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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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悲喜难辨。一种温柔的,钝痛的,喜悦的,伤感夹杂的情绪,从心底满满的泛上来,渐渐将整颗心都浸润。而她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这么静静的窝在丈夫怀中,有一种难以企及的满足。
……
也不知坐了多久,刘盈忽然醒过来,起身道,“阿嫣,你换件衣裳,我们去信平侯府。”
张嫣怔了一怔,这才醒过神来,不免暗暗愧疚,与刘盈久别重逢的相处太过喜悦,让她在一瞬间居然忘记了阿翁与阿母,她这个做人女儿的,实在是有些不孝。
“阿翁阿母身体好么?”
“还好。阿嫣,”刘盈的声音略微迟疑了一下,“我跟你说件事,你先不要着急。”
张嫣的脚步顿住,回头,目光投到刘盈身上,心中微微紧起。
“……自今年年初,椒房殿中的张皇后以为母侍疾的名义住在信平侯府——阿嫣,你不要担心。你阿母最近的身子的确不大好,不过后来看了你的来信之后,就好转了很多。”
“我要立刻回家。”
宫制辎车碌碌的行在安门大街上,动荡的黑色帷帘之下,张嫣抿了抿嘴,面上有着不住的担忧和自责,若非为了担忧离家的自己,她的阿母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理当心宽体胖,何至于卧病在榻?
她倚在刘盈怀中,心思紊乱。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的确太过于任性。只顾着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忘记了那个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一直以来,为自己担了多少的心。
心头的愧疚排山倒海而来,让她急着回到母亲身边,再唤一声鲁元一声阿母。
“阿嫣,”刘盈扣紧了她的腰,大声唤道,
“你不要担心,”他的声音好像是一把好听的琴弦,低低的安抚她的焦躁情绪,“一切都会好的。”
张嫣点了点头。
尚冠里在长乐未央二宫之中,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地界之一,贵人宅邸沿着前街林立。一辆普通的黑蓬辎车沿着尚冠前街慢慢行来,停在信平侯第之前,侯府小厮正要上前拦着,寺人上前吩咐了几句话,小厮面色变了变,恭敬的退了下去。
很快,侯府外管家张宪迎了出来,在辕下恭敬道,“不知陛下到来,侯府失了远迎。”
“嗯。”辎车中传来了刘盈淡淡的声音。“让人大开中门,直接将马车驶进去。”
信平侯一路门房大开,御人将辎车驾到了鲁元长公主的秋实院仪门之前才停下,公主家令涂图急忙从院中迎了上来,在车外伏拜道,“奴婢参见陛下。”听得车中一个清脆但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唤道“阿母”,便要掀帘跳下车来。背后传来男子的劝阻声,“慢点儿。”一只玄色夔纹衣袖的手伸出来,揽住前面女子的腰,直到侯府寺人将杌子放到车下,才放女子踩着杌子下车。
“皇后娘娘。”涂图惊呼,声音微颤,眼眸中已经是有了点水光。
来人一身缃色冰纹上襦,缇色明光锦下裙,同色宽幅腰带系着,显得身姿纤瘦高挑,柳叶一般的眉毛,杏核一样的眼眸,不是信平侯府的长女张嫣又是谁?
“涂姑姑,”张嫣急急问,“我阿母如今怎么样?”
涂图连忙抹了泪,“公主刚刚用了摇,在房中歇下了。”眼睛却微笑起来,连忙答道,“睡前还说,她昨夜里梦到皇后娘娘了呢。
张嫣抛下刘盈,拎起裙摆拾级而上,进屋的时候春华正端着食盘从内室出来,见了张嫣,险些拿不稳手中食盘,惊呼一声“皇后娘娘。”张口结舌。
外边的动静惊醒了鲁元,迷迷糊糊的喊道,“是阿嫣回来了么?”从榻上探出一只手来,打开帘子。
张嫣捂了唇,泪水已经不要命一样的掉下来。
不过是一年不见,阿母的手已经是见了枯瘦,就如同她憔悴的病容。
“阿嫣,”见了久违的女儿,鲁元的眸光骤然间亮起来。
“阿母,”张嫣已经是砰的一声跪在她的榻前,“女儿不孝,让阿母担心了。”
“说什么呢。”鲁元已经是急急的揽过女儿的身子,“阿母能够见到你平安,便心满意足了。“
……
涂图知机,早就遣开了秋实院中婢子,院中轻悄悄的,刘盈踱到檐下游廊之上,抬头望了望天空,呈现出一种特有的绀碧色,听着屋里传来的喜极而泣的痛哭声。心里觉得平静而又踏实。
“陛下,”涂图行了一礼道,“大家,奴婢在寒山院置办了酒菜,陛下可要过去歇歇?”
