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第12部分阅读
驭夫 作者:肉肉屋
了过去。
描眉将沈梦见的发髻拆了，用梳子理了理。沈梦见有些无趣的把弄着手里的珠花，目光落在铜镜上面。她坐着的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大厅正中央，不需仔细看，便能瞧见坐在八仙桌边上的沐少卿。
沐少卿不时伸手放到那个篮子上面，把盖子揭开一些又觉得不妥，复又放了回去。
沈梦见看到了他有些怪异的样子，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在沐少卿第三次把手放到篮子上面的时候，沈梦见终是隐忍不住开口奚落起来，“怎的，难不成相公送我的东西里面当真是有什么洪水猛兽？”
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沐少卿的手像是被烫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他微窘的回头望了一眼，居然在铜镜里面对上了沈梦见满是揶揄的眼神。
就这么瞪着沈梦见半响，沐少卿终是闷哼的一声，把头扭了回去。
今天，沈梦见心情大好，只是因为今天总算见到了沐少卿吃瘪的样子。
不一会儿，描眉就手脚利落地帮沈梦见把头发打理好了。这回便是沈梦见自己仔细地选了一个淡紫色雁翎珠花，描眉小心地把它紧贴在左侧的发髻上。圆润饱满的珍珠和清新淡雅的雁翎把沈梦见衬的更是高贵典雅，描眉朝镜子瞧了一眼，而后笑道：“三少奶奶可真是个大美人呢！”
听到这话的沐少卿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沈梦见当然也听到了沐少卿别扭的声音，她眸光从铜镜里瞟了一下，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描眉，你看我脸色怎么样？”
这么一提，描眉才回过头，望着沈梦见的脸，端详了半响，“三少奶奶，您脸色过于苍白了。”说到这里，描眉眼前一亮，想起了沐少玦送过来的胭脂，她轻笑了一下，“要不，三少奶奶，描眉再替您打点胭脂吧？人儿精神了，老太太看了也欢喜。”
沈梦见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终是点点头，“嗯，也好。”
在描眉准备伸手往梳妆台上的小锦盒的时候，沐少卿晃晃悠悠的朝沈梦见这边走了过来。描眉礼节性地朝沐少卿福了福身子，便要打开锦盒。
这个时候，沐少卿突然从身后摸出了那个小篮子，放到了沈梦见的面前，“不用拿了，用这个吧！”
沈梦见和描眉同时愣住，然后同时回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沐少卿。被两人瞪得有些头皮发麻，沐少卿故意沉下眸子，没好气的吼道：“还不赶紧，时间来不及了！”
这时两个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描眉连忙答应着，一边伸手往把篮子的盖子掀开。
眉头一皱，里面居然一个黑乎乎的包裹，描眉有些尴尬的望了沈梦见一眼，接着把黑布打开。
额头上冒出汗来，黑布里面裹着的是一个红色的包裹。描眉有些不可置信的擦了一把额头上泌出的汗，继续把红色的布打开。
这下，沈梦见整个脸都黑了，她愣愣地望着红布里面的蓝色包裹，只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就这样，描眉汗涔涔的打开了近五层的布，才终于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不过在两个人看到这东西之后，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描眉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三，三少奶奶，这，这不是……”
沈梦见抬头瞪了描眉一眼，描眉立刻会意的住了嘴。
脸上微窘，望着描眉手里那盒名叫“血红”的胭脂，沈梦见只觉得可笑。他又想干嘛？
回头，瞧见了沐少卿一脸的洋洋得意，不过一边的描眉却看到了他双手有些不自然的纠结在身后。手里拿着那盒精致的胭脂，描眉想笑却不敢，只能满脸无辜的望着沈梦见。
“这是……”沈梦见回头，望着一脸得意的沐少卿，十分的不解。听“胭脂锁”的小厮说过，这“血红”本就是及其珍贵的，整个歌城也才只有三盒。现在呢？沈梦见有些无奈，低头望了描眉手里的胭脂一眼，“这样一来，三盒不是全部让自己占了么？”
听到沈梦见发问，沐少卿扬起眉角，嘴角上扬，“我沐少卿说到做到，我说过会赔你一盒胭脂那就一定会赔给你。”
这话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却让沈梦见觉得可笑之极。这个登徒子唯一的本事，原来就是跟自己纠结这些？
