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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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摩的的人,只要见有人站马路边,就会殷勤地靠过来问:“老板您去哪儿?”装修房子,雇三轮车拉材料,付过运费后蹬车者笑着对你说:“老板,给五元钱太少了吧?”你一高兴,就会再给五元。就为他叫了你一声老板。
相反,你若想侮辱一个女人,就称她为小姐。小姐这种称谓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兴起时,起初并无贬意,反而有一种高贵之意。对女性的称呼由“同志”改为“小姐”,使女性普遍产生了一种性别被确认的感觉。那几年,从十七八岁的少女到六七十岁的老年城市妇女,都可称其为小姐。可到九十年代中后期,黄色娘子军一枝独秀,如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小姐在一夜之间成为妓女的代名词,称女性为小姐暗含着谑浪玩弄之意。紫雪某县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位南方来的客商在县招待所入住,出去办点事后,穿着那种背带裤兴冲冲地返回房间。楼层服务员是一个乖巧的女孩,拎着一串钥匙去开门。刚将钥匙捅进去,客人笑眯眯地对女孩说:“小姐请你帮我买两包香烟好不好啊?”服务员正欲转动锁眼儿,此时停下不转了,脸含怒意质问客人:“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客人大惑不解,按女孩要求将那句话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女孩生气地拔出钥匙,对客人说:“你母亲才是小姐!”然后跑过去伏在服务台,“呜呜呜”哭起来。
用“目不暇接”这个词来形容二十世纪末中国人的心理感受,应该是恰当不过的。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年时间,中国几乎一年一个变化:男人穿得越来越精神了,女人穿得越来越少了;人们走路的劲头越来越大了,眼里的茫然越来越多了。庸俗的词一夜之间变得高贵起来,比如老板;高贵的词一夜之间变得庸俗不堪,比如小姐。新的名词不断涌现,新的、精巧的商品不断出现在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我调入玻管局工作后,亲眼见证了中国二十世纪最后十年的飞速变化。这十年的发展速度超过了前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累积起来的发展速度。五六十年代,在广大农村,中国人只知道在门洞里哇哇叫的那个东西叫喇叭,噪音有时候比“正音”大。即使在城市,也只见识过可以拿在手里拔出一根天线听的那样一个小盒子,这个小盒子叫半导体收音机。直到七十年代末期我们紫雪市才有了第一台电视机。一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拥有一台十八英寸的大彩电也会令某一个家庭自豪。直到1986年前,紫雪市还只有那种“摇把子”电话,从市委、市政府的值班室往县里尤其是乡镇挂个电话,比现在往美国打个电话要困难得多。我们阎局长召开局务会时,常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哪个轻哪个重,请同志们掂量掂量!”如果阎局长问我这个问题,我就会想起我在袁家沟中学时使劲摇那台老式摇把电话的情景:电话未被邮局接上,就轻,越摇越轻;电话被邮局接上,就重,越摇越重。我现在都弄不明白,邮局在那台黑色电话机里施了什么“魔法”。电话一接上,就好像一辆汽车后面突然被挂上了一节火车皮,怎么拉都拉不动——电话摇到最后,差不多得咬牙切齿使出吃奶的劲儿。那时我和柳如眉谈恋爱,我们谈了五年恋爱,我摇了五年这台电话。谈恋爱本来是一件“甜”的事情,可我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有“酸”的感觉——摇电话摇得胳膊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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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41(2)
