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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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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来的,田老大有口信。”他放低声音:“在下姓丘,中午在浅湾口谈好一笔买卖,来找高七爷交代。如果你不高兴,在下去找康八爷……”

“康八不在家。”

“去找彭老五也是一样的。”他扭头便走。

“站住!你好像没有多少诚意。”

“咦!你这个人真奇怪,没诚意我来干嘛?来看你水鼠朱立的脸色?”他回头用嘲弄的口吻说:“谁都知道你老兄难缠,你该明白高七爷有你这种人替他做狗头军师,确是他最大的失策,你替他不知得罪了多少朋友。”

“你……”水鼠愤怒地向他踏进一步。

“你想怎样?”他沉下脸:“不客气地说,你那两手所谓太祖长拳,最好留来传子传孙,亮出来唬人是唬不倒在下的。阁下,你到底让不让在下见高七爷?”

“你像是故意找太爷穷开心的。”水鼠暴怒地说,来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力道相当凶猛。

他上盘手一钩,快逾电闪,侧身顺势招发带马归槽,但及时放手。

水鼠直冲出十余步外,刹不住脚几乎摔倒。

“再来再来。”他招手叫:“你要是三招之内不爬下,我丘一斗永远不在阁下的地盘混。”

水鼠本来已回头恶狠狠地冲来,蓦地吃惊地止住冲势。

“你……你就是五天前过江的那个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水鼠收回拳头:“你这混球……”

“别骂别骂。”他呵呵笑:“初生之犊不怕虎,打了下江的几个混混,算不了什么。不能怪咱们年青气盛,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谁不想混出一点局面出来?”

“不错,你确也替咱们上江的人出了一口气。”水鼠的态度转变得好快:“跟我进去见七爷。”

飞鱼高七爷年约四十出头,高高瘦瘦手长脚长,在客厅接见客人,客套一番,丘如柏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特地来请七爷帮忙。”他道出来意:“在后天,兄弟要带一笔货回常州,瓜洲那些人,请七爷出面打点。货主交二百五十两常例银,明天下午可以送到,当然得等七爷回话之后再送到府上来。”

“货主随船走?”七爷笑笑问。

“不,货主不敢冒风险。”

“好,在下答应你。”七爷的鹰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五天前的事在下听说过了,老弟,得罪了下江那些人,不会有好处的。你们是第一次干活?”

“应该说是第一次赚大钱。”他不假思索地说:“以往只赚些水费苦力钱,跑一趟赚十两八两银子糊口。其实,那次的事咱们是被迫采取……”

“我不过问谁是谁非。”七爷截断他的话:“我只是好意提醒你小心。”

“兄弟会小心的。”

“早些年瓜洲一带本来是他们的地盘,自从孙巡检殉职去世之后,他们失去倚靠,只好退到江阴一带生根,但无时不在作卷土重来的打算。”

“哦!七爷,兄弟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孙巡检死在荻村,生前他与下江那批人交情深厚,有否其事?”

“这件事不是秘密。”高七爷微笑:“他们的老大江神潘胜,那时是向海舶收常例钱的主事人,与孙巡检交情深厚。孙巡检有两大嗜好,财与色,江神潘胜就在投其所好上下工夫。哼!这些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详情。”

“七爷当然知道罗!”

“那时,在下负责与孙巡检的狗头军师赵剥皮赵宁打交道,当然知道内情。”高七爷神色颇为自负:“这也就是我高七能顺利接收这处地盘的本钱。”

“七爷本钱够,理当如此。哦!赵剥皮这家伙听说孙巡检翘了辫子之后,第三天便卷行李溜之大吉,是不是到江神潘胜那儿做军师了?”

“哼!他敢?”高七爷不屑地说:“咱们这一带的道上朋友,谁也容不下这个混帐东西。”

“那他躲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听说他在镇江有一个姘头,叫什么白娘子的,当然不是水淹金山那位白姑娘,他和白娘子一起走了。白娘子的一个结拜姐妹敖三姑,是在下一位弟兄的相好,所以知道那家伙是带了白娘子走的。”

“七爷,你得小心。”他离座准备告退:“赵剥皮很可能躲在江神那儿打你的主意,防着点总是好的。天色不早,在下告辞。”

“放心啦!我高七爷是很小心的,决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呵呵!老弟请便,不送了!”

