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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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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夜晚寒冷得入人心骨,狂风呼啸,乱舞的砂石颗粒妖娆地摩挲着周围的一切,枯木和野草耐不住击打出了嘶哑低声,地势平坦的戈壁滩上空浑浊一片,错乱的烟迹与被风打缩的帐篷尾呼应,朦胧的嘴脸任意闪现,嘶吼着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赵荷荞睁开眼睛,心绪如波荡的烛光,摇晃过后即无澜,她的时间好似过了几年,静下心听见了旁人的哀叹,才恍然不过几瞬。

也觉着这个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尸体呢?”她望着那个汇报消息的人。

其他人从镇痛中回神,微讶于她的平静,只有赵河清片刻垂眸再而向樊景天点头。

樊景天焉能感觉不到赵荷荞的反常,到口的话却犹如喉中带梗,迟迟疑疑,最后化为一丝长叹,身边跟随多年的下属程刚默契地会意过来,将他未出说的话说继续了下去。

“当时虽听兰姑娘亲口说,但也没想这么贸然把事确定下来,于是循着兰姑娘说的埋尸地,几番动土,终于找到了符合衣饰和骨骼形状的尸骸……料想应该是……”程刚边察观色边放缓语气,带着些许犹豫。

众人听闻一阵唏嘘,赵荷荞的声音一字一顿道:“然后呢?”宁静的语气犹如破水的寒冰,几番波澜,尤冷自治。

程刚知道赵荷荞是个怎样的性格,平时都是温和待人的,但此刻的她明明没有动怒或者悲戚的现象。却让人有种心慌的感觉,他望了下樊景天,抚平心境,接着道:“然……然后确认过是郑将军,就想偷偷把尸骸运回来的,没想到夜里突然升起火,大家措手不及。眨眼之间。那些尸骸被烧成灰烬……”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尸骨无存”,氛围更加低沉了。

唯有赵荷荞仍不变神,声音轻轻地。“尸体就算烧成灰,灰呢?”

樊景天心疼地看着她,“荞儿……”

程刚咬着牙膝盖下沉,在地摊上印出深深的痕迹。“是我们办事不力……”

赵河清握住赵荷荞的手,预料中的冰凉。微微用力,是在安抚她又是在平复自己,他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今天的议事到此为止。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心思,唯有伤怀绪以致。或带着欲又止,还是离了去。

赵河清望着被拉下的帐脸。悠然长叹。

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有些想法了吧,特别是对谢齐飞他们。现在郑泽信不在了,因他而聚在一起的人要何去何从,从此退隐也好,继续前进也好,是得要好好想想。

郑泽信不是旁人,他是将他们带到赵河清麾下的人,也是将赵河清领到他们前头的人。

赵河清望着烛火,微微出神,好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年轻面孔。

泽信啊泽信,相识三年,相交不过一年,却也影响着他,更影响着她啊。

赵河清看着游魂般的赵荷荞,轻叹后将她揽致怀中,空旷的帐篷里明明两人,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怀中的人僵冷微瑟,堪比外面被寒风蹂躏的枯木,片刻后,好似透过灵魂的声音穿过他的胸腔。

“他没死……”微弱的声音十分笃定,随之有一下没一下地重复这句话。

“恩,他没死。”赵河清时不时给她回应道,认真地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轻,直至确认她因心疲进入梦境,停下轻拍着她的手,然后小心地将她移到榻上。他已不像当年,身体硬朗,力气充盈。在抱着她移动的时候脚步缓慢而困难,几次险些绊倒,耳朵好使的风灵听到进来想帮他,被他制止了。

在赵荷荞平稳地躺好后,赵河清将挂在梁结上的披风给她挂上,然后看了一眼风灵,风灵会意过来连忙去赵荷荞的帐子里取被子,等她回来时,赵河清手中书卷已经翻了几页。

风灵为赵荷荞掖好被子,低眉对找他说:“公子,我来照顾姑娘,您去休息吧。”

“没事,我在这陪着她,”手上动作又翻开一页,他目光微移,对风灵嘱咐:“今晚你留心点。”

风灵略微疑惑,随即明白他这是担心赵荷荞半夜会有些波动,点了点头,站在寝榻和桌台之间,不时左右回顾,以便能伺候好这两人,偶尔听到传来一声叹息,思绪也不由摇荡,不知道前一会那些回去的人又如何了。

夜色仍然,开始集走的人群逐渐疏散,各自东西打乱了风的节奏,一声闷响,身影消失在不同的帐篷中。

小帅和谢蹦夫妇的帐篷在偏西北方的立面处,他们刚告别了樊景天等人,本该在谢寒两人进入自己的帐篷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小帅烦乱的思绪踟蹰了一下,跟了进去,开口就道:“老头,你和娘去寒山寨吧!”