所以阎水拍局长若问我“哪个轻哪个重”时,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摇那种老式电话时,邮局未将电话接上,就轻;接上,就重。
1986年底,紫雪市才告别了摇把子。先上“自动电话”,然后是程控电话。九十年代以来,vcd、cd机、家用摄像机、二十九英寸、三十八英寸大彩电、背投式大彩电、传呼机、手机,一古脑儿涌入人们原本狭窄的视野。由被动接受到疯狂追逐,终于使整个社会成为一个应接不暇的万花筒。
汽车的变化更能说明问题。八十年代初期,紫雪市委、市政府只有几辆北京吉普,简称“二一二”或“帆布篷”。市委书记市长也坐这种帆布篷。八十年代中后期,市委、市政府大院里出现了桑塔纳、“二一三”和一些走私来的进口车,以皇冠和蓝鸟居多。其中有一种日产越野车,叫“巡洋舰”。当时我们紫雪市市长就坐一辆巡洋舰。那辆车米黄色,流线型车体。这辆车进入视野,就像一位身穿米黄色风衣的漂亮姑娘冷不丁进入视野一样,给人的视觉感受十分舒服。当时那辆巡洋舰行驶在大街上十分夺目,因为全市只有一辆这种车。只要远远瞅见这辆车像推土机一样开过来,人们就会说:市长来了!仿佛市长是一辆巡洋舰似的。
那时候我们阎水拍局长这种级别的干部,能坐一辆普通桑塔纳就足以令人羡慕了。我调局里时,阎局长刚卖掉那辆“普桑”,换作两千型桑塔纳。到马方向局长,直接坐到了八缸三菱舒适的座椅上。
我就是去省里买车、那个车行经理称我为老板那天,才知道三菱越野车又叫“帕杰罗”。当时车行经理一口一个帕杰罗,我又像初次听到“切诺基”一样惊愕。
我在很长时间里,都不知道北京“二一三”吉普车又叫切诺基。我刚调到局里来的时候,一次跟陈奋远副局长去某县下乡。赵有才主任对我讲:“小鱼,车已派了,坐切诺基,八点半在局办公楼门前出发。”我八点二十就到办公楼门前,心想:“切诺机”是个什么东西?赵有才主任莫不是和我开玩笑吧?让我坐“飞机”去下乡?这种待遇也太高了吧!我又不是国务院总理。我当时将“切诺基”理解成了飞机。
当时门前停着局里那辆“二一三”,小马正忙活着擦车。八点半刚过,陈奋远副局长从楼道里闪身出来,拉开车门径直坐上去。见我还在那儿迟疑,陈局长说:“走啊!小鱼,还愣着干啥?”
我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疑惑地说:“不是坐‘切诺机’吗?怎么又换作‘二一三’?”
小马当时扑哧一下笑了,扭头对我说:“‘二一三’就是切诺基。”
我有点赧然,不好意思地冲小马笑了笑。小马帮我解嘲:“好多人开始都不知道‘二一三’就是切诺基。这就像给孩子取名儿,一个大名儿,一个小名儿。大名儿叫建国,小名叫狗蛋。”小马这样说着,一边飞快地开车,一边又扭头冲我善意地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坐小马的车,我就是那次对小马落下好印象的。若换作小牛,那小子肯定会这样说:“###!‘二一三’就是切诺基!连这都不知道!”
总之在玻管局的十年,是我“大开眼界”的十年。我第一次见传呼机,吃了一惊。大概是在1991年,我调到玻管局的第三天,阎局长在蓝天大酒店开会,赵有才主任让我给阎局长去送一份材料。我坐在大厅等阎局长散会。那天我两次眼睛陡然放亮,第一次是因为小柳柳如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柳如叶。当柳如叶突然在大厅出现时,我的眼光陡然放亮,就像当年钱牧斋访柳如是于舟中一般,“嫣然一美姝也!”柳如叶的夺人眼目主要是她的性感。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性感丰满的女性,并且以后也没有再见到第二个。从性感、丰满的角度讲,柳如叶在我人生中是“空前绝后”的。她当时给我的第一印象,有三个“恰到好处”:一是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既不夸张,仿佛一不留心那微笑就会掉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去;又不吝啬,好像那微笑是不得已硬“贴”到脸上去的,稍不注意,便溜得无影无踪。二是“露”得恰到好处。脖子是裸露的,手臂是裸露的,下来就是腿了。黑色的短裙只到大腿的中部,膝盖以上有半块砖或者一拃长的距离是裸露的。