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部分阅读
徒明谚心一沉,知晓他不能安然带徒君然回来,林浣今日见不着人,自是瞒不过了。只得柔声道:“你先别急,我不瞒你,我告诉你便是。君儿……”话至一半,但觉怀中一沉,林浣已摊在自己怀里,面色苍白。徒明谚大骇,一边嘱咐青琼赶快去寻大夫,一边抱了林浣便往主卧去。但将林浣安置在床上,这才发现,林浣春装裙底已染了点点鲜红,忙扯了被子为林浣盖住,半点不敢叫林浣知晓。
又安抚林浣道:“舟舟,你放心。万事都有我在,无人敢动君儿半分。君儿如今还好好的,只是一时不得归家罢了。你莫要担心。君儿一定会没事了。你也会没事的。”说至最后,却是连自己也开始无语伦次起来,生徒笑然那会时的种种危险历历在目。徒明谚攒紧了林浣的手,一丝一毫也不愿松开,心里却彷如坠入冰窖一般,他害怕,害怕当年之事重演,害怕如今没有当年的幸运,倘或林浣……徒明谚不敢再往下想,朝外间吼道:“来人!”
青琼应声进来。
“让王总管来我的名帖去请龚太医!不!你去告诉阿南,让他快马急去,便是绑也得给我将龚太医绑过来!”
徒明谚脾气不算好。只是在林浣跟前,便是气急,也甚少这般大声说话。如今这般仓惶架势,却是青琼到得王府十多年未曾见到的。不由心惊,瞧着面色苍白的林浣,忙领了命,也顾不得许多,直往外院奔去。
林浣看着这一幕,自是也回过神来。只觉腹中疼痛,端的吓了一跳,被这番一惊,竟是又沁出了一身的汗。只是,不论是腹中胎儿,还是徒君然皆是她的骨肉。且徒君然乃她十月怀胎,十五年来,日日夜夜看着长大,便是自身危急之时,又如何能放得下他?
徒明谚自知林浣心思,为安其心,忙道:“君儿不过是被人设计打死了人,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如今在刑部呆着,不过住个两日,你放心。刑部尚书是三哥的人,不敢将君儿怎么样?”
皇上贤明,秉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权贵之间总有手段可以调息。不过,倘或有人抓着不放,便是致命之伤。徒明谚便是有百般手段也不能公然挑衅国法国威。只是,打死了人,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此后又去了刑部?此事只怕蹊跷不少。只却不是林浣如今担心的。
听得徒君然暂时无事,林浣心中落了大半。不论如何,人还好,他们便有机会,便能想法子。如今腹中胎儿才是她迫在眉睫需要静心保住的。
也只怪她关心则乱,母子连心,知晓徒君然或是出了事,便慌了神,这才害了腹中胎儿。林浣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手抚上腹部,大夫未来之前,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般给自己力量,也给孩子安慰。
好在阿南早年随徒明谚出征,又是马上高手,也顾不得京畿重地,不得策马狂奔,一路将龚太医压了过来。龚太医在太医院的地位不低,便是宫中贵人见了,也会给几分薄面,何时受过这般待遇。自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嘴上虽嘟嘟囔囔骂了一通,阿南似是半点未闻,直压着进了内院交给青琼,方一进屋,瞧着徒明谚阴沉的脸色,此前还准备着说上几句的架势一时便恹了下来。
龚太医心中虽有些怒气,只是,到底医者之心,诊脉之时却是一如既往,将之前不快都甩至了一边。
徒明谚与林浣虽都心急,却都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太医诊脉。待得龚太医收回手来,徒明谚这才按捺不住,道:“如何?”
龚太医不言病情,却是拱手道:“恭喜王爷王妃!”
徒明谚微微皱眉,心下满是狐疑,林浣胎象不稳,居然还说恭喜?这话让人听着只怕都会怒上眉梢。可那龚太医也是乖觉,眼见着徒明谚便要发气之时,又道:“王爷,王妃此次为双胎。”
徒明谚与林浣皆是一愣。林浣但觉自身心绪平稳之后,腹痛也渐渐消了去,只到底不放心,连连问道:“太医,我腹中胎儿可好?”
