向说:“方向啊,以后局领导班子开会,除一年一次的新年茶话会之外,别的会我就不参加了!”阎水拍咨询员望着马方向局长,笑着掰下一个指头,说:“我不是党组成员,按组织原则无权参加党组会,此其一”;阎水拍再掰下第二个指头,说:“局务会当然还可以参加,可我参加会,是唱主角呢,还是跑龙套?”阎水拍笑着对马方向说:“唱主角,与理不合;跑龙套——你忍心让我老头脑门子上累得全是汗?”阎水拍此时才掰下第三个手指头,说:“那就只有其三了,让我在会上像牛望月那样,胡吹笛子乱敲鼓,或者偷着吃鸡蛋,这不等于侮辱我吗?”

牛望月偷着吃鸡蛋,是我们局人人皆知的一个笑话。有一天早晨一上班,召开局务会。大家陆续落座后,陈奋远和姬飞说他们早上起迟了,没来得及吃早点。牛望月说他头天晚上看书看到三点才睡,也起迟了,也没吃早点。那天会刚开了没几分钟,牛望月起身去上厕所,恰好小马也上厕所。小马听到隔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出来一边提裤子一边透过缝隙往里瞧了一眼,原来牛望月正站在厕所一角专注地剥鸡蛋皮。牛望月那天不到半个小时上了三趟厕所,吃了三颗鸡蛋。吃一颗,到会议室喝几口水,再借故上厕所出去吃一颗,再回去喝几口水。如此这般频繁地出出进进,引得姬飞好奇,问说:“望月,你怎么老上厕所?”牛望月蹙蹙眉头指指肚子说:“昨天下午吃了点馊牛肉,肚子吃坏了,拉肚子。”牛望月三次躲到厕所偷吃鸡蛋,恰好被局里三个同志偷眼瞧见,当时就在局里传开了。偏偏第三个鸡蛋吃得急了点,噎着了,回去坐下开会时不停地打嗝儿。大家很好奇,说望月怎么拉肚子的症状和别人都不一样。从此在我们局里竟有了一句新的歇后语:牛望月拉肚子——打嗝儿。

马方向局长其实也并不希望阎水拍老局长参加会,他只是做个姿态。这两人都是那种明白人,行事有很多相像之处,但也有细微区别:看阎水拍老局长,有点像“雾里看花”——先看到的是“雾”,然后才是“花”。我刚调到玻管局参加的第一次全局干部职工大会,就是阎水拍老局长施放的“雾”——烟雾,迷雾!他掩藏了本相,失去了本真,讲那么一番冗长的甚至不知所云的话,然后深藏不露看你的反应呢!你不耐烦了,生气了,表现出对老局长的轻蔑了,甚至想去摸摸老局长的后脑勺,对老局长说:“你这水平还当局长!”那样你就大错特错了。就在我调到局里参加的第一次会毕,有一个副主任科员在办公室大声嚷了一句:“阎水拍的讲话水平太臭,一双眼睛还色迷迷的。”这句话当然很快就到了阎水拍耳朵里——玻管局的哪一句话不会钻到阎水拍耳朵里呢?阎水拍是一块磁铁呢!同志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相当于那种铁屑,自动就被吸附到阎水拍老局长耳里去了。结果那个副主任科员直到马方向担任局长,仍是一个副主任科员,而他自己还百思不得其解,像个小###一样兀自在那儿纳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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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40(2)

我正因为在袁家沟中学吃了一堑,才长了一智,没像那位副主任科员一样嚷嚷。而是每次会上,都拿着陶小北给我的那个小本专注地记,才博取了阎局长的欢心。“伴君如伴虎”——当然阎水拍和马方向不是君,可你得将他们视作为“君”。正像各单位的咨询员一样,处级咨询员享受“处级待遇”;副处级咨询员享受“副处级待遇”。每个单位的一把手,你都得让他们享受“君级待遇”,这保准不会错!怎么会错呢?封建体制若不解体,哪个男人不想做皇帝?袁世凯当年为啥复辟帝制?昨日历史,今日可鉴啊!自从调到玻管局那天起,我鱼在河就像当年的和谎谖颐遣9芫值摹巴蛩暌毖炙拿媲埃创┢ぐ溃澳w餮ㄑ颍缏谋”缌偕钤ǎ尚毁猓滥颗钨猓龀鲆桓鼻Ы堪倜牡目扇硕q=峁趺囱咳缃癫灰选耙蝗酥拢蛉酥稀绷耍空庑┠昀矗乙恢贝┪髯埃蛄齑0ㄔ诤沽麂け车南奶欤乙沧苁窃诔囊峦饷媾首拍茄惶醮n裁矗烤褪俏巳醚炙木殖せ蛘呗矸较蚓殖でw盼业牟弊幼吣兀u绻矣幸惶齑┍阕埃志殖せ蚵砭殖に呈窒肭r幌挛业氖焙颍也弊由先疵挥幸桓腔岵换狨疽幌旅纪罚械悴桓咝耍慷叶宰约河幸桓鲅细竦囊螅词谷米约河邪俅巍3t巍9虼蔚牟桓咝耍膊荒苋醚致碛幸淮巍14凰俊14缓恋牟桓咝耍?br />

看阎水拍局长相当于“雾里看花”,是指你得小心翼翼地拨开迷雾,才能看到“花”!什么花?玫瑰花?芍药花?马蹄莲?荷花?桂花?梅花?因人而异,对有些人来说,还会是罂粟花呢!