沈梦见望着沐少卿，半响之后，她才扬起了嘴角，一脸的揶揄，“相公此行，难不成是来给妾身道歉的？”
此话一出，沐少卿的眼睛登时睁圆了，他没好气的回道：“我又没错，何来道歉这一说？”转眼之间，他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朝沈梦见撇撇嘴，“弄坏了东西，赔是自然。那天不管是摔坏了谁的胭脂，我都照赔不误。”
“哼，是嘛，”沈梦见闷哼一声，无趣的转了个身子，开始下逐客令，“相公，妾身要换衣服了，您能先出去么？”
这回儿，沐少卿才一脸讪然的望了沈梦见一眼，“我去前厅等着，你快些。”
待沐少卿离开了，描眉这才把那盒胭脂送到了沈梦见面前，“三少奶奶，这个，您用么？”
沈梦见斜睨了描眉手里的胭脂盒一眼，自顾自的伸手从锦盒里掏出另外一盒，递给了描眉，“用这个。”
“……是，三少奶奶，”描眉应声，开始给沈梦见抹了起来。她目光不时落在一边的胭脂盒上面，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直到一切收拾妥帖，描眉才指着沐少卿送的胭脂，小声的问道：“三少奶奶，这个……怎么办？”
沈梦见慢条斯理的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包起来，你赶明个儿送到未姐儿那去。”
63、难消贱籍
待沈梦见整理好了，悠然的到了前厅的时候，沐少卿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沈梦见瞧见他一脸的郁闷，心里一阵窃笑。她早就从描眉点珠那里打听好了一般晚饭是什么时候用，所以在尽可能不迟到的情况下，让沐少卿多等等。“他不是说今天心情好么，那我就配合一些好了。”
原本看见沈梦见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沐少卿冷着脸站起来准备说她几句。不过待她走近之后，沐少卿注意到了沈梦见的两颊微红，人也比往常精神了不少。他嘴角轻扬，“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夫，我送的东西，当然是要用的。”
看到沈梦见如此的给面子，沐少卿胸前那团气压下去了不少。他起身走到沈梦见身边，声音温和，“走吧，去晚了不妥。”
沈梦见双手搭在腰际，她微微抬头：今天的沐少卿果然是有些不同，居然这么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难不成自己那日扎他的那一下真的就把这个登徒子给扎醒了？
敛了敛神，沈梦见跟上沐少卿的步子，往福寿堂而去。
这次她和沐少卿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他们两个踏进福寿堂的时候，就只有郝南婵和沐少薇两个人坐在大厅边的藤椅上说笑着。
郝南婵依旧是带了几个金灿灿的簪子，穿着华丽的长裘，举止尽显雍容华贵。一旁的沐少薇虽然也是大小姐的模样，可是跟郝南婵一比较起来，便显得逊色了几分。
两个人不时的说笑着，说到动情处，两人都以袖子半遮着脸，轻笑了起来。沈梦见就这么一眼望去，倒真像是描眉说得，如一副画儿似的。
两人见沐少卿和沈梦见进了前厅，也止住了笑意，起身互相见过了礼。
几个年轻人见长辈们还没有到，便坐在一起闲聊了起来。
郝南婵与沐少薇对视了一眼，轻笑道：“今个儿不知是刮了什么风，老太太说是要把我们这一辈的都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往日里，不都是在自己园子里吃的么，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吧？”丹凤眼微眯，她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的打量起周遭人的表情。
沐少薇脸色变了变，扭头看向了沈梦见，“三嫂，你觉得呢？以前就算是要一齐用饭，也没见把您和三哥请过来啊。”
沈梦见自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她颇尴尬的望了沐少卿一眼，他完全一副没有兴趣的模样，目光落在别处。扭过头，沈梦见讪然一笑：“我也是长时间待在锦绣苑，都没出走走，这些事情自是不太清楚了。”
沐少薇转念一想，沈梦见说的也是。她自嫁进沐家就是不受待见的，沐府的事情哪里有她插嘴的份儿？她也陪着一笑，“三嫂说得是，少薇这话问错了。”
沐少薇说完这话，郝南婵也在一边会意的轻笑了一声，接下了话茬：“听说这些日子，少卿都在锦绣苑住着呢，原本就该如此。夫妻才是能相伴走的最长的人嘛，是不是，三弟？”郝南婵眉角轻佻，眼里尽是嘲笑的意味。