刘盈回过神来,“不用了。朕在这里站站就好。”
二二四:母病
屋中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变成了哽咽,
鲁元自前些日子忧惧病倒之后,一直卧床在榻,心情积郁。{吞噬零点看书如今终于见到女儿张嫣平安归来,放心心中挂念,顷刻之间仿佛注入了一股生机,已经是自己支撑着坐起来,面上气色也比之前红了三分。
“如今见着皇后娘娘已经无恙了。公主也该放心了罢。”涂图掩过泪眼笑道。十年的岁月转瞬间已经是悄悄过去,曾经年轻爽利的公主家令,眼角边也已经有了掩不住的纹路,“正该快快把病养好,才好为皇后娘娘关照……”
张嫣垂面而坐,羞惭不已。
阿母的身体,当是生生是为了担忧她而垮下来的。
一年前,她做出离开未央宫抛弃过往的一切的决定,任性而又肆意,她沉溺于自己的伤痛之间,只想要挣脱,却忽略了,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阿母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付出了多少的忧心。
这样的她,是不孝的吧?
在尘埃落定的今日,回望过去的一年,她不是不爱她的阿母,只是,若要为了阿母忍受所有加诸自己身上的委屈伤痛,她无法做到。于是,只先顾了自己,却在远行归来之后,面对着缠绵病榻面色憔悴的鲁元的时候,才真真体会到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含义,将自己的莽撞后悔到骨子里去。
“陛下,”她这样想着,便转过头来,看着走进屋的刘盈,殷殷求道,“我想留在侯府,为阿母侍疾。”
那杏核一般形状的潋滟眸光望进刘盈的凤眸中去时,便觉出了他一刹那的微讶,不悦,及不舍缠绵之意,一瞬间面色微赧,低下头去,在阿母的面前,只觉得手足都无处摆放。
“说什么呢?”一旁,鲁元斜倚在身后朱红蜂赶花忙髹漆床屏上,嗔道,“见你平安回来了,阿母的病自然就好了。你既好容易平安回来了,作为大汉皇后,自当早点回皇宫去。”也好早日将那些风潮暗涌都平息下来。
“阿姐,”刘盈已经从不舍与阿嫣分离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想清楚了前后,劝道,“你就依阿嫣吧。”
“如今对外名义上,阿嫣本来就在为你侍疾。朕纵然要接她回宫,也得回去安排一番。更何况,””刘盈望着坐在鲁元榻旁的妻子,目光柔和中带着丝丝抑不住的情意,
“阿嫣的身子如今弱的很,若回未央宫,总会有些闲人杂事找着她,反而不能安心休养。倒不如留在信平侯府,调养身体,我才能放心一些。”
……
鲁元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在阿嫣离开长安一年后回来之时,鲁元忽然觉得,她和自己的弟弟之间的感觉,似乎生了一些变化,至于这变化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一时想不清楚,默然了一会儿,轻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廊下耳房中的药已经煎了一沸,春芜端着药掀帘进来,张嫣见了,便起身道,“我来伺候阿母用药吧。”
虽然阿嫣是自己的亲女,但她毕竟已经是大汉的皇后,更何况,刘盈如今也在这儿,鲁元正想要婉拒,却听得刘盈已是急急道,“阿嫣,”
张嫣愕然回头,迎着他的目光,这才想起他是担心自己腹中的胎儿,受不得药味冲撞,一时间又羞又窘,低下头去,听得刘盈续道,
“你阿母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你也得想想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要你自己好好的,你阿母就知道你的孝心了。”
……
鲁元一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刘盈这话说的都是这样没错,自己私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本该由自己这个做亲母的人说的话,由刘盈抢了过去,她的心里,怎么就那么怪异?思绪正纷乱乱的,便听得阿嫣的声音道,“那我今晚要和阿母睡在一起。”
“阿嫣,”鲁元咳了一声笑道,“你又何必……?”张嫣已经是伏到鲁元身上,“你总要让我为阿母做一点事儿吧。”眼圈儿已经是红了。
“傻孩子。”她摸了摸女儿的脸,笑的欣慰。
母女两人便一起望向刘盈。
刘盈顿了一会儿,方点了点头。
鲁元便欣喜笑起来,用轻快的声音吩咐道,“春芜,你亲自领人去将后罩房收拾出来,好让皇后娘娘歇息。”
春芜是近年来鲁元长公主身边最心腹得力的大侍女之为人缜密,做事干练,闻言忙屈膝应了一声“诺。”匆匆去了。
日线西斜,时间过的很快,便到了酉正,中侍长长骝不得不上前催道,“大家,看是不是该起程回宫了?”
