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部分阅读
孙承祖和孙俊英苦心设计的陷害民兵队长江水山的事件引起的这场激烈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事情没有按阴谋者的算盘发展。
开初,激起军属的愤恨,把事态扩大,打了江水山,再打曹振德,接着抢公粮,把村子搞得乌烟瘴气,天昏地暗……群众很快明白过来,确信江水山不会干强奸人这种事;老东山和江任保的证词更洗清了水山的冤枉。谣言破灭了,出去四个多月的民工,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并且有两家挂上了“军属光荣”牌。江水山没有为这场打击倒下去,还是一样地干工作;张区长还亲自到村里来给他重新佩上手枪。曹振德也没卧床不起,第五天就吊着胳膊出现在街上、村公所里。
被打倒的是孙承祖他们自己的党羽。孙俊英和冯寡妇经过政府的审判,以仇视人民政府、伤害干部、破坏社会秩序的罪名,判处孙俊英徒刑五年,冯寡妇徒刑四年。自然,孙俊英的烈属待遇也随之取消了。
在孙俊英和冯寡妇被捕之后,孙承祖逃到东泊村“刮地皮”家里藏匿起来。听到了判刑的消息,他很高兴,知道孙俊英没有供出他来,就又潜回山河村家里。冯寡妇是根本不知道孙承祖回家的事,她是一尊任人摆布的毒炮,装上炮弹就放出去。孙俊英所以没暴露孙承祖,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她一口咬定是借桂花事件发泄对江水山和曹振德的私仇,报复他们把她丈夫动员参军的怨恨。因为她知道,如果承认和暗藏的敌人有勾结,那末罪恶性质就加重了。其次,她希望孙承祖的话能实现,中央军会打过来,她要等到这一天,跟孙承祖到大城市享福,何况她对共产党有刻骨仇恨呢。而政府由于战争紧张,任务繁重,对这一案件一时查不出明确的反革命政治阴谋的证据,所以就暂作这样的判决。同时责成公安机关和山河村政府,继续加紧进行血衣案和这次事件的侦察工作。
孙承祖没有怜悯这两位亲信女将去劳动改造的情绪,只是感到失去了公开活动的工具,很是烦恼。但是这几天报上登的,国民党军队大举进攻胶东的消息——虽然离这里还有几百里路,然而是向前推进的——给孙承祖以很大鼓舞。由于现在山河村只有他夫妻二人,活动不易,他决定暂不冒险,只是严密隐蔽,以后再伺机进攻。
他在东泊村的党徒“刮地皮”他们,自从大秃子来山河村参加过烧公粮杀害曹冷元以后,一直没再敢进行活动。孙承祖最近去躲藏时又指示他们,找好时机,进行破坏……曹振德用一只左手,动作拙笨地向锅里打点着食物。他身上被闹事女人打的伤,在逐渐地好起来,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肉,结下了疤痕。但是,他的右胳膊还不得不用白包袱皮吊在脖子上。
随着国民党反动派向胶东解放区的进攻,支前工作更加紧张,繁重。本来时常率领民工出发执行紧急和重要任务的指导员,这些天由于伤势重一直留在家里。振德躺着的时候,就前后不停地思索着村里发生的事情。他深切地感到了阶级斗争的错综复杂。他深切地感到了区委书记提出的怀疑——山河村还可能隐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反革命分子的估计,值得他深思。关于杀害曹冷元事件后发现的那件血衣,昨天区治安干事来说,经过多日的侦查,已有了初步线索,怀疑点是东泊村的地主“刮地皮”和他的儿子,这,公安局正在进一步调查中。对企图强奸桂花嫁祸江水山引起的落后军属、案属闹事和有关破坏河堤的事件,党支部开了几次会,决定进一步追查,一定要将敌人抓到手。
究竟是谁企图以强奸桂花来嫁祸江水山?谁去破的堤?曹振德同意区委的分析,这是有政治背景的,一定有主谋人。曹振德这次不光是从各户的社会情况来着眼,而且同时注意发动落后的角落。