龚太医居在京中,今日忠顺王世子被抓,城中这般大的事,如何会半点无所听闻,自然也知,林浣今日胎象乃是因此事了,遂道:“王妃怀的乃是双胎,本就不易。如今心绪不稳,大悲大急之下,才会腹痛见红。只是好在并不严重。服上几副汤药便好。不过,王妃切记,不可再过于激动,伤及胎儿。”
林浣听得胎儿无碍,连连应了,又歉疚道:“多谢龚太医。今日事出紧急,多有得罪,还望龚太医大人大量,不要怪罪才好。”
听得林浣之言,又因得知林浣与胎儿皆都无碍,徒明谚安了心,也是抱歉起来。请了一回罪,又道:“既是双胎,此前为何没能诊出来?”
“王妃如今孕期也不过五月,上次诊脉还是一个月前了。月份尚小,脉象不准。老臣虽有一二分怀疑,却不敢断定,这才没有告知。如今却是已能断诊了。”
徒明谚点了点头,安抚了林浣一番,又亲自送了太医出去。
若是平日,得知一胎双生,自是喜不自禁了。只是,今日徒君然出事,人虽暂时无忧,却仍是在牢狱之中,林浣与徒明谚心里又如何能喜得出来?
待得喝过了药,见红止了,林浣这才与徒明谚问及事件情况。
“君儿和朗儿本是在赛马,小厮们自在凉亭里候着,也便没有贴身跟随。只不知如何,那陈家公子闯了出来。君儿的马扫了他一下。那陈家公子气不过,且陈家之事到底与我们有些关联。陈家公子也不知听谁说了些什么,与君儿朗儿争执起来,陈家公子气不过,又是家中幼子。因着年幼,陈家特意上了书,当初随着陈家各位老爷一起回京的。只是,自回京后一直鲜少出门,无人得知罢了。此番却是让他与君儿朗儿撞了个正着。
那公子自幼得宠,与人情世故上却是并不通达,只怕还对陈家败落之时耿耿于怀,这才一时冲动,动起手来。君儿自然是护着朗儿,推了他一把。这便倒地不起了。”
徒明谚鼻子一哼,“五城兵马司也是闲得慌,平时正经时候不见如此速度,这会不该他管的事,倒是手脚利落。那指挥使张俊将君儿逮了个正着。又有陈家的下人作证。君儿怕扯出朗儿来,这才一人顶了罪。
只那张俊也是精明,抓了人倒不自专,只往刑部送。谁人不知刑部在三哥手里,他们这是等着看咱们的好戏呢!”
杀人偿命。且,徒君然之事,看起来似是人证俱在,百口莫辩。如今林浣腹中虽有一胎儿,可男女未知。徒君然是独子,倘或刑部判了徒君然的罪,不免离间忠平王与徒明谚。且,能对亲侄儿下手,便是国法所致,到底叫人置喙。忠平王此前所展现出的兄友弟恭的慈和面貌便要被撕扯下来。而倘或放了徒君然,忠平王便得背上徇私枉法之名。
却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然而不说此等为难之举,还有一点。死的是陈家幼子。陈家年轻一辈均在外地未归,只这一子被众人力保可得上京机会,可见陈家人对其宠爱,如今死于非命。陈家人哪里还会心平气和?若是处置不当,两方同盟便岌岌可危了。
“能否让人顶罪?”此话方一出口,林浣便后悔了。不论让谁去顶,便是下人,只怕都是有去无回。若当真没了办法,牺牲下人,换回徒君然,林浣也是要做的。
只是,此事有多方人证,那陈家公子又确实是被徒君然马匹所伤之后遭其推扯致死。便是谋划得当,让人顶罪,成功救出徒君然,可如何堵得住这天天悠悠之口?那时,徒君然在背上杀人的罪名之外,还得日日被人戳指,为一己性命,而置他人与死地了。
这般一来,便是救出了徒君然,此后前程也是尽数毁了。
林浣转而又摇了摇头。徒明谚也是如此想法,不愿毁了徒君然一生,才宁可他如今在牢狱中受些苦。
“君儿日日金尊玉贵的养着,大牢那等地方,如何受得住。”
徒明谚叹道:“便是不曾历过艰难,才这般轻易中了人的计。让他吃吃苦也好。你放心,我去刑部瞧过了。君儿还好。刑部的人便是不好明着将君儿供起来,却也不会太委屈了他。”
林浣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此事证据确凿,却是不好解决。
☆、74
“陈家公子没死!”
林浣一愣;自床上坐了起来,“当真?”
