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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没心情看下去,就在操场边的跑道上无聊地走着。不远处也有个小球场,几个女生在玩排球,她们穿着一色的运动服,个头都挺高,玩得很开心,旁边还有两个男生给她们拾球。我发现这球场也存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特别是那边踢球的男生,只要听到女生的尖叫声,好似脚下生风一般,个个生龙活虎。
就在我漫无目的闲走时,欢欢在远处叫着我,招手让我过去,好像很着急。我以为混儿再下狠招,让老师立不起脚来了,过去一看,一切正常。只是老师换了个位置,躲开了学生,而学生像是找到了感觉,不时斜插到球门那一边拦截老师。
欢欢的焦点转移到球场外,用手指点着对面问:那不是我们见过的女班长吗?刚才还递给冼老师一瓶矿泉水。我望了望,点头说是她。真是无聊,不想看了,咱走!欢欢说着就往场外走,我跟上去问她认识回去的路吗?她挖苦一句:才多大的地方啊,你就迷路了?方位感太差,难怪考不上大学。我方位感确实很差,也没放在心上,建议她一道去校外的书店走走。她没再说话,我也只能跟在她后面,这校园实在太大,感觉每个地方都挺像的,识别不出方向,后来总算出了门,欢欢这次采纳了我的建议,我们进了那家书店。
欢欢的心思显然还在操场上,呆在书店也没心情翻看,催促我快点。我本想让她先回去,可又担心自己记不住来时的路,只好让她再等一会儿,我给大弟买了两本复习资料,也没来得及细看,那欢欢在门外又催上了,说再不走她可要丢下我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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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82(1)
回去的路上,欢欢还是老重复上次的话题,那女班长真是冼老师的女朋友吗?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她顺手将书抢到手上,一看封面就挖苦道:难怪你们农村学生考大学难,连买书都不会挑选,都是垃圾资料,你名落孙山,我看你弟弟可能要重蹈覆辙了。
为了淡化她心头的不快,也为了安抚她的古怪脾气,我这才说:冼老师不是说过那班长是后备队员吗?不会是女朋友的。
我这话纯属为了讨好她,效果也很明显,她即刻多云转晴,把书往我手上一丢说,改天把我用完的资料全送给你弟弟,说不定能考到北京来哩。她知道我大弟跟她一样上高一,而她书架上的资料放得满满的,别看她脾气古怪,学习却很用心,也很严谨,那书架上的书本连小学的都保存完好,不像混儿,现成的课本都糟踏成豆腐渣一样。
我给欢欢打扫房间时,留意最多的就是她的书架,见到她用过的资料都搁在那里,而且大都是学校的内部资料,质量高,很是浪费。也曾想过向她借来给大弟用,却一直没敢开口,我总小心翼翼地在秦家固守一个保姆的本分。我的职责范围是锅碗瓢盆类的实物,而不是精神上的书本,只有在空闲无聊时,将自己关在门里,记录自己平淡的每一天,又在平淡中重复翻看那本《平凡的世界》。看到的文字,写下的文字,才是我的精神寄托。
现在她主动提出把资料给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破天荒地掏钱给她买了瓶可乐,大有献殷勤的意思。她接到手上笑了一句:你也学会贿赂人了。继而叹声道: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
我本想说秦飞不是吗?可还是没说出口,平常只要提及兄弟姐妹之类的话题,我和她都把混儿放到一边去,偶然间我会说漏嘴,点上秦飞两个字,她就不高兴了。在她眼里,混儿是她家庭亲情的竞争对手,她始终要把混儿排除在外。尽管如此,她这个挂名的哥哥真要是身陷困境,欢欢也能流露出兄妹之情来,上回打架的事,她不是一直在替混儿担心吗?
