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风雨再临
火还在烧!
没有熄灭的迹象!
炽烈的火焰下,蠕动的人群就像夕阳中拖着黑影贴在平原上觅食的羊群。羊群不时凝望着血水般的落日,试图看透红光下浓烈的阴翳里,沁出一缕靛蓝的天空……
白羽被空气中蛋白质烧焦的气息呛得微微咳嗽,手中含元剑却毫不含糊,纵横来去。
两军对峙,成为单方面的清扫。等候已久的觉醒者,迫不及待地冲向迷茫乱窜的丧尸——那代表了他们今后的食物,奖赏,以及最重要的——地位。早在渡江之初,军方就面向所有军民布悬赏:在确保原有职务与个人财产的前提下,根据击杀丧尸的等级和数量,获得相应的军功和酬劳。
白羽没有参与这场单方面的屠戮。
那些陈旧微褐的血液,从断肢残骸中滴沥而出时其实已经凝固。青紫色的血管在火光下呈现妖异的艳紫色。像一只很小很小的口,艰难地吐出褐色的珠。更多的,是青黄色亦或红黄色液体。仿佛渡江而来的丧尸喝了满腹江水。水在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骸中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遇到豁口,便不由自主地流出。
——击杀行尸走肉已是无趣,更何况是为此争夺?
同样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夺之中的,还有一个人——李策天。
白羽飘然后跃,迎风回浪,衣裾翻飞,站在李策天身前。他黑而粗的眉,在国字脸上格外突兀。
“你不去?”白羽疑道。那声音在剧烈的火焰里,有一种仿佛光阴错位的清冷。
李策天端着枪,半伏在壕沟里,但目光却与白羽平视。那双烈火中熠熠生辉的眼睛,褪去了战争的锋锐和疯狂,平静地不像是军人。
“没有必要。”他不欲解释,尤其是面对一个外人,更尤其——这个外人年纪不大。
一个久经人事的人,很容易从一双眼睛中判断出一个人的年纪。
白羽却轻轻叹了口气,倒持长剑,轻轻抚着它流水般的刃。眼前之人毫无疑问是一个军官。肩上星条纹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与你的任务有关?”白羽问。
李策天没有回答,回答白羽的,是他手中骤然响起的枪。
“砰!”
那只腐朽的手,正猛地扎入那个年轻女子的后背。一蓬血肉被飞旋的子弹绞散,炸开!陈旧的血肉烟花一般盛开在那个豁然转身的女人襟前。那是整编二连里唯一的女人。年轻,敏捷,带着无框眼镜。如果不是在修罗场上相遇,白羽或许会以为,那应该是一个夹着讲义安步走上讲台的老师。
“我的任务是守护。”他沉默地说,打出一盒弹匣中最后一颗子弹,有条不紊的更换。
白羽俯身拾起锃亮的弹壳。光洁的金属圆筒在她手指尖打了一个旋儿。开口的一方还带着锋锐的边。她垂,丝拂落在李策天的钢枪边。
“没有去是正确的。江那边有更危险的东西。”
她很确定,这个主线任务还没有完成,必然有更可怕的东西隐藏在烟云冷雾之下。军队也应该早有预料。
或者说,以谢怀衣的实力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的敌人,绝不可能被区区几枚燃烧弹歼灭。
李策天飞快地瞥了一眼这个身量不高的小道长,营地中的种种传闻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摸了摸鼻子,单手半支起身子扫了眼远方,道:“你可以向上面反映,如果是你,哪怕只是个推测,也会被重视。”
白羽叹了口气,火焰使周围温度骤然拔高,温差使空气密度不均,无形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四处流窜的风,将丝衣角卷向南方。
“他们……应该早就收到报了。”白羽的尾指点在了剑柄上,眸光冷冽:“叫你的士兵收拢一下阵型吧,它来了。”
空濛的雾气里浮凸出一片灰黑色的影子,在江北这一片收割后的荒田尽头,突兀地显现。烈火还在燃烧,风卷起横拖的长烟,就像扯起一片连绵的战旗。旗尾飘向低垂的云翼,云的翅梢落在大江后方,江边上站着一个人!
叶观止:什么东西!在南面!
白羽:boss,或许不止一个。
苏妍:能不能出来?或者,白羽你接一个镇山河,让他们冲出来?