第二天,丘如柏在往昔白娘子的香巢附近,技巧地打听白娘子的去向,当然是以往昔恩客的身份打听消息。

他在鸨婆与龟公之间花了不少银子,最后从一位稳婆口中,得到他所要知道的消息,那稳婆曾经替白娘子料理过一些不可告人的妇人病。

一月后,河南陈州府北面十余里的双沟集。

集期是一四七,这天是初二,集上冷清清。集东的羊市北端,有一座三进院的大宅,宅主人赵三爷赵飞是本地地主赵大爷赵宁的三弟。十年前,赵三爷从京师携眷返乡荣师故里,带回一箱箱金银,据说在京师替某一位王爷的巴图鲁(勇士)办事,发了大财回家买田地享福养老。

近午时分,两匹健马从北面来,骑士像个富家子弟,鞍后有马包,腰间佩着长剑。后一骑是个秃头老仆。两人仆仆风尘策马入集,在集南的小客店福得客栈前勒住了坐骑。

秃头老仆首先入店,向店伙神气地说:“我家公子姓丘,从京师来,替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天色还早,到府城要不了半个时辰,这位贵公子居然要在这种简陋的小集落店,委实令店伙们惊讶,但好主顾上门,当然万分欢迎巴结。

午膳后不久,丘公子带了秃头老仆,神气地在各处走动,东看看西看看,双沟集仅有三条街,两百余户人家,走一圈要不了一刻时间。最后,两人到了赵家大宅前逗留许久。赵家的人大感诧异,老少妇孺皆用惊讶的目光,打量这位奇异的陌生豪门公子。

回到客栈,后面跟来了两个青衣大汉。

所谓上房,只是略为宽敞的单间客室而已。

掩上房门,丘如柏用大拇指指向门外指指示意。

“不错,是赵家跟来的人。”秃头老仆低声说:“看来,他们已吞下了饵。”

“李兄,他们会不会认出你的身份?”他在桌旁坐下:“赵宁本来就不是安份的地头龙。”

“不可能。”秃头李兄拍拍自己的光头在下首落坐:“不错,他是个地头龙,但与陈州的地头蛇很少亲近,不可能结交江湖名流。陈州的地头蛇,也不可能知道我归德猛龙李罡的底细,何况我已经剃了头易了容,平空老了二十岁,老弟,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赵剥皮的底细全查清了?”

“绝对正确,要不要把刘家兄弟找来详细问问?”

“不必了。李兄,你们的事已经完成,今晚可会合刘家兄弟连夜撤走,兄弟日后当面致谢。”

“老弟真的不需要继续帮忙?”

“兄弟应付得了,谢谢。”

当晚,秃头老仆失了踪。

房间没有退,店伙也就不敢过问,但老仆神秘失踪的事已经传出,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尤其是心怀鬼胎的人心中有数。

午后不久,里正偕同四名民壮光临福星客栈,在丘公子房中逗留片刻,出来时脸无人色,仓皇而走。

一名大汉在街口拦住了里正,挥手示意另四位民壮决走。

“吴忠,赶快回去告诉赵大爷。”里正向大汉惶然说:“那是京中什么端王爷身边的什么贝勒,来江南游玩的人,千万惹不得。”

“哦!他那老仆呢?”大汉要知道所要知道的事:“这里不是江南……”

“抱歉,要问你去问。”里正惊恐未退:“他满口京腔,还有许多听不懂的话。三爷不是在京城替什么王爷办事吗?应该听得懂国朝话,快去请他来与这个姓丘的贝勒打交道,不要来麻烦我。姓丘的说,要找本地曾经在京师耽过的人,我已经将三爷的事告诉他了。”

里正说完,仓皇而走,大汉站在原地发愣,脸色渐变。

要不了多久,双沟集来了一位皇亲国戚的消息不径而走,这是十分惊人的大事。陈州府城内也有所谓满城,那是旗人的居住区,这些旗人身份特殊,都是特殊的所谓权贵,掌握实际的军政大权。一个旗人的权势已经令人侧目,再从京师里来一个什么贝勒,那还了得。

福星客栈首先遭了殃,仅有的几位寄居旅客纷纷离店另觅居所,所有的店伙,皆惶惶不可终日。

第三天,有人沉不住气了。

这天是集期,四乡的人皆前来赶集,车马拥塞于途,街上百货杂陈,人群拥挤。

日午为市,买卖高潮在午初便达到颠峰状态。

丘如柏出现在客店门前,孔雀蓝长袍,紫缎珠扣马褂,缕花小帽彩带马鞭,人不但生得俊,而且雄伟魁梧,看气宇风标,不要说冒充一个王子,真正的亲王也不见得有他这种气概,如果身旁带上几个巴图鲁戈什哈或者小太监,冒充皇太子也够资格。

