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部分阅读
嗨,是我。
我想,她应该会记得我的。退一步说,如果她连这个都忘记了,或者她知道是我却不通过,那我也没必要和她说什么了。
我关了电脑,又把杯子里的水喝光,然后就上了床。心里有事,这个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的。好不容易陷入昏睡,却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我睁开惺忪睡眼,一边看着窗外微明的天色,一边从枕头旁摸出手机。这会是谁呢,叶子薇,cat,还是……何小璐?
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焦灼的一声“喂”,却是小川的声音。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216:42
我问了一句,怎么啦?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小川在这个时辰打电话给我,肯定不是为了闲聊。(芝麻小说网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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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说,云来,我在北大医院,你马上过来,现在。
我顿时睡意全消,小兔还没有怀孕,所以医院里发生的不会是什么喜事。我还想问清楚些,但小川只是让我到医院后打他电话,见面再说。
小川拜托道,云来,快点来,我只能靠你了。
我挂了电话,胡乱洗了把脸,匆匆出门。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把抽屉里所有银行卡都翻了出来。虽然小川用不上我这一点点钱,但我还是要带上,以防万一。
下了电梯,走出大堂,我看见天色渐渐发亮,一轮朝阳在高楼的背后,挣扎着喷薄而出。久违了,深圳的清晨。
突然间一阵凉风吹来,我打了个喷嚏,才发觉衣服穿少了。在这忘了季节的城市,好像在那么一瞬间,清冷的秋天就来了。
我驱车来到北大医院,打了好几次电话,小川才接了起来。他让我在停车场等他,说他很快就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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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着车前盖,一支烟还没抽完,就看见小川急急忙忙向这里走来。我掐掉烟,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川勉强笑了笑,说,我哥出了点事。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想问下去,他却按着我的肩膀说,我那辆车给他撞坏了,只好委屈你当司机。云来,先送我回家拿点东西,要快。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普桑,我发动车子,从倒后镜里看见他掏出手机,正在打电话给谁。马达轰鸣,而他的声音低沉,我只断断续续地听见几句。
洒水车……肋骨断了,幸好没插进肺里……皮都撞得卷了起来……吩咐护士,一定要阻让警察抽血,就说抽血的话,伤者有可能死掉,要他们负责……
最后他说,拜托了,爸。
我听出来了,这个电话是打给他岳父,小兔他爸爸——某区某局的局长,跟这医院有着某种利害关系。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408:19
我把小川送到他家楼下,他上去了十几分钟,再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小包。这一次他钻进车子,坐在我旁边,对我说,云来,我们回医院。
一路上,他仍在不停地打电话,有几个是跟伤势、抽血有关,另外的几个,似乎是打给ktv的员工。这几个电话,都表明同一个意思,就是小川要尽一切努力,掩盖他哥哥醉酒驾驶的事实。要不然的话,大石这一辈子就毁了。
还有另一次简短的通话,不知道对方是谁。
小川问,他们来了吗?
小川又说,嗯,都准备好了。
小川最后说,行,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他转过头来对我一笑,抱歉道,云来,辛苦你了。
我懒得骂他的见外,问道,大石现在怎么样了?
夕阳的光芒穿过前窗,照得车内一片毛绒绒的金黄。小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我哥还在昏迷中,没有生命危险。手脚都没大事,不会落下残疾。只是肋骨断了几根,还有破相是免不了。
我试着打趣道,那倒没关系,男人身上有几道疤,90后的非主流更喜欢。
小川摇头苦笑,拍拍我的大腿,还是那一句,云来,辛苦你了。
说完这些话后,他疲倦地低下头,再没有谈话的意思。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他手里紧紧抓着那黑色的小包。尽管疑虑重重,但我此时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松紧离合,变换档位,好在渐渐稠密的车流中穿插自如,尽快赶回医院。
太阳一寸一寸地升高,这个城市渐渐苏醒。这些人来来往往,脸上挂着昨天的疲劳和今天的期待≡于几个小时前发生的小小事故,他们一无所知,更毫不关心。
而我眼前浮现出大石的那张脸,跟小川那么像,只是多了几分憨厚。我记起在某个冬天的下午,我们那么多人站在田里,他双手倒腾着烫手的番薯,笑着递给我说,来,趁热吃。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415:53
我跟小川赶回医院,在走廊里,看见了一对哭天抢地的老夫妇。他们刚刚失去了年轻的女儿,车祸发生时,她正坐在大石身旁。
关于这起事故的前因后果,我是后来才慢慢了解的。ktv即将开业,各路人马都已经齐,其中有一位叫小雯的女服务员,跟刘总刘大石特别投缘。在车祸发生的前几个小时,刘总和几个员工在ktv里开怀畅饮,散场后,他坚持要送小雯回家。
在通往梅林关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辆洒水车从右边突然驶出,而我们喝得烂醉、一路飞车的刘总,直勾勾撞了上去。在旁边女人的惊呼中,他用仅有的一丝清醒——或者本能——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电光火石之间,雷克萨斯的右边车头撞上了洒水车,车前盖瞬间被挤成压缩饼干,而其后的那个女人,当场香消玉殒。
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里,有人开奥迪,有人开奥拓;有人开奔驰,也有人开奔奔。有钱人的座驾是捷豹,开捷达的人更多▲无论钢板的厚薄相差多少,坐在车厢里的人,那一具血肉之躯,都是同样的脆弱。
这个女人,这个连二十岁都没到的年轻女人。她原名王银稳,在ktv里化名小雯。她打算凭借顾客施舍的小费和轻蔑,维持她老实巴交的父母,在深圳某一个出租屋里的生活。他们在老家贵州的山区里,辛苦耕作了大半辈子,女儿是想让他们享享福。
而如今,她身材单薄的老父母,正双双瘫倒在小川的膝前,哭得声嘶力竭。女儿就这样死了,被一张白色的床单覆盖着。在所有无济于事的悲伤过后,他们只好回去贵州。这个流光溢彩的城市,就像是女儿买来、此刻套在他们身上的衣服,光鲜而肥大,永远不适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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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自溢 第45节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514:22
我想抽一支烟,却想起这是在医院里。走廊又长又冷,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我背靠在墙壁上,眼前一出戏正在上演。
这样的情景,在电视剧里并不少见。小川把两位老人扶起来,让他们坐到走廊的椅子上,然后像一位杰出的牧师,站着给他们布道。
小川就是有这个本事,他演得像是跟老人们同一阵线,是在为了他们的权益而奋斗;他的每一个建议,似乎都是在为两位老人家着想。
我隔岸观火,看小川的表情不断变换,听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么进退得当。小川的演讲富于感染力,他说的话有软有硬,连哄带骗,让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妇晕头转向,诚惶诚恐,根本没办法拒绝。
但我还能怎么呢?难道要我大声跳出去,说出酒后驾驶这个真相,以此作为两位老人的砝码,好让他们从我十几年的死党这里,得到更多的赔偿?