沐少卿蹙着眉头，把手边的茶抿了一口，便起了身子，“二哥还有名堂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吧，我去瞧瞧。”说罢，他便起了身子，头也不回的踏出了福寿苑。
沐少卿一走，沈梦见便是一个人坐在这福寿苑，面对着郝南婵和沐少薇。虽说她是极不待见沐少卿的，可是他这么一走，这两姑嫂理所当然的就会把矛头指向自己。想到这里，沈梦见没好气的瞪了沐少卿的背影一眼，随后才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些。
“对了，大嫂，你知道未姐儿去贱籍的这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么？”沐少薇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朝郝南婵问道。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
“我听你大哥说过一嘴儿，”郝南婵端起手边的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有几分卖关子的意味。
沐少薇有些急了，她伸手拉了郝南婵一把，“大嫂，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郝南婵把茶杯放下，手却依旧搭在杯壁，轻轻的按揉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听说那边好像出了些问题，这本就是户部管的。我们这些平民哪能那么容易就见到？所以，即使有银子，也得知道往哪里送去才能成事啊！”
“啊？”沐少薇瞪大了眼睛，“那未姐儿消贱籍的事情不是黄了？”
郝南婵别有深意的瞧了沈梦见一眼，“那也不尽然，听说这事只要县太爷肯帮忙，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县太爷？”沐少薇拧着眉头，复又轻轻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行？县太爷原本就是司马家的，近几年不是在生意上跟我们家有些摩擦么？爹都发话了，关系到生意场上的事情，都不要跟司马家打交道。”她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听说司马老爷很不好相处呢。”
“你这丫头，”郝南婵伸手轻拍了一下沐少薇，“你怎么忘记了，司马少爷可是跟我们三少交情不浅呢……”
听到这里，沈梦见的眸子才动了动。她故意把眼神别开，但依旧能感受到沐少薇和郝南婵投过来的炙热的目光。“原来如此，这绕了大半个圈子，没想到终是绕回了原地，决定权自始自终就掌握在沐少卿的手里。只要他一直咬紧牙关，不去开口，那未初尘消了贱籍的事情也是打水漂了的。”
难怪他今日心情如此的好，原来全是因为这个！轻叹一声，沈梦见扬了扬眉角，“不管他沐少卿怎样，我沈梦见说到做到便是了。”
前厅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安静中，沈梦见只觉得头皮发紧，她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没办法跟这姑嫂那么热络的相处啊。”
就在气氛即将降到冰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语声。
屋子里的几个女人询声望了过去，原来是沐家三兄弟和路名堂回来了。
路名堂正和沐少玦、沐少游热络的谈笑着，眉宇飞扬。沐少玦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白色的长袍和温润的笑容让沈梦见心里微微一紧。最后，松了一口气：这么一大屋子的人，她们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了吧。
果不其然的，两个女人见自己的相公回来了，脸上的欢愉不言而喻，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沈梦见也跟着起了身子，小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立在一边描眉抬眼瞧着落在最后的沐少卿，他一脸的淡漠，无趣的跟在后面。沐少游不时的回头跟他说话，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蹙眉，轻叹：三少跟三少奶奶还真是冤家对头，看来两个人都学不会如何跟别人相处呢。
64、谁才受宠
沐少玦一脸温润的进了屋子，沐少薇和郝南婵各自立在自己的相公身边，这么乍一看，他倒显得有些落寞了。他往一边挪了几步，却恰好看到也站在角落的沈梦见。