快到操场时,她忽然跟我说,将来我要是找男朋友,一定找像冼老师那样的。
球场上不再是你争我夺,场下倒成一片。男生们坐在地上休息,大口喝着水,而先前呐喊的女生们也各就各位,蹲候在男生身旁,一个个小鸟依人似的,跟眼前汗水浇灌后的男生形成鲜明的对比,铁与水的交融,画面生动。混儿独自仰面朝天地躺在一边,身旁有个空瓶子,还在大口喘气,有个女生问他是不是附中的,下脚可够狠的。
冼老师手里玩耍着矿泉水瓶子,靠在不远处的球门柱上正和那姓寒的班长说笑在一起。这广东人真是不怕冻,居然把运动衫脱下了,露着上身丝毫不在乎,一身红色呢袍的班长在他面前显得有些臃肿。
欢欢的目光一直投向那边,神情漠然,我轻轻碰了她一下,又指指那边的混儿,小声说把可乐给秦飞喝吧。欢欢一听,倒是有所反应,把可乐交到我手上。我正想给混儿送去时,她却吩咐一句:你给冼老师送过去,就说我买的。
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倒不是在意那可乐的买主,我买给她喝的自然也就属于她的了,问题是人家正谈得高兴,我冒出去插上一杠子,算是凑哪门子热闹。阳光灿烂的日子,人家也不需要有个灯泡照映啊。再说了,在家她可以使唤我这个保姆,到了外头让我给人送瓶水,还要声明她这个小主人的身份,实在让我感到自己的卑微。
即便有这种想法,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准备服从指令,也不管那班长如何看待我这个不请自来的灯泡了。反正说是欢欢买的,我不过是雪中送炭的工具,欢欢应承的资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就在此时,那混儿翻了个身,一眼瞅着了我们,目光集中到那瓶可乐上,立刻起身咋呼道:操,真没良心,现成的可乐不给我喝,是想浇到草地上啊?二氧化碳太浓,毒杀小草,来春还能出土发芽吗?说着就要过来拿可乐。这时候欢欢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也顾及不上混儿在背后骂我吃里扒外,朝球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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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82(2)
他俩谈得很投入,没留意我到了身旁,我将可乐往冼老师手上一塞说,欢欢买给你的。寒班长望了我一眼,问这不是上回到学校找你的保姆吗?你可真行啊,踢球也带上保姆来伺候。
我一听这话,感到一阵羞辱,很想责问她说话懂不懂得尊敬人,可一想到人家是个研究生,我能跟她辩出尊严来吗?我本就是个保姆啊,也正是受小主人口谕来送水的,班长也没冤枉我。冼老师也没向我道谢,只向那边的欢欢挥手表达对学生的感谢。在我转身离开时,我听到冼老师说出一句更让我伤心的话:可别小瞧这保姆,能看透《平凡的世界》的保姆,咱可没福分享受到这等极品待遇。
我只感到这学问越高的人,伤害人的话越锋利,能刺透人的骨髓,我情愿让混儿骂上一万句,也难以接受冼老师这一句。
阿莲的故事 83
为什么每进一回大学校园,我都要受到伤害?我觉得不是卑微的身份让自己变得敏感而脆弱,而是未了的心愿让我始终在那道门槛内抬不起头来。那里曾是我朝思暮想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人脱胎换骨的场所,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理想。理想破灭了,就好似前方那盏灯也熄灭了,我在黑暗中无法寻回脚下自己走过的影子,也只能将阴影残留在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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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大学校园,好比自己也成了登山者,同样的制高点上,别人是游客,将风光收揽胸怀;而我只是个清洁工,风景离我再近,我也闻不到花香,听不见鸟啼,风景不属于我。
身份只是卑微与高贵的导火索,导火索点燃之时,闪现火花,也投射阴影,瞬间产生两种景象:光明与黑暗。我属于后者,一个活在阴影里的人,在光亮面前也就自惭形秽。
寒班长和冼老师借用我的身份来烘托调侃气氛,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让我内心的阴影浮现出来,自卑不已。等我回到原处,欢欢情绪才有所好转,混儿在旁发了几声牢骚,说看不出平常道貌岸然的小冼,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主,花前月下没完没了了。然后放开嗓门叫老师早点领大家开饭去,肚皮饿得起皱了。
冼老师这才和寒班长回到场边,跟那些男生招呼一声先走。冼老师套上汗津津的球衣,让我们跟着他先回宿舍。寒班长和冼老师并肩走在前面,一路说着话,欢欢悄声说了句:不是情侣才怪哩。
回到宿舍,戴眼镜的男生还在床头看书,见到冼老师进屋才下了床,问上哪吃饭,我先去占个餐位,这几天放假聚餐的人可不少。冼老师让他上老地方等着,他洗完澡就过去。戴眼镜的男生一拍肚子说,等你这顿免费午餐真是不容易,哥们儿快把书吞进胃里充饥了。然后就出了门。混儿倒在冼老师的床上问:洗澡?哪洗去啊?合着是想领咱上西餐厅,要打扮成油头粉面。混儿只要在外踢球,大多是就着满身汗气吃饭的,欢欢则是捏着鼻孔吃完饭的。冼老师说就在冲水房洗一下,很快的。然后拿出两套衣服,递给混儿一套,让他一道上冲水房。
混儿说你这老师怎么当的,把学生当企鹅了?冲冷水还不结出冰碴了?绝对是脑子烧坏了。
冼老师笑着说,咱广东人,不管春夏秋冬,饭可以不吃,澡不可以不洗啊。
冼老师一走,混儿学起港味十足的普通话嘲弄道:难怪啦,一个个短小精悍的,都把肥腻搓进了下水道。广东的老鼠一定够沉啦,老鼠肥了,那猫不肥也不成啦,猫与老鼠都当菜吃啦,难怪广东佬都好这一口,肥水不外流嘛。结果可好,愣是从身上又搓进了下水道。这叫什么来着?生物链,对啦,一环套一环,哈哈!