这几天,指导员的精力集中在江任保身上。这是因为,去破坏河坝的人,正瞅着江任保擅离职守的空隙,这是偶然的巧合吗?曹振德亲自找任保谈了两次,耐心地进行启发教育,要他说出那天晚上离开河堤的情况。江任保终于在指导员的多方劝导下,如实招出他怎样去找王镯子,对方怎样不许他进门,怎样给了他酒和鸡蛋……看起来,这是合理的,与破坏活动联系不上;但曹振德联想到,王镯子是上次闹事中的活跃分子,在一些关键地方起的作用很坏,虽然不明显,却有点象是故意给闹事女人添油加火;而破坏河堤的事,又恰巧发生在她送任保酒菜的时候。想到这一些,指导员很快就注意到王镯子的活动上来。
前些日子,有了王镯子和江任保勾搭的流传时,青妇队长曹春玲气愤地去质问女方。王镯子很难为情地认了错。一部分军属妇女不能容忍,说王镯子丢了军属的人,要求处分她。春玲请示村政府,要开会斗争王镯子和江任保。指导员没有批准,说这种事不要闹大了,对双方进行个别批评、教育,都表示不再犯也就罢了。由于大的重要的工作把指导员累得透不过气来,他没再过问此事,日久也忘了。现在,曹振德推敲着这回事,感到它的疑点值得重视。
振德打点好要做的饭之后,就坐在灶前烧起火来。“我老远就见烟筒冒烟,是爹在做饭呀!”喜悦的少女声,柔和地响着。
振德抬起头,见春玲用锄杆扛着一篓子菜豆角、菜瓜出现在院子里。他问:“东坡的那块谷子锄完啦?”“完啦,爹!”春玲放下锄头,提着菜篓子进了屋门,“俺们女将加了油——嘿!那桂花嫂,都赛过我啦!俺们早干完,好回来理家务。爹,你怎么做饭呀,胳膊不痛吗?会开完了?”春玲敬爱地望着父亲。虽说老人在家炊事的遭数很多,可是女儿总是过意不去。
“我们的会也提早散了,不叫胳膊不好,我还能下地干一气。”父亲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他起身去拿过毛巾,打掉女儿身上的尘土。
“爹,行啦,行啦!”春玲叫着蹲下身,“我来烧火,爹歇憩去吧!”
“烧火还累得着?”振德又坐到灶前,把毛巾给她,“洗洗脸,喝口水。”
女儿依从地洗了脸,梳了头,手扯起汗湿沾身的白底蓝条粗布褂儿,用芭蕉扇子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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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靠上西山尖,它那初秋的火红的余晖,穿过房西头的柳树的枝叶,铺在屋门跟前。柳树上有个喜鹊窝,此时小鸟被它们的父母呼唤回巢,正围在爹妈的身边,跳来蹦去,聒噪不休。
“你胳膊好点了吗,爹?”春玲问着,她手里的扇子的风,在向父亲身上吹了。
“还是挺沉的,伤口一突一突的,动起来痛。”振德瞅了一眼吊在胸前的右胳膊。那上面被冯寡妇的剪刀戳下的伤口很深,又是在活动的关节上,加上热天,伤处化了脓。他皱了一下眉继续说,“伤不大,可正在关节上,碍着干事。玲子,拿剃头刀子来。”
“爹,你要剃头?我不会。”
“不剃头。咱们治伤。”
“那怎么好随便动?”
“不是大毛病,治得。来,你只管听我吩咐。”春玲只好从命,拿出剃头刀子,用火苗将刀刃燎了燎,找出一簇新棉花,倒了一蛊烧酒,舀了一碗凉水。这些东西摆在灶台上之后,她就帮父亲解开伤胳膊,姑娘惊道:“呀,肿成这末大个疙瘩!”
“听我的,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准怠慢。来,用棉花蘸着酒把伤口擦一遍。”
春玲小心仔细地做过了。
“拿刀。”
春玲拿起剃头刀子,看着锋利发亮的刀刃,又看看父亲那臃肿的紫红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说:“爹,这不行!痛……”
“别怕!含一大口凉水。”父亲不理会女儿的话,严肃起来。
“爹,你痛……”姑娘拿刀的手发颤。
“有脓不挤出来才痛。你把凉水喷到伤处,猛地下刀就割,我一点不会痛。拿稳刀,喷水!”