两目相交，定了一瞬，复又淡定的闪了一下，沐少玦朝沈梦见轻笑了一下，“弟妹。”今日的沈梦见却是有些不同，鹅黄|色的荷叶边褥群，红润的双颊，心里一动：她脸上的胭脂该是“血红”没错。
沈梦见轻笑着朝沐少玦福了身子，“二哥回来了。”
跟着进门的沐少卿冷眼瞧着两个人，这一句回来了，说得无比的寻常。平常的……平常的就像是一个妻子在等着自己相公回家，会自然而然的说出的话一般。一丝不爽从胸口涌了上来，沐少卿上前几步，一把拉住沈梦见手腕。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悍妇的模样，怎的，在沐少玦面前装起贤惠来了。
沈梦见一惊，刚想挣脱沐少卿的桎梏，却只听见沐少卿压低了嗓门：“做什么，奶奶她们进来了。”
此话一出，沈梦见连同前厅的所有人都抬头往侧门瞧了去。老太太由未初尘搀扶着，旁边簇拥着沐老爷，燕姨娘和林氏，几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踱出了侧门。老太太眸光忽闪，故意不瞧那一屋子望着自己的晚辈，不时跟身边的人说笑着。燕姨娘和林氏也是一脸温软的答应着，燕姨娘今日看起来特别的高兴，她立在老太太的右手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太。
直到老太太落了座，她才抬起头，瞧着满屋子的晚辈给自己行礼。她慵懒地抬起手臂，“大家都坐下吧，吃顿家常饭而已，不需要弄得这么紧张。”
老太太的话虽然说得体面，可是大伙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各有思量。几个晚辈互相对视了几眼，终是沐少卿第一个拉着沈梦见坐了下来。大伙见沐少卿坐下了，也跟着陆陆续续地归了位。
丫环们把菜一个个的端了上来，大伙打量着这一桌的菜：倒是真与平日里吃的不差几分，难不成还真是一顿家常饭？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大家伙儿在吃这顿饭的时候，居然一点声响也没有。沈梦见尽量把自己的动作放缓了，生怕自己发出一点不该有的声音。她不时抬眼望着身边的沐少卿，这个家伙居然一番常态，装起了斯文来了。
沈梦见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沐少卿默然的样子，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了。
晚饭时间便在这一阵莫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大伙儿都放下了筷子，沈梦见也跟着用丝帕印了印嘴角，这才愕然发现，原来桌上的菜几乎都没动多少。
“看来大伙儿的胃口都不怎么样呢，”老太太弯了弯嘴角，接过未初尘递过来的茶杯，含了口茶水又吐了出去。理了理衣襟，老太太笑道：“我怎么觉得今个儿的饭菜还算可口呢，往常我都是吃不了两口的，眉想到今个儿却吃了半碗有余。”
燕姨娘微微侧了身子，笑道：“老太太说得是，今个儿饭菜确实是比平日里多费了些心思。不过，想来这些娃儿们是心里有烦恼的事情，所以才胃口不佳吧。”
老太太斜睨了燕姨娘一眼，眸子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么些年纪就知道烦恼为何物了？”顿了顿，老太太又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晚辈们，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今个儿叫大伙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此话一出，沈梦见明显的感觉到她身边的沐少薇轻叹了一口气，里面似乎饱含了几多失望。她微微侧了脸颊，瞧见了沐少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老太太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沐少薇脸上的表情变化，她话锋一转，把重心落在了沐少卿和沈梦见的身上，“少卿和梦见丫头成亲也快有一个月了吧？”
听到老太太这么问，沐少卿点了点头，伸手掐了掐，“快了。”
见沐少卿搭了话茬，老太太眸光闪了闪，她也伸手掐算了起来：“自梦见入门那日算起，到今日整整有二十六天了。再过四天，你们便要回门了。”
沈梦见微鄂，听了老太太这话，她心里猛地一沉。自己出了知道沈家是做兽皮生意之外，对于其他根本就是毫无头绪。这一回门，岂不是要穿了帮了？
定了定心神，沈梦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老太太说道：“前几日，梦见丫头替我去凌云寺求了这串念珠……”老太太自顾自的说着，伸手从衣兜里面把那串龟甲菩提子念珠掏了出来，放到了大理石桌子上面。力道不重，却在边缘碰出了清脆的声响。
