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部分阅读
“哦!驶入平沙溪好吗?往里五六里,有座望霞别庄,那是我家的产业,有几位长工看守,里面窖藏有白银六十余万两,那是家父任淮安河工时赚来的。”
“好啊!”小珠欣然说:“到望霞别庄住两天岂不甚好?爹,船驶入平沙溪。”
“爹听到了。”在前舱面的吴掌柜说。
平沙溪宽不过五六丈,但小船仍可行驶。驶入五里左右,溪面越来越狭窄,水越来越浅,两旁白了头的芦苇密密麻麻。溪面一折,前面北岸是一处平坡,泊了两艘乌蓬船,不见人迹。
白书生已出舱,挽着小珠的柳腰状极亲昵。
“靠岸!”他高声说:“坡那边有条大道,可直抵望霞别庄,步行两里左右。”
船靠上了溪岸,众人下船。后舱钻出那一位自称段义的船夫。段义这时没带帽,露出本来面目,特征是尖耳圆脸,真有点像猫头鹰面孔,两颗特尖的虎牙却像狼。
登上平坡,后面突然传来两声惨叫,众人扭头一看,大吃一惊。
那两艘乌蓬船中,突然钻出八名中年大汉,以奇快的速度跃登段家的船,迅速地击倒留守的两名船夫。
吴掌柜从衣底拔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正想张口招呼,突觉背脊一震,直挺挺地向前一栽。
“咦!你……”小珠骇然惊呼。
击倒吴掌柜的人是白公子,难怪小珠惊骇。
“我,天罗丘如柏。”白公子笑笑说:“扬州荻村的事犯了,云裳女史,你躲得真稳。”
“你……怎会是你?”小珠大骇:“你……你……”
“在下比夜枭早到一天。”他泰然地说:“夜枭夜入齐云庄向你示警,次日晚间,你把真正的吴小珠送入齐云庄装病替代你。你本来可以远走高飞,但为了安排运走你的窖藏而耽误了。等天涯怪乞赶到,封锁了张秋镇,你走不了啦!其实,你该发觉凶兆的,夜枭并未寄柬留刀,是我为了要利用井庄主迫你们现出原形的绝着,但你竟然忽略了。不要往下抢船,那八位仁兄都是天地会的高手刺客,对你们这些汉奸仇深似海,落在他们手中,可怜!”
本来想冲下夺船的夜枭和吴焦氏,如中雷殛般站住了。
“你……我为何要找……找我?”小珠问。
“夜枭三个人知道荻村反清复明志士的秘密,由你派白娘子与孙巡检连络。白娘子从孙巡检处盗走五万两银子,却被赵三吞没了。领路杀入荻村的人,一个是夜枭,一个是吴掌柜,另一个是谁?”
“是我。”吴焦氏取出了短剑:“咱们的所为,该是忠君爱国的表现……”
“呸!你敢对在下说这种话,你忘了你是大汉的子孙?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利令智昏的汉奸。孙巡检得了五万两银子,你们想必不少于五万,能出得起十万银子的人,决不是官方人士。志士们谋刺皇帝,受累最重的人就可能是主使者,在下判断必是扬州八大盐商之一,招出来,在下可替你们讲情,说!谁?”
“没有人会告诉你。”云裳女史说:“你死吧!”
玉腿扬处,崩簧乍响,原来她右腿外侧藏有弩箭,但没有弩箭射出。
丘如柏左手一伸,丢下三枝八寸铁弩箭。
“你身上的每一部位我都摸过了。”他邪笑:“袖底的喷管已变了形,喷不出什么歹毒玩意来了。”
河下上来一名大汉,在二十步外咬牙说:“丘大侠,凶手已经都在,交给咱们好了,由咱们逼出主使人来。”
“你们对付不了他们。”他说:“逃掉了一个,我天罗的信誉岂不扫地?你们退,我会把他们交给你们带回扬州。”
云裳女史一跃三丈,突然大叫一声,砰然摔倒。
丘如柏双手齐扬,三枚乾隆通宝有如电光一闪,云裳女史倒了。夜枭侧跃四丈,也倒了,另一名船夫打扮的人,刚纵出便挨了一钱。
“我要你招出主使人。”丘如柏向吴焦氏厉声说:“希望你不要让天地会的人用残酷的手段对付你。”
吴焦氏银牙一咬,挺匕冲上拼命。
一匕落空,第二匕尚未攻出,丘如柏的打击已雷霆似的光临,一脚踢掉匕首,反掌劈在吴焦氏的耳门上。
两艘快船出现,长桨破水,船疾射而至。
八名天地会的人,似乎已料追赶的人该是些什么人。八人一拥而上,擒住五个人立即上绑。一名大汉上前,将一把连鞘长剑恭敬地奉上。
“你们先在一旁相候,不必理会他们。”他接剑说:“这是在下的事,必须由在下解决。”
三十余名武林高手,在坡上面面相对。
“丘兄,果然是你。”姬姑娘讶然叫:“可否平心静气与井庄主商量?”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井庄主怒火上冲:“他这样做,未免欺人太甚。阁下是天罗丘如柏?”