“你先别激动。”徒明谚又将林浣按回了桌上;道,“不过;情况不太好。还好陈家人发现的早,有一息尚存。只是;恐怕……我已遣了大夫过去;是药华堂留在京里的人,也是得自当年华医师真传的。只;能不能挺过去;便要看天意了。此事如今却是不宜声张。
陈家也不是傻子。方巧三哥打算上书为六哥请封爵位;免陈家贱籍之时出了这等事;且跟着陈家公子的有个小厮失踪了。陈家人如何能不在心里思量一番此间首尾?”
按理说;陈家如今还未全然脱出贱籍,是不得有小厮下人服侍的。只太后丧时,也不知与皇上说了何等遗言,对于陈家本就有了几分恻隐之心的皇上对此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左右,让陈家再享富贵不过也是早晚的事,也无须在此时计较。只是,富贵能再有,权势却不能为了。
“这般一来,若是找到那小厮,咱们便有机会?”林浣一喜,转而又忧心起来,勤亲王一党想要设计他们,如何会留下这等漏洞,只怕那小厮如今已是被灭口了。
因怕伤着孩子,徒明谚只轻轻揽着林浣,道:“便是如此,咱们总还会有其他法子。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不怕他不露出马脚。你安心养胎,莫要再急。倘或你有个好歹,君儿知晓,岂不更是伤心自责。”
林浣一笑,点头应下。双胎本就比单胎凶险,经了今日,她如何敢再稍动半分?
次日,林浣本想去刑部大牢探望徒君然,只徒明谚下了死令,不叫林浣出正院。林浣无奈,只得作罢,只是,心里难免牵挂。好在,徒笑然与黛玉贴心,一早便来得正院,寻了许久理由留下与林浣说笑解闷。一会儿论诗,一会儿说词,也百般翻找出往日从书中或是几位哥哥口中得知的外间的趣事来哄林浣,却是半字不提徒君然。
两个半大的孩子,哪里经过这些,只会心里比她还要慌乱无助,面上却还得做出一副无事模样,费尽心思来让她欢心。
林浣不由一笑,搂着黛玉与徒笑然,心中宽慰,对徒君然的担忧瞬时减了不少。
晚间徒明谚回来,那失踪的小厮并未找到,陈家小公子也依旧昏迷不醒,只得用参附汤吊着。唯有一样,总算有点进展。大夫为陈家小公子诊治之时发现,陈家公子曾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
陈家自是万分震惊,五石散虽可入药,但毒性颇大,朝廷名文禁止。可黑市之中依旧可见,不过为了满足有些贵族的一时欢乐,只是,货源短缺,售价也是高的吓人。
陈家虽留有家财,可在流放之地是被看管的,如何能得这种东西?且大夫也说,陈家公子染上这种东西不过也就是这段时日,显见得是在入京之后了。这般一来,便是之处对徒明谚徒君然心中有些怨怒,对此事是否有人作祟还有些怀疑,如今却是可见真相之不寻常了。
如此也可解释,为何那日陈家公子定要寻徒君然与徒朗然的麻烦,甚至冲出去拦马。想必也有几分是受了这等五石散的影响。
只是,待得陈家人寻了小公子贴身跟随的小厮询问,竟是全然不知晓。五石散如何得来,又是何人引得陈公子服食皆都查不清了。可蛛丝马迹,桩桩件件却都指向那失踪之人。
“这般说来,那失踪了的小厮还是关键!只是,从昨日到今日,已过了许久,我只怕他……”
徒明谚掌着京畿大营,忠平王又有刑部在手,且还有陈家撒网,这般都寻不到那小厮,只能说是凶多吉少。
徒明谚却不以为然,“甄妃与老四也在找他。”
林浣一愣。徒明谚又道:“老四府里的探子来报的。说,老四正急着寻一个人。只是,老四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些年来,我遣了人无数,但入得他府里的不多,便是勉强进了府,也不过是不得用的闲差之人。只这一个探子尚算能探到些消息,却也并不得老四重用。因为,只知他在寻人,却不知是在寻谁。我猜想,怕便是这小厮了。不然,如何会有这般凑巧?”
林浣心中微动,只要不死,他们便有机会。如今不过是比他们与勤亲王,谁的脚步快罢了。
“那小厮可有父母妻儿?”
是人总有弱点,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便不怕他不现身。只是,林浣想得到的,徒明谚以及勤亲王都不可能想不到。林浣也不过是因着担心,忍不住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