他的混话说得我起了鸡皮疙瘩,很是恶心,寒班长和欢欢也皱起了眉头,寒班长说,你这学生也太损人了,让老师听到可不好。混儿又跟寒班长贫上了,从长相、肤色、口音,给寒班长寻找起籍贯来,说一定跟西施是老乡等等。
后来寒班长索性进了对面宿舍躲开他,混儿这才收声,不知从哪翻出冼老师的香烟,抽起来。等冼老师回宿舍时,他凑上去奸笑一声:你那女朋友真是水色,刚出蒸笼的馒头。
别乱说话,是同学,女班长,知道吗?我的龙头老大。冼老师擂了混儿一拳说。
那天在外头吃完饭后,我就先走了,是冼老师送我到附近一个公交站的,他问我在吃饭时为什么一言不发,我还是摇头不语,临上车时,他冲我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别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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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84
下午我转车去找胖婶了,难得这样的机会,我只在外面的电话亭和胖婶打过几次电话,心里很是挂念她,上次在秦家惹出的电话风波我一直没告诉她,怕她听后又骂我二百五。
老太太的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只是胖婶看上去有点憔悴,老太太告诉我胖婶家里出事了,可能要提前回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让我问胖婶,好像有难言之隐。胖婶一改过去大大咧咧的样子,话也变少了,总唉声叹气,也不说家里的事,只口口声声骂着畜生。
在村子里时,我知道她经常骂自己的丈夫是畜生,他丈夫是个酒鬼,一日两餐都要喝上几杯白酒,还嗜赌。春节里男人们聚集到一块推牌九,总少不了占上一个主位,家里没儿子,两个女儿早出嫁了,胖婶在外做保姆挣钱,农活基本上是她两个女儿回来帮忙。她丈夫是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旁人劝说,他反而说,我又没儿子,有钱就花,留着带进棺材啊。老婆在外挣点钱也很辛苦,一到他手上就变成赌资了。
来北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骂出畜生来,难道跟她丈夫有关,又不好追问下去。我本想让她给我出主意,秦家真要让我春节不回家,我该怎么办,可见到她情绪低落就没提这话茬儿,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胖婶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口,临分手时,她忽然拉着我说,丫头,婶子要是不回北京了,你就来照料老太太吧。说完抹着眼泪回去了。
胖婶的话让我感到事情比我想像的要严重,一个乐天派的婶子流起了眼泪,肯定是伤心极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很烦恼,老想着春节回家的事。每逢秦家人坐在电视机旁,指点电视画面,规划旅游景点时,我都多一份失望。觉得春节越来越近,而我却离家越来越远了,多希望他们能打消旅游的念头,好让我安心回家。
有一次,刚好电视在播放黄山雪景,混儿一拍大腿叫着去黄山,上莲子的家乡转转。老秦一听也来了兴致,说安徽还有座九华山,佛教名山,广东的朋友都信佛,老向他推荐去九华山拜佛求签,来年生意一准兴隆。欢欢也凑上热闹,向我打听黄山冬景来。
我摇头说自己没去过,只在电视上看过,跟现在电视上的景色差不多。混儿觉得很费解,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