沈梦见先是看了那串念珠一眼，随后把目光挪到了林氏的脸上。
林氏望着桌上那串龟甲菩提子念珠，面上浮起了些阴霾。她的目光在念珠上面顿了一下，马上又挪开了。
沈梦见秀眉微蹙，“想来，那日点珠说的也不一定全是谎话了，这念珠果然跟林氏有些关系。”
老太太的目光虚瞟了一眼，最后落在沐少卿的身上，“少卿，梦见丫头对我一个老婆子也是如此这般的上心，你可要好好的疼惜着。”
沐少卿有些讪然的瞧了沈梦见一眼，眼里有三分的嘲讽，还有七分说不清的情绪。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回了老太太，“奶奶说的是，少卿明白。”
“明白便好，”老太太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沈梦见，对这沐少卿说道，“既然这般，那你明个儿便准备一下，带上梦见丫头去凌云寺还愿，这佛可是要信得虔诚才能有神灵庇佑，可懂了？”
这番话一出，沈梦见登时瞪大了眼睛。沐少卿也觉得事出突然，他微鄂的望着老太太，“奶奶，这……”
“这什么这？”一旁的燕姨娘连忙搭上了话茬，她眉角飞扬，斜睨了一眼面色有些发白的林氏，刚才老太太那番话是个人都知道，起码有七分是在对林氏说的。目光扫过沈梦见和沐少卿，燕姨娘似认真又似玩笑道：“你们两个，在寺里求了东西，替老太太还个愿也要推辞不成？”
此话一出，沐少卿和沈梦见自是不再言语，默默的应承了下来。
老太太轻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此行大抵也就用上三天时间，回头凝眸你就替他们准备些个回门的东西就成了。”
燕姨娘听了自是喜不自禁：老太太这般，不是想着法儿促成两人么？两人情似火浓的时候，那沈梦见有了身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65、内人彪悍
沈梦见和沐少卿两个人低头不语，却也是各怀心思。
沈梦见不时的望着老太太身后的未初尘，心里有些疑问：自己出发之前也曾经揣测过老太太的意图，原本还以为今个儿所说之事会与未初尘有关，没想到，直到现在老太太也半点儿没有要提起的样子。
沐少卿和沈梦见的愕然和沉默似乎也是在老太太的意料之中的，她顺着沈梦见的目光侧了侧脸，瞧见了立在自己左侧的未初尘。她不由的扬起了嘴角，眸子里蓄满了笑意：“少卿，明个儿一早你们就出发。还有，点珠描眉就跟着凝眸留在府里收拾回门要准备的东西，”说到这里，老太太顿了一下，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只是你们一路上没有人照顾着，终是不妥……先从这边叫个婢子跟着伺候两天吧。”
老太太的话说到这里，又端起一边的碧螺春茶细细抿了一口，“叫寸竹丫头跟着吧，她前几年也跟着我去过凌云寺几趟，路熟，周边的情况也熟悉。”
沈梦见不知道老太太这么做是所谓何故，所意也不敢贸然的开口说些什么，更别提拒绝了。
“嗯，”见沈梦见和沐少卿都没有什么意见，老太太才正了正神色，“回门之后，这礼才算真真正正的成了，以后梦见丫头就好好的做沐府三少奶奶。若是闲来时候也多，便去给晚晴搭一把手吧。一直这么辛苦的操持着这个家，这么些年来我都没给晚晴配个打下手的，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老太太此话一出，这才算是往沐府这个平静的湖里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在沐府个个人心里惊起巨大的浪花。饭桌上的人儿心里虽有着万般的不情愿，却依旧是面色平稳，嘴角含笑。
只有林氏，她脸色微微一变，怔忡了一瞬，马上回道：“娘说的是哪里话，晚晴这么些年所做的都是本分，可不敢在娘和这些晚辈面前邀功。”
听完这话，郝南婵和沐少薇习惯性的对视一眼，嘴唇均是紧紧地咬住。郝南婵脸色微白，方才老太太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大家伙儿一听便明了。
这么多年，林氏一直都是一把手，什么事情都不让旁人插手，何曾听她说过要叫个人在身边帮忙了？今个儿老太太当众跟林氏开了口，也不知道事先有没有跟她商量过。这事儿便是不答应便也罢了，可是若林氏应承下来，那过不了多久，沈梦见不就是要从那“打下手的”堂而皇之的变成当家的了么？只是这会儿，林氏不可能不给老太太面子，即使是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想到这里，郝南婵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紧紧地揪住腰部的布料，恨得牙痒痒：都怪这不争气的肚子。