小川右手是那个小黑包,左手是一张列着条款的纸,他对那个干瘦的老男人说,阿叔,包里有十八万,只要你们在这里按个指模,现在就能拿走,现在。
老男人看了一眼妻子,他的眼神里是认命的绝望。老夫妻对视良久,最后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而他颤抖着伸出右手,还用沙哑的声音说:
谢谢老板。
我闭上眼睛,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翻腾。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这世界本就没有公平,没有正义,只是看你站在哪一边。
小川长长地松了口气,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云来,你帮我带两位老人家去处理后事,该签的都签了,不要留下后患。云来,我能信的人只有你了。
他再次拍我的肩膀,乒地笑道,辛苦你了,兄弟。
我突然觉得无比沉重,身形都矮了几分,这是因为他的手掌,还是那两个字?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611:56
处理好所有事情后,一天都过了大半。我开车送两位老人,回关外的出租屋。去梅林关的路上,车流拥堵,不知道那鲜活的生命,是消散在哪一个十字路口。
一路上,两位老人悲痛欲绝,下车的时候,却没忘记对我说,谢谢老板。
老板?我不是老板,我只是打工的,跟你们女儿一样。
但我说出口的是,老人家,节哀顺变。
然后我掉头走人,倒后镜里,那干瘦的老人紧紧抱着黑色小包,就像不久之后,他们也会这样抱着女儿的骨灰盒,踏上回老家的火车。
在一个红灯前,我点燃了一支烟,把尼古丁狠狠吸入,再徐徐吐出。烟雾弥漫,车窗外的世界,依然在忙碌地转个不停。有人年纪轻轻,却躺进了殡仪馆,我有幸还没死,现在,我要回家睡觉。
回去洗了个澡,我把自己扔上了床。准备睡到五点多,然后就起床,等叶子薇的准点电话。我不打算告诉她今天请了假,就像小川说的那样,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想起跟叶子薇第一次见面,在中信广场的那家星巴克。我还打趣说,要把她介绍给小川那单身的哥哥。如今,我跟叶子薇已经快要谈婚论嫁,而大石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知道醒来没有。
造物弄人,原来并不是“作弄”的弄,而是“弄他!弄他!”的那个弄。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搞的,身体乒,脑子却异常清醒。算了,还是起床找点事干吧。
我打开电脑上网,又登陆了qq。随着一声咳嗽,右下角的小喇叭闪动。我想这一定不是我想等的那人,但是点开窗口,上面赫然是何小璐的号码,已经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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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自溢 第46节
(www。。).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709:17
我把好友名单拉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她的头像是彩色的——她居然在线。我没有急着跟她说话,而是点开了她的个人资料,先看一遍。
何小璐把能改的内容都改过了,除了号码本身,一切都跟我记忆中的不同。她的签名是用白话写的,看起来,她已经抛掉了粤东小镇的一切,成为一个彻底的省城人。
经过那么长的时光,她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她喜欢改变。
我打开了对话框,打字的光标在不停闪动,我一边反复思量,一边又担心她的头像,会突然就暗下去。
我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唐僧,有一段往事被压在五指山下,过去了好多年。现在,我只要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就能揭下那一张符咒,打开枷锁,让妖猴重回世上,兴风作浪。
我的手指那么迟疑,打了几个字,删掉;然后再打几个字,再删掉。
陈奕迅的声音刚好在耳边唱:相约在一个适合聊天的下午,分开很多年,还以为没有包袱……
最后,我终于咬紧牙关,按下回车。我说的是,嗨,在吗?
三秒之后,滴滴滴滴,她说,在。
然后我们几乎是同时问,你过得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不由得一笑。你过得还好吗?这是一个问题。我应该坦承自己过得不好,以此换取她可能的一点同情,还是应该吹嘘自己过得很好,让她觉得当初离开我是一个错?
就在我思来想去的时候,她先回答说,我还好啦,昨天刚从尼泊尔回来。
我问,去旅行?
她打了个笑脸的符号,说,去度蜜月。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0714:51
我对自己说,哦,她嫁了,何小璐,她果然嫁了。
当结果来临时,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这就像是股市里一个巨大利空,经过市场的长期消化,等到靴子真正落地,股价已经懒得再跌了。
尘埃落定,我心里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如释重负。郁积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可以释放出来,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