若将两截露出的大腿拼在一起,横着放那儿,差不多是一个枕头,所以让人恨不能真将这两截裸着的美腿拼起来装在一个绣花枕套里,夜夜搂着它安寝。她的性感主要表现在这两条腿以及安装这两条腿的臀上。她的腿端直、修长而粗壮。端直指她双脚并拢站直了,小腿之间只能插进去一个伸展的手掌,而有些女人的腿间却可插进去一个拳头。修长和粗壮本来是相反的——修长就不会粗壮,粗壮怎显修长?柳如叶之所以性感的惊心动魄,就在于这二者近乎完美的结合。修长的感觉来自于她的身高,她不穿鞋应该是一米七左右,和陶小北一样高。身长自然腿长,所以显出修长。粗壮来自于她的体态,她的体态主要特点是丰满,胸、臀、腿都给人一种“粗”的感觉,而腰却细。当时大厅恰好有另外一个女孩,身高和柳如叶差不多,可瘦得令人害怕。这个女孩穿一条过膝的裙子,她站在那儿,露出两条极细的腿,像两根火柴棍儿支撑着一个人体。我当时不禁担忧地向这个女孩脚腕儿处望了望,真担心那两根火柴棍儿突然折断。三是步态恰到好处。柳如叶在大厅里踱步时,步态十分优雅。而步态优雅的女性比容貌姣好的女性更难觅!“步”而有“态”,即能跟人形成一种交流,产生一种身体语言或者步态语言,仿佛她走路是在跟你“说话”。迈第一步,仿佛在说:“你喜欢我吗?”迈第二步,仿佛又在说:“你喜欢我哪儿呢?”此时总经理喊她,她若突然迈着小碎步跑起来,仿佛又在对你说:“我要我要我还要!”她要什么东西呢?只有两样东西会让她眼睛放亮:货币和性!我之所以遐想将柳如叶封为贵妃,就是因为我若是皇帝,能给她货币——我甚至有权废弃旧的货币,重新铸造一种新的货币。而她能给我性或性的想像——只要一看到她,我脑子里就全是那种“肮脏的思想”,恨不得当下就在蓝天大酒店的大堂里和她温泉水滑洗凝脂。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若柳如叶为巫山之女,高唐之客,我则愿作楚怀王,幸之!明人徐霞客说,黄山归来不看岳。见了柳如叶,你可能再不愿“看”别的女人。柳如叶若是黄山,管她愿不愿像巫山神女一样自荐枕席,我们也完全可以用眼睛将她的衣服剥光。犹如当年楚襄王与宋玉游云梦之台一样,想必她的玉体云气缭绕,云烟氤氲,风景不俗。
《背叛》41(3)
这就是柳如叶的三个“恰到好处”。“露”的恰到好处中,露出来的部分当然还有脸——哪一个酒店会让一位“蒙面人”做商品部经理呢?所以这一点原可以不写出来,可我还是忍不住写了出来。因为她只有露出脸,我才能看到她脸上妩媚的微笑。
那天在蓝天大酒店初睹柳如叶的芳容,我不禁联想起明末名妓柳如是。柳如是与钱牧斋结合时,只有二十四岁。丰姿逸丽,翩若惊鸿,盛鬋堆鸦,凝脂竟体。而钱已六十四岁,黝颜鲐背,发已斑白。燕尔之夕,钱曰:“我甚爱卿如云之墨,如玉之白也。”柳曰:“我亦甚爱君发如妾之肤,肤如妾之发也。”因相与大笑,云雨甚欢。
“风前柳欲窥青眼,雪里山应想白头”,这两句诗是谐谑钱牧斋和柳如是此类老夫少妻的。我若为钱牧斋,柳如叶为柳如是,年龄差距当然没有当年的钱柳那么大。我刚调玻管局时也就三十出头,柳如叶那时看样子有二十二三岁模样,我只比她大###岁。所谓婚外恋,就是感情上的一稿多投。我第一次见柳如叶,其实就有了到她那儿投投稿的打算——仿佛这小蹄子是一家颇有名气的出版社,而我则是等待她编辑出版的一部书稿。
柳如叶当时就那样在蓝天大酒店的大厅里微笑着,和几个客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她就转身向电梯走去。直到她闪身进了电梯,我的目光还在像看一部情节扣人心弦的电视剧一样,多情地追随着她。电梯门残忍地割断了我的视线,我当时有种绝望的感觉,不由自主以手残暴地击打我坐的那把圈椅,直至将手击痛。因为视线里没有柳如叶,我的目光陡然黯淡,可很快便又放亮——电梯里走出来的一个人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莫非又是一个柳如叶?当然不是,这是一个男人。确切一点,是一个外地客商。他当时一边急匆匆地向大厅门口走,一边像拔一支盒子枪一般,从腰间拔出一个物件端到眼前看。我像一个真正的###一样,刚用目光将柳如叶送进电梯,又用目光将这个鸟人迎出电梯——我的目光一直跟着这个人走。因为我不知道他手里端着看的那个物件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物件差不多有一包香烟那么大。客商一出电梯门我就瞥见了他腰间别着的这包“香烟”,当时我的眼光正留恋在柳如叶的“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