刘盈瞟了瞟外面天色,见已经渐渐暗下来,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很是不愿。
鲁元察言观色,一时福至心灵,笑着对张嫣递了个眼色,“阿嫣,你去送送陛下。”
张嫣抬起头来,漂亮的杏核眼眸眨了眨,应了下来,起身出门,在前头带路,沿着屋下檐廊行走,一转从侧门入了后罩院,刚推门进了屋子,便被刘盈从身后紧紧扣住。
“你轻一点儿。”张嫣唔了一声,微微挣扎,声音压低急促,“门还没关上呢。”
“有什么关系?”刘盈挑眉,缠绵的亲吻落在妻子的眉间,脸颊,声音含糊,带着一丝显见不满,“你从不是胆的性子,我们夫妻在私下里如何亲密,都是光明正大,纵被那些仆妇见了,又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做的好像和**一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样子?
张嫣身体向后微仰,承受着刘盈的亲吻,颉的一声笑了,“成啊。”事已至此,她干脆放松下来,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调侃,“我是没什么关系,反正从我嫁给你开始,我阿母就知道我喜欢你,如今得偿所愿,心中实是欢喜。只要你不芥蒂,我乐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大声宣告,你是我的男人。”让那些有的没的女人,统统都给我离你远远的。
刘盈的身子微僵,狠狠的噙住她咿咿呀呀的唇,碾磨厮缠,倒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悻悻的放开她。
从云中城的那一次开始,他既然得到了阿嫣,也就自然有了他日将面对天下目光的心理准备。尤其,
他的目光落在阿嫣腰线上,尚未显然隆起的腹部,目光转柔。
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为了让这个孩子光明正大的立于人前,他就不可能退后半分。
只是,他可以安然面对天下人,却惟独在自幼患难相依的阿姐鲁元面前,不自觉的有些尴尬。无他,他迎娶阿嫣四年余,一直纠结于无法在心中将阿嫣从一个乖巧的外甥女转变为一个可以亲近的妻子,却在阿嫣放弃离开之后,还是动手撬了自家阿姐辛苦带大的佳人的墙角,想到阿姐得知时可能会表现的无法置信,刘盈便觉得……
自家还是暂时在阿姐的院子里收敛一点为妙。
当时先帝为罢黜赵王之位的张敖修建府邸的时候,因为存了一分补偿的心思,建的十分奢侈,这主院秋实院中的后罩房便也修得颇为宽敞。因为靠北,院后又植有一株老榕树,夏季的时候十分阴凉,长公主夫妇会搬过来避暑。适才春芜领人过来,用暖色棕红毯子铺满室中地面,在对角线两个角落烧起火盆,然后点了一段兰香,驱散屋中因久无人居住而生的尘气,最后在对着那株老榕树的支摘窗下的楠木书案上供着的梅瓶之中,插了几枝新采的梅花,黄灿灿的,让人看着欢喜。
刘盈抱起张嫣,放她单薄的身子坐在室中卧榻之上,手想要摸摸她怀着孩子的腹部,犹豫了片刻,终于落了下去,轻轻摩挲,
“算起来,若是有了,当是在秋八月的那次东厢?”
“我也是这么猜的。”张嫣点了点头,忍不住心中委屈,抱怨道,“都是你欺负我。”
“……这又关我什么事?”刘盈分外无辜。
“怎么不关你的事情。”在历经了艰险终于回到他的身边后,这时候,她只想胡搅蛮缠,“你明知道我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你前头有那么多女人,怎么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