“正是区区在下。”丘如柏冷冷地说:“在下已经给足了阁下的面子,不但遵守解前辈的约定,而且将人诱离贵地数十里外下手……”
“住口!你侵入敝庄寄柬留刀……”
“那是给你留面子,你知道吗?”他沉声说:“云裳女史化名为济南宣家的闺女,做了你井家东庄总管尚永平的妻子,事前早已安排李代桃僵妙计,危急时由安排在东昌客栈的吴小珠替代。阁下,尚总管的妻子是否突然得了急症?上吐下泻整个人变了形?四年的夫妻,尚总管应该可以分辨出妻子身上的特征,阁下回去一查便知。在下的手段虽然有欠光明,但……”
“你承认有欠光明就好办。”井庄主抢着说,拔剑出鞘:“这是井某平生所受到的最大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必须还我公道。当此地武林朋友的面,井某向阁下挑战,公平决斗,你我必须有一个人躺下来。”
“井老弟。”天涯怪乞伸手虚拦:“请三思,丘老弟的行事,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何不问问他擒云裳女史的理由,再……”
“老哥哥,不要让他的天罗名号愚弄了。”井庄主固执地说:“这种在江湖神出鬼没的浪人,如不好好教训他,日后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灾祸来,老哥哥你就别管啦!”
“阁下号称擎天一剑。”丘如柏也冒火了:“在武林位高辈尊,在地方称豪道霸,在江湖武断是非,早就看我这种不畏权势的小人物不顺眼。同样地,在下也看你不顺眼。在下擒捉云裳女史的理由,也不可能告诉你,老实说,你还不敢听,听了你将有滔天大祸,听了你将每天晚上做恶梦。日虞大祸之将至,信不信由你。你上吧!看你擎天一剑的绰号是否名符其实。”
他说的是实情,这种事不论官方或反清复明志士,都不会置之不理,井庄主有家有业,怎担得起此种风险?
他这番话,听得群雄人人变色,敏感的人,心中油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但井庄主是当局者迷,认为这是他自圆其说的信口胡诌的狂语,咬牙说:“姓丘的,你狂吧,你将永远永远后悔。”
丘如柏拔剑出鞘,丢掉剑鞘举步到了下首,神色庄严地举剑立下门户。剑尖徐徐下沉的瞬间,他的神色变了,整个人似乎被一重神秘阴森诡异的气氛所笼罩,秋风从他前面吹来,袍袖迎风飘举,不远处的树林,落叶飞舞向坪中飘落,本来刺目的阳光,突被一阵乌云所掩盖。
九月秋风寒,深秋了,该冷啦!
他的剑,徐徐指向十步外的井庄主,全身每一条肌肉都是松弛的,握剑的手似乎毫无力道。但他那双本来清彻、明亮、平和的大眼,却变得阴森、冷酷、奇寒,黑的瞳孔更黑、更大,焕发出肉食动物特有的光芒,那慑人心魄的杀气,一阵比一阵强烈,像怒涛般向对手涌去。那闪烁的剑身光芒,也发出令人心寒的气势。
井庄主冷静下来了,六合如一屹立如岳峙渊停,强烈的信心,可抗拒任何外界所加予的压力。
以神御剑,擎天一剑的绰号决不是浪得虚名。
丘如柏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井庄主位高辈尊,屹立待敌。
相距已在丈二,空间里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剑尖遥遥相对,双方都没有移位争取空间,制造攻击机会的打算。这是说,双方都是剑道通玄的高手,不击则已,击则有敌无我,以凌厉无匹的强攻,击破对方无懈可击的防守,功力相当,不可能移位制造机会,移位却是暴露自己弱点空隙的致命伤。
双方的神意,早已在作生死存亡的凶险缠斗,任何一方的意志和气势减弱,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天涯怪乞长叹一声,向身旁的姬家兄妹低声说:“姬侄,你们三剑合壁,由柴贤侄主宰聚力,或可替他们拆解,免去两败俱伤的可悲的局面。”
斗场距河滨约有五十步左右,按理,老花子的话声太低,不可能传抵河滨。
“老花子,你叫他们三个人上,不但解不了围,反而送掉他们的命。”河滨突然传来银铃似地语音:“柏哥哥,你一定要摆出那种村夫俗子的鬼样子,引诱这些所谓武林高手名宿和你斗剑消遣吗?”