看阎水拍局长,起初你看不清楚,双眼模糊(因为有雾),可相处日久,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若你拿一个照相机的长镜头,对阎水拍老局长,就得拉——拉得越近取景框里越清晰。可对马方向局长恰好相反,你得推——推得越远,山峦和河流才会清晰可见。

看马方向局长,你得“花中看雾”。首先看到的是“花”,然后才是“雾”;首先看到的是清楚,然后看到的才是“模糊”。而且相处愈久,愈觉模糊——而越模糊,你就得越当心。

阎水拍老局长若是一块明晃晃的冰,你不小心就会仰面朝天摔一跤;马方向局长则是一块“暗冰”——你万分小心都有可能四仰八叉跌一下。

马方向局长行事利落、干练。从不像阎局长那样先绕几圈,再露出真相,总是先将真相交给你。他做事喜欢开门见山。先给每人怀里塞一盆花,让你端回家慢慢去看。马方向担任局长后,第一次召开全局大会,传达完市里的文件后——他传达文件从不自己读,总是让我来读。局里同志惊奇地发现,我好像不太结巴了,基本能比较流利地将一份份文件读完了,虽然语速不是很快——而读文件又不是打机关枪,撵狼一般读那么快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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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读完文件后,马方向局长突然在会上宣布:“鱼在河同志今后参加局党组会、局务会,并有表决权。也许有些同志会说,这样符不符合规定?办公室主任一般只负责记录会议内容,一个科级干部怎么可以参与处级领导表决呢?那么我就告诉大家,我说出来的,肯定是符合规定的,可以找到政策依据的。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近的。我举一个例子:市政府秘书长梅如水同志什么级别?正处!可他却有权参加市政府常务会,市政府党组会,市长办公会,并有表决权。参加这些会的其他领导同志是什么级别?厅级、副厅级!如此比照,鱼在河同志是不是我们玻管局的梅如水秘书长?同志们可以仔细想一想。”

按照马方向局长的要求,局里同志倾着耳朵仔细一想,果然是这么个道理,不禁生出几分对马方向局长的钦佩来。这个问题阎水拍局长都不会想到能这样解决。老局长只会一次次去找组织部长要名额,要来名额才能考虑提拔谁。马方向局长却比他“思想更解放一些,胆子更大一些,步子迈得更快一些!”按理,马方向局长只有提拔科级干部的权利,可他现在却一下将一个科级干部“提拔”为处级干部,你还很难说他越权。他越权了吗?没有啊!他只是因工作需要,来个“科级干部、处级使用”。战争年代,一个营长突然在战火中代理团长,上级并没有发文件任命他为团长,可他照样可以指挥一个团向敌人占领的山头冲锋。

营长代理团长,是因为团长阵亡了。我们局并没有谁“阵亡”,马局长为何让我代理“团长”呢?原来是他需要我那一票。我一举手,局领导班子表决时不就又由偶数变作了奇数。

我才明白,不只是阎局长一人有“举双手”的想法,马局长也想举双手呢——他当然不能举双手,于是他就让我替他举起了名义上属于我、实际上属于他的那只手。

有趣,好玩。太有趣了!太好玩了!难怪鱼在河同志为了由不举手到举手,由举一只手到举两只手,(将来谁将会为我举出那一只手呢?)不惜“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连陶小北和李小南那样的女孩子都不多去瞥一眼呢。就像那些“勤政”的皇帝。那些皇帝其实并不是不好色,而是没工夫去好色。那么多大臣等着他,这个拿着一本奏折,那个快马送来一份密报。这个跪着叩头苦谏——脑门子都磕破了;那个被拉出去斩首前哭喊着饶命——已身首异处了,还瞪着一双死鱼眼说:您怎么就把我砍了呢?我是忠于您的呀!一个人有了“斩首”权,他怎么会去好色呢!可惜现在很难享有这种斩首权了。若我鱼在河有这种权力,我哪有工夫陪陶小北去红海湖,有那点时间,我早坐到玻管局的“金銮殿”上,大喝一声:“把冯富强拉出去砍了!”甚至派两个捕快,星夜兼程赶到袁家沟,将袁长印那厮擒来,也一并推出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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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40(3)

或者为更快一点,干脆让小虎开奥迪车去,将袁长印、再捎带一个袁长鸣——袁长有就放一马吧。将这哥俩绑起来,嘴里塞一条毛巾扔后备箱里——那样都不需要推到哪儿斩首了,早将这哥俩在后备箱里捂死了。法医解剖后认定为:因窒息而亡。

与冯富强斗争激烈那一阶段,我真做过一个梦:我坐在金銮殿上,冯富强跪在下面,我龙眼一睁,断喝一声,他的脖子便变作一个血葫芦。可这家伙在猝然倒地前还喷了我一脸血。我脸上怎么全是血?以手一摸——梦醒了,心还在那儿怦怦跳着。

梦里也有真理呢!我砍冯富强时那么坦然,心里想:他流血与我何干?可一当这血喷我脸上,我立即从梦中惊醒——原来人都不害怕别人流血,只怕自己流血呢!这话反过来讲就是:你若想让别人害怕,那就设法让他流血!

因此我即使做了皇帝,也是一个勤政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好色的皇帝。至多匆匆上朝前,路过后花园摸摸那些女孩子的脸。这并不能证明我不好色,只是因为勤政与好色像熊掌与鱼一般,不可得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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