春玲瞪着黑黑的两只大眼睛,鼓起勇气,张口喷水——但喷到地上去了。她作难地央求道:“爹,我下不了手……”
“你真没出息,这个胆子,还想上前方打仗吗?”“这不一样……”
“也有一样的地方,不论什么样的敌人,也不能留情。玲子,凉水一触到疮上,肉一紧,刀子上去,不怎么痛,这是你爷常用的割疮法子。”
春玲一咬牙,一横心,水出口,刀子上了伤处。
振德的身子不由地一抖,注视着向外涌着血污和白脓的肿疙瘩,吸了口气,说:“好了,这下可好了!快呀……”
春玲醒悟,急忙擦血、挤脓。一会,偌大的肿伤干瘪下去了。包裹好后,振德拭一下前额的冷汗,笑道:“再不用吊着胳膊啦,两天后就和好的一样了!”接着,他收敛笑容,说:“玲子,今下晚你去找任保媳妇,从她那里再把任保和孙承祖媳妇的事情了解一下。”
“爹,原先你不让多管,怎么这会又认起真来啦?”春玲翻着天真的大眼睛,纳闷地望着父亲。
“过去是过去,现在看起来,这个事不简单,是要紧的!”指导员加重了语气,“春玲,你说王镯子真心和江任保胡来的么?”
“他们两家都承认了,难道还会有假?”
“王镯子长的也象个人样,怎么会看上任保这个人人瞧不起的家伙?”
“她这种人不能看外貌,丑事都是她们干的。”“不要动气,咱们来以事论事。我不是说王镯子好,她不和江任保胡来也算不得好。当然,她离开男人久了,败坏也可能。可是,她为什么不找比江任保长得强些的男人?”“如今人人学好,别人谁还耍流氓!”
“这话有道理。只是人还没全变好,凭王镯子的本事,她还能勾引上好看一些的男人的。自然,我这话也有些含糊。不过,我这几天从任保酒醉正巧有人去决堤这回事,联想到他同王镯子的关系。这孙承祖他爹是被咱地下党处死的,他在家时没有什么坏表现,可是对新社会有世仇的人,难保没有反骨,后来我也后悔疏忽了这一层,孙承祖参军的时候没加阻拦。如今,他一年多无音信,说不定这里面有缘故。”“难道孙承祖投了敌?”春玲惊叫起来。
“我只是这末想,还不能断定。玲子,现在是党和毛主席领导咱们同反动派在全国进行较量的时候,敌死我活,一切敌人都不会躺着不动;过去装老实的,也会和蒋殿人一样,变成疯狗。现在,能弄清王镯子的作为,如若是假,孙承祖的踪迹,就水落石出了!”曹振德说到此处,又向女儿道,“我估计孙承祖有可能藏在家里,你看呢?”
春玲沉思片刻,摇着头说:“不会,孙承祖真的回来了,他媳妇更不会败坏,即使王镯子作风不正,她男人也不依。”“你毕竟年少,玲子,想事和做梦一样。这下就用上你方才的理,她那种人,坏事做尽,不知廉耻。我是想,也许是王镯子找江任保作挡箭牌,打掩护……明白吗,闺女?”春玲的脸不觉一红,点点头,有些紧张地说:“那咱们快去抓呀!”
“这是我自己想的,还要做调查。搞清也不难,只要弄明白江任保和王镯子的关系,孙承祖回家没有就会真相大白。别的主要干部都在忙支前,咱们父女要快去做工作。你去找任保媳妇谈。江任保,有我。”
“啊,爹!我原以为你在家养伤,可你……”春玲见明轩、明生放学回来了,没再说下去。她掀开锅盖,那乳白色的滚热的水蒸气,立时散满了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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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孙承祖的指示,这些天王镯子经常在大路左右观看有没有公安干事和武装人员进村,以推测干部是否注意到孙承祖身上,预防万一。
这天上午,王镯子提着竹篮子在村后玉米地里假装摘菜豆角,眼睛时时瞟着大路上的行人。忽然背后响起喊声:“谁在那里?”
王镯子吓了一跳。看清是江任保站在地边上,她想不理他,就顺着玉米秆的孔隙向北走。
“啊,不说话,你在偷庄稼?”任保又喝道。
王镯子仍是不理睬。
“我抓啦!”任保威胁迫。
王镯子已经接近地头,见他还不松口,就停住脚,没好气地说:“你没长眼睛!这不是俺自己的地吗?”“哈哈,是你呀,小娘子!”江任保叫着快步钻进地里,碰撞得玉米秸哔哔啦啦地响。
王镯子见江任保衣服底下鼓鼓凸凸地藏着东西,就问:“你拿的什么?”
“嘿嘿!”任保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甜瓜,丢进王镯子竹篮里一个,自己把一个瓜乓一声掰开,大口吃起来。“你这家伙,当贼喊贼,我要报告民兵去啦!”王镯子假意儿威胁着,心想篮子里这个瓜留给丈夫。她伸手夺过任保的一半瓜,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