沈梦见不傻，这话里面的含义她自是明白了几分。眸光抬起，恰好撞上了燕姨娘满是欢欣的眸子。她心里郁结着：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淌这趟浑水，可现如今这么一瞧，怎么连着老太太也是想要把自己拖下水的模样？
一个沐少卿就够她受得了，再加上这一大家子，她可不敢保证她能撑的了多久。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打算推辞，可老太太却像是看穿了一般，突然扬起音调：“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吃完糕点水果，大伙儿就散了吧。”
又掏出贴身丝帕印了印嘴角，老太太笑盈盈地准备起身离开。
沈梦见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这么被哽在了喉咙。虽是满腹的不乐意，转眼又瞧见燕姨娘满是欣喜的样子，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见老太太悠悠地要起身，沐老爷也清了清嗓子，终于发话了，“大家若是吃完了，便各自回园子里休息去吧。”
“等等！”
正在大家伙儿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沐少薇却突然出声了。
沈梦见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沐少薇今个儿有些不对劲。方才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她几次三番的准备开口，都没能说出什么来。这会儿，眼看着大伙要回园子，终是隐忍不住了。
沐少薇这一出声，老太太的动作也顿了下来。沐老爷瞪大了眸子，不解的望着沐少薇，“少薇，怎么这么没规矩？”
沐少薇愣了一下，连忙敛了一脸的急色，朝沐老爷颔首：“爹，是……是……”她支支唔唔憋了半响，情急之下便伸手拉了身边的路名堂一把，“是名堂有话要跟您商量。”
听沐少薇说是路名堂有话要说，沐老爷的神色才稍微的缓了一些。路名堂虽然是入赘进门的女婿，但是出去这一点也算的上是一个人才。至少，塌实肯干，不争名夺利便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相处久了，沐老爷也对路名堂的人品了解的不少。所以，听沐少薇说他有事情商量，方才女儿不礼貌的行为便被自动的忽略了。
满桌的人坐回原位，目光都落在路名堂的身上。被大伙儿看的有些发怵的路名堂扭过头望了一眼沐少薇，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沐少薇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用下巴往外送了送，示意路名堂开口。
见小两口如此的别扭，沐老爷拧着眉头，面色暗了下来。他语气里有几分的不满，“名堂，男子汉大丈夫，有话便说，这么扭扭捏捏的如何成事？”
路名堂抬头望着沐老爷，原本那些不愿说出来的话就这样哽在喉咙，半响之后，他才说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店铺里账面上的一些事情，爹什么时候空闲了再说吧。”
沐老爷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路名堂的身子动了动，沐少薇便开口了：“爹，名堂是想问问店铺的事情，不过是打算跟您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让他从二哥那里出了师，去北门的商铺帮忙呢。”
沐老爷望着沐少薇，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梦见亦是满头的雾水，方才路名堂说完那话之后，沐少薇提脚便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他一脚。扬眉，瞧见路名堂一脸的不好意思，沈梦见复又把目光转到沐老爷身上，“原本就是一家子，这……在哪里帮忙有什么差别么？”
66、恨其不争
沐少薇说完这些话，终于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胸口的大石被挪开，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大伙儿似乎都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有沈梦见一个人还在一边云里雾里。
还不待沐老爷说话，郝南婵便在一边开口了：“少薇，名堂进门虽快有一年，但是正式到‘胭脂锁’里面帮少玦打理生意也只有半年余，这么快就要到北边的店铺去，是不是不太稳妥啊？”