“什么?”谢蹦回头,看着这个如今差不多有自己这般身量的小鬼,闷哼一声,稳稳放开寒飞燕的手,快步走到谢小帅身前一寸,用力挥了一个大巴掌,口水都飙了出来,“说什么胡话呢!”

谢小帅不闪不躲,实在地挨了这么一下,声音放大地说:“我说!你和娘回寨子过好你们日子!”

“你……”

“齐飞,”寒飞燕拉住谢蹦欲动的手,轻易让这个大老爷们准备散的气势作罢,她认真道:“让小帅把话说完。”

小帅看向寒飞燕肚子,片刻微怔,下意识摸摸挂在腰上的面具。

“老头,”年满十四的少年的嗓音中已有男子气息,他提拔着身姿。目光如炬,“老大他还活着,”握紧的手敲了敲自己的胸膛,“他没有完成的事,本来也是我们要去做的事,这个天下,必须要闯!还有……”那双像极了谢蹦的虎眼缩了缩。透出戾气。“那些账,迟早要算!”

“小帅……”谢蹦内心有些复杂,他的小鬼头成长地太快。让人措手不及,“那既然如此……”

“好,我和你爹回寒山寨,”突然的温柔女声打断了谢蹦。她挪了挪身子,略有偎依。扶着谢蹦手臂的手紧了几分,“小帅,我和你爹,还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等你回来。”

“可,飞燕……”谢蹦本想再说什么瞧见寒飞燕的脸,那张柔和明媚的脸。明明在笑,却包含着深深的哀伤。特别是眼睛,眼帘渐红却没一丝泪光,那对眸子此刻只映着自己的样子,他就这么瞧了几刻,内心又痒又疼,到口的话成了:“那便如此。”

小帅注视着两人,抿嘴低头,很快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后再也不看那两人,掀开帐帘时平静地说了声“我去找大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放下的帐帘惯性地抖了抖,提醒着他们那个少年刚走不久,寒飞燕微微张口,出嘶哑低吟,同时泪水如倾盆,身子挨着谢蹦慢慢下滑。

谢蹦立刻扶稳他,自己先一步坐在地上,让寒飞燕结实地偎在他怀里。

她揪着谢蹦的衣服,哽咽声断断续续,“小、小帅,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

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他往那条生死未卜的路上走啊。

“恩……”谢蹦开始亲吻这个哭泣的女人,从她的迹,从她的额头,从她的眉角,一寸一寸,是安慰,也是感激,感激这个将他和小帅划入自己生命的女人,感激上天让他遇到她。

他轻抹掉她的泪水,道:“知子莫若父,我怎会不知,小帅一直认为你流掉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过失,他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波连,”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僵了几分,继续道:“这也是他的孝心,我们该把握今后,好好地过。”

“不,那不是他的错啊,”寒飞燕抬起头,激动道:“那只是个意外!”

当时他们连续奔波还要持续和追赶的官兵辗转,双身子的她十分虚脱,心也非常低落,小帅为了让她开心,说去给要出身的弟弟或妹妹找个出生礼物,然后久不见身影,大家开始分头寻找,她内心焦急想同去,大伙当然不同意,于是就趁着如厕的借口,偷走了出去。当时真是她第一个现小帅的,更同时遭到了追兵,她运起内功用了大招将那些人打乱,急忙小帅带走,就在回来的路上,下身钝痛,已经来不及了……

“是我!是我的过失,我要告诉小帅……”寒飞燕搭着谢蹦的肩膀想要站起来。

也许能改变什么……

“够了!”谢蹦一声吼,喝住了她,抬手扶住她的双臂,“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过去的就过去了,他现在,”声音渐渐柔缓,“不过是……长大了,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寒飞燕静静地看着他,片刻身子便失去力气般,再次软在谢蹦的怀里。

谢蹦感觉到衣襟被浸湿,他保持抱着她的姿势,再也不说什么,只想好好的、安静地陪着她。

小帅最先找的是柳条,因为他办事快、好说话。

柳条衣衫未解,见到小帅一点不意外,只听到“集合”两字,毫不犹豫跟着小帅去找其他人了,这样的夜晚,有谁能睡得着,不一会,便聚在了一起。

麻黄抖了抖手中的烟斗,左右瞟了瞟,深吸一口烟,快活劲没上来到叫混进口腔的凤尘积的猛一阵咳了,旁边的李胖随意拍了下他的背,抢过烟杆,好语气都懒得用,“一把年纪还不注意点,你看看这风沙,还吸啥子的烟!”