众人大惊失色,扭头一看,怔住了。
一艘轻舟不知何时已靠上了吴风的船,四位金童似的小娃娃,正在搬船上的金银箱笼。船头上,站着一位明眸皓齿,有如仙子临凡似的绿裳少女,正微笑着向上眺望,清新秀丽的面庞毫无火气,似乎这一大群武林高手并不是杀人放火的可怕人物。
“我就来。”丘如柏说,慑人心魄的杀气消失了:“我的夜明珠还在妖女身上呢。”
“你没有毛手毛脚取回来?你从来就没老实过,骗人。”少女跳上岸:“我要看看妖女到底怎样美,居然使你变成了柳下惠。”
这瞬间,井庄主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剑气突然迸发,剑发似雷霆,锋尖光临丘如柏的胸口。
怪事发生了,丘如柏左手大袖一挥,井庄主的剑随袖出偏门,马步一乱,而丘如柏的剑尖,却毫无力道地点在井庄主的胸口。
“树大招风。井庄主,你该明白的。”他收了剑:“幸而在下相信你不至于收容妖女,所以,小心策划以保持阁下的声誉,手段容或有欠光明,尚请海涵。”
井庄主脸色苍白,额面沁出冷汗,突然将剑一丢。
“老弟,擎天一剑即从江湖除名。”井庄主失声长叹:“我井若天在练了一辈子武艺,只用在武林争强斗胜上,与不务正业的人并无不同。老弟,在你面前,我感到惭愧。你做得对,大仁大义,你本来可以把齐云庄搞个烟消火灭,在下深感盛情。奇怪,老弟能在山西快速赶来,而你的这些同伴,怎么也来得这么快?”
“在下早就料定这妖女必定潜伏在运河两岸,所以早两月已经布置停当,消息一发出,飞骑传讯信鸽传书,千里外旦夕可及。不瞒庄主说,解前辈到达的前七八天,贵地附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信息同时传抵扬州,来接人的朋友却是昨晚赶到的。”
“老弟这些朋友……”井庄主指指守俘的八大汉。
“请不要问,恕难奉告。”
“在下多问了。”井庄主总算不糊涂:“这位小姑娘秀慧如仙……”
“井庄主不要奉承我,我只是一个野丫头。”绿裳少女轻盈地走近,笑容十分动人:“请相信我柏哥哥的话是诚意的,如果依我的意思,恐怕早就把贵庄闹得天翻地覆了。你知道,让柏哥哥和一个自称女史的妖女打交道,那是最危险的事,柏哥哥不是什么圣人。”
“你不要嘴碎,坏丫头!”丘如柏笑骂:“就是你多嘴。武林剑术三大名流,井家霸道,柴家诡奇,徐家浑雄。目下井柴两家俱在……”
“丘兄,我们不会陪你练剑。”姬姑娘含笑接口:“我才不会上你的当,那天十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和太行山悍寇,十一具梅花弩筒布阵围攻,没有一个人能有机会出招,一个个在你的气势压迫下形同失魂。井柴两家联手,能占得了便宜吗?”
“那可不一定,只要你们心中不生杀机,我柏哥哥是不会认真的,保证你们可以斗成平手。”小姑娘向丘如柏伸纤手:“你还不打算走吗?你不带我去扬州玩,我给你没完没了。”
丘如柏举手一挥,八大汉扛起俘虏往下走。八个人面无表情,一看就知不想与这些武林高手名宿打交道。
丘如柏向井庄主施礼,说声抱歉,挽了小姑娘的手,亲热的并肩往下走,上了船,四小童四桨齐动,如飞而去。
三十余位高手,你看我我看你,久久,像是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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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无情刀客有情天》之“卧虎藏龙” 搜 杀 令
范永昌踏出龙江酒楼,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对面街角,一位青衣人正转过身来,那双三角眼令人一看就浑身不自在,相距不近,但他仍可感觉出那人的阴森气息,像潮水般向他扑来,有浓依的寒意压上他的心头。
已经是二更天,街上行人渐稀。龙江关没有夜禁,但毕竟没有南京城内繁荣,这时街上已经没有几个闲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