十余匹健马来自府城,满城的旗人子弟终于赶来了,清一色的骑装,佩刀带剑不可一世,在乡人纷纷走避下,十五名骑士在店前成半弧形勒住坐骑。为首的中年骑士据鞍高坐,困惑地注视着背手而立,含笑轻摇马鞭的丘如柏,似乎有点迟疑。

“费扬古、喇珍……”丘如柏吐出一串标准的旗语:“……”

赵剥皮赵三爷在对街的人丛中看热闹,他身旁带有四名大汉。

“他说什么?三爷。”一名大汉附耳低声问。

“他……他在骂苏赫达春是笨蛋老么。”赵剥皮神色不安地说:“骂他作威作福下乡扰民……快走,这家伙真的是从京师来的权势子弟。”

十五名骑士惶恐地下马,丘如柏的古怪语音在众人的耳畔轰鸣。

“苏赫达春是贵族鄂氏的宗人,在京城熟悉豪门贵族的底细。他兄弟六人他排行老么,在京城他被人取绰号为笨蛋。”赵剥皮向同伴详加解释:“这个什么贝勒爷,开口就把他在京城的排行和绰号叫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该不该骂了。至少,咱们知道这个姓丘的,自称贝勒的人,对咱们无害,用不着提防他了。”

“三爷,如果他要见你,你岂不露出马脚?你并未在京城混过。”大汉粗眉深锁,有点忧形于色:“我总觉得不对劲,这位王子绝对没有在咱们这里一住三天的理由,恐怕真是冲三爷你而来的。”

“鬼话!”赵剥皮满脸自信:“三爷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奉公守法的人,官家不会找我的晦气,我只怕那些混帐的江湖牛鬼蛇神找麻烦。”

次日,赵三爷被清军捕盗同知大人召见。这位同知大人是旗人,出身汉军旗,副手就是那位苏赫达春。

赵三爷返家时,满面春风,大概府城之行相当得意。

丘如柏已经走了,在府城并未停留,一人两骑神气地南下,去向是偃城。

赵家恢复往昔的平静,忘了那位来自京城的贝勒爷。

转眼十天过去了,天底下没有任何古怪事发生。

赵剥皮赵三爷有自己的住宅,位于黄土沟的东岸,距双沟集他兄长赵大爷的家约有五六里,附近一带的田地,全是赵三爷七八年前逐次买来的。

庄子不大,中间是三爷的三进院大宅,两侧是佃户长工的土瓦屋,四周用矮围墙围起来。目前,他是地方上颇有名气的地主。

二更天,天宇黑沉沉。佃户和长工的家小们皆已安歇,只有三五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在槐树下乘凉,拉开嗓门,唱些伤风败俗的肉麻小调自得其乐。

赵三爷独自在账房里算账,听说郑州一带今年天旱缺粮,如果把粮运到郑州,到底是否能增加一倍利润?

盘算的事情相当费神,人工、运费、车辆骡马,沿途的风险……都得一一计及,这样才能保赚不赔。

算盘珠子的答响,却突然听到一声不可能有的轻咳声,在这决不许僮仆接近的账房中,这声轻咳来得太突然,太令人惊讶了。

他警觉地抬头,蓦地,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搭在算盘上的手指,不听话地在抖索。

案前方右侧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人,一个他毫不陌生的人,在明亮的菜油灯照耀下,这人的笑容似乎显得平和而充满善意。

但他并不因为对方的笑容可亲而宽心,反而有毛骨悚然手脚发冷的感觉。

丘公子,贝勒爷。

“你见了鬼吗?”丘如柏笑问:“赵三,你的脸色好苍白。”

赵剥皮不是反应迟钝的人,手一动,便从案下抓出一把连鞘尺八匕首。

“丘……丘贝勒……”赵剥皮惶然离座:“你……”

“你错了,赵三。”丘如柏安坐如故,笑容更安详:“旗人没有姓丘的,通常称名不道姓。贝勒的身份冒充不易,王子出京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赵三,你应该见过贝子贝勒出京的排场,因为皇上出京巡幸的场面,你一共见过两次。”

“什么?你……”

“丘某虽然不是贝子贝勒,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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