这话一听,麻黄可不愿意了,他挺起老腰杆,“老头子这般,再不济也是个能看帮上忙的,”目光飘向那边的小帅,“再说,孤家寡人的,没个身后事。就也没啥顾忌,是不是?”

小帅瘪嘴,说话毫不客气:“少牢骚了,小爷还不知道你,疯起来的时候也没个样,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孙眉、柳条几个比较沉稳的人。相互看了看。随即好笑道:“小帅爷指的啥?”

“该!”小帅地呸一声,招呼也不打一声冲到李胖身边,手快地将他腰上挂的小刀略过来。又短又锐的小刀晃亮一下出了刀鞘,瞬间削入了干巴的泥土地。

少年的身影在微弱的火光照应下虚实叠加,显得更加颀长有力,此时他转过来的脸以锋芒敛去了稚气。洪亮的嗓门震入了人心,“我不管今晚你们动了什么样的心思。别忘了,当初说好要追随河清公子,哪怕时局变了,哪怕老大不在了……”小帅话语微顿。随即声音更大道:“这条路,不能退出!”

说完这几句话,他目光游移。观察着他们神,又补充了一句:“我老头年纪大了。现在我做主。”

意思是:谢蹦不参与,我说了算。

麻黄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从刚才谢蹦没出现,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当然,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就这事兴师动众地把我们叫出来喝风?”他将烟感收好在袋里,慢慢地走到小帅旁边。

“啊……”小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麻黄拍打了一个大后门。

“洗洗睡吧。”麻黄留了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往自个的帐篷去了。

小帅有些不明所以,左右望望,严肃的神不自觉散去,甚至略带了常日里偶尔的傻气。

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经过他,更是恍惚。

眼前晃过李胖、钱光、张黑,他们和麻黄说了同样的话:“洗洗睡吧。”

曾疤和贾牙就只是看了他一眼。

一直不在状态的刘眼和他两眼相对了一会,也就这么走了。

最后一步的是柳条,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和平常无意,“明天该干啥干啥。”

视力极好的小帅,站得直直的,就这么盯着那些人,就连住得最远的李胖,直到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了,自自语道:“我真是在这事上犯傻了。”

大家的想法不都是一样的吗?

他正走回自己的帐篷,又经过那顶前不久才进去过的,依稀听到叹息声,他没有掀开帐帘一探究竟。

加快脚步的他对自己说,这样的安排很好。

即便,他家老头的心里还有着一腔热血。

纵然不过几个时辰,鸡鸣咕咕,晨露尚未把万物沾湿,就被奔踏的尘土掩盖在空气中,士兵们已经穿戴好,一箱箱的行李被手脚麻利搬上押运车。樊景天只是站在一练兵场,一个眼神,就让部下们知道该做什么,琐碎的事也自有自己的军事崔银和几个大将安排好,留下放心的背影,他去找赵河清。

赵河清脸色苍白地注视前方,深邃的眼睛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察觉樊景天,依然平时的谦和,“樊叔叔。”

“未睡?”

赵河清怅然,“又有哪一天是真正睡着的……”

樊景天想像很多年前那样,伸出自己厚重的手轻抚他的头给他鼓励,然而现在的赵河清不是当年的小孩模样,更不是赵荷荞那样的柔弱女子。

人总是突然长大,突然是个独立担当的人。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即使当初亲眼看到他被那么多次不公对待,也从不想安慰那个孩子一次,此刻才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这是鹭遥的第一个孩子啊。

“河清,尽管放手去做,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樊景天这么坚定地说道。

赵河清回眸,有些错愕,随即了然,“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个国家,并不必须是我的,但是看到身边的人和事,让我怎能放弃,我不过是遵循自己的资格,去拿到那个位置,这不只是为我自己,”他望向不远处忙碌的人们,“在这条路上,只有勇往直前,才能减少辜负。”

樊景天注视着他,目光移到他脸上的疤痕,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有那样的遗憾,“河清,其实我打听过,你这个疤痕可以去掉的……”

赵河清想也没想直接摇头,“不必了,这疤痕留着也好,时刻提醒着我很多事。”

“可你年纪轻轻,媳妇都还没娶……”

“樊叔叔,您就不用操心了,男儿留个疤本就是平常的事,再说那些女子若是为了相貌才和我一起的,也不是合适相与的。”

“哥哥说的对,”樊景天刚要说话就被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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