陌寒:化生势还在。一旦脱离镇山河,或者我现在松开手。我们俩就会获得化生势。第二个山河在化生势之下形同虚设。
叶观止:你还能撑住么?你要真撑不住,我们就要被烧成灰了,到时候下葬了想分开骨灰都有点困难唉。
陌寒:虽然都是灰,烧鸡和烤羊总归有点区别。
苏妍:别闹!
叶观止:我去!你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被烤熟!那就把山河的范围扩大一倍,超过这片火,就能冲出去了!
陌寒:半径扩大一倍,面积扩大九倍!省力的办法是缩小范围。尸体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温度降下来,消耗会更少。何必急着出去,你不想看看这片营地的水有多深么?
一阵沉默。
叶观止忽然道——
叶观止:老陌,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把握把镇山河扩大一倍?
陌寒:温度太高……要不你来试试?
叶观止:别蒙人了!你在畏惧什么?那年,执虚出面号召留守红尘的道门高手赴金陵封印地宫,你毫不犹豫就去了。你在担忧什么?
陌寒没有回答,亦或是没有在队伍频道中回答,白羽倾向于后者。以叶观止的性子,如果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必定会刨根究底地不停追问,除了事关轩辕氏。
良久,阴云垂落到了更低的江面上。乍一看,更像是浪花卷入天空,化作朵朵阴云。叶观止才蹦出一句话。
叶观止:阿妍,照顾好白羽。
苏妍侧看了眼远在西北方向的白羽,她姣好的容颜在烈烈火光下明灭不定。
风中有奇异的颤音,隐形的簧片震响了冻结的空气。营地四面的军犬忽然狂吠!此起彼伏的嚎叫里,天地骤然安静。一声枪响,都能在云层与大地间来回周折。
白羽切换出腰部挂坠血魔铃,平放在土地上。铜铃内光滑的滚珠历历脆响——大地在震动!仿佛一颗沉睡已久的心脏,出久违的隆响!
“唰!”几乎是瞬间,探照灯悉数转向南方。黑影在增加,但依然笼罩在浓烟里。云太低,烟气冲不上天空,积郁在营地上。强烈的光柱穿过烟云,就像一条条飞卷的云龙。晶莹的光点在笔直的长柱中缓缓腾挪。
壕沟里的狙击手早已将子弹上膛。步枪的支架随着大地的震颤抖动,瞄准器后的眼睛稳稳盯着南方。
仿佛神灵挥起巨锤,以大地为鼓,南方地层深处传来清晰地隆隆声。
觉醒者已井然有序地退回防线,手中刚刚斩获的战利品还未来得及收拾,尸骸散落在旷野上——这里原本是一片良田,收割后的稻茬上还残存着入夜后的薄霜,泥土冻结成坚硬的碎块,在黑夜里像凝固的大海。
江水拍岸的声音传到营地,浪涛里有奇特的腥味。
——那是血!
——陈旧腐朽的血!
黑夜里的江面有一层细细的光鳞,远看去就像一条洒满银子的玉带。那割切玉带的黑点不断放大,在江天交接的原方踏着震慑人心的步伐走来。
大地的震动越强烈,白羽折身飞上塔楼,粗粗一数,冷汗已悄无声息地沁出额头!
白羽:二十多个!怎么会那么高!有两只脚直立行走,但,不太像人!
没有人回应。
在白羽看不到的地方,叶观止悄悄问陌寒——
叶观止:你还能撑多久?
陌寒:呵……被你现了?
叶观止:你自个儿徒弟不亲自照应,还要我拜托苏妍,肯定是你出不去了呗!
陌寒:好吧……待我法力用尽,迎接我的就是一片真空。
叶观止:我去!真!空!天!劫!不要逗我!在这个时候不能动法术?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陌寒:要不然怎么叫天劫?该来的总归会来的,我其实应该庆幸你们都在我身边。
叶观止:……
叶观止:再破真空,你就真的脱胎换骨,婴儿具足了。我去!想想倒是好事!
陌寒:好事……你先脱离脆皮烤鸡的处境再谈吧……
叶观止:去!去!去!谁是烤鸡!哎!那个谁,你,你别缩小山河范围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到3q就没到吧~~这章改了好久,可能又有点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