话不多，却句句说到了沐少薇的痛处，原本有些扬起的眉角又耷拉了下去。沐少薇稍微侧了些身子，面上含笑：“大嫂，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名堂每日帮着二哥打理胭脂铺，早出晚归的，即使回了家也是整日的抱着那账目册子不放手。且别说半年，就算是三个月，他去北边的店铺也是绰绰有余了。”
闷哼一声，沐少薇一脸的不满，字里行间充满着抱怨。
听见沐少薇说话如此这般的直白，郝南婵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讪然地端起手边的茶，细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朝沐少薇说道：“名堂本就是读书人，那些之乎者也怕是完全不再话下，可是这做生意却不比读书，经验还是要多积累的好。否则，哪回受了骗，弄砸了生意也不得而知。”
此一番话说得沐少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有些恼怒地回头瞪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路名堂，满脸的恨其不争。
路名堂虽然被沐少薇瞪得头皮发麻，但是他也只顾着端着茶杯细细的品，仿佛两个女人争论的事情于自己无关一般。
低头，狠踹了路名堂两脚，他却只是动了动身子，头也不敢抬。沐少薇只觉得头顶要冒烟了，她恨恨的瞪了路名堂一眼，重重地坐了下去，“也罢，也罢，这事儿大嫂说得也在理，只看爹怎么打算了。名堂平日的表现二哥也该是看在眼里，可要出来说句公道话。”说完这些话，她才别扭地侧了些身子，不看身边的路名堂。
大伙儿听了这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沐少玦身上。
沐少玦依旧是一脸的温润，他侧了侧身子，对上路名堂，清了清嗓子：“名堂在‘胭脂锁’现在也算是一把手了，若是外面有些帐我要出去收，基本上都是名堂打理……”
听了沐少玦的公道话，沐少薇的神色才稍微缓了缓，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沐少玦的话：“大嫂，你也听见了，我可没有胡说什么。名堂本就是一介书生，也不会为自己争些什么，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就欺负了他……
回头瞪了一眼讪然的路名堂，沐少薇只觉得胸口那团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沐少玦话虽说的漂亮，可是在“胭脂锁”的做事的人谁不知道？路名堂跟在沐少玦的身边，每天都只是做一些打杂，算账，登记货物出入的事情。他何曾掌握了实权？
那日，沐少薇喜气洋洋地去了“胭脂锁”，想看看路名堂的情况。谁知道才进门，就瞧见路名堂掉面子的事情。
才一麻袋原料出仓库，他都没办法拍板。那几个小厮硬是等着沐少玦过来，开了金口才让路名堂拿了原料出仓。也是因为这件事，那天晚上沐少薇便把路名堂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第二日，才让郝南婵在老太太和夫人面前折了自己的面子。这一口气不出，她如何受得了？
一直在一边沉默着的沐老爷冷眼瞧着面前这一群晚辈，半响才出声：“你们几个倒是自己打算了起来，都当我不存在了？”
老爷子声音清冷，却透着威严。
沐少薇身子颤了一下，连忙低下头，眸光也暗了些，不再开口。路名堂的这事能拍板定下来的也就只有沐老爷了，若是把老爷子弄怒了，那可是什么事情都黄了。
老爷子向来雷厉风行，一言九鼎，沐家所有的晚辈对他均是十分的敬重。老爷子这回开了金口，大家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剑眉微蹙，睁大眼睛瞧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路名堂，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名堂，这事你怎么说？”沐老爷敛了敛神，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那么冰冷。“少薇是妇道人家，她说话也就是能听听，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路名堂这才缓缓地抬起头，勉强的挤出一丝笑，“爹……这事就随爹安排吧。”
沐老爷望着路名堂有些啜喏的样子，眉头动了动，终是轻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转头面向沐少玦：“少玦，你是‘胭脂锁’的掌柜，你有什么想法？”
沐少玦朝沐老爷那边点了点头，算是行礼，“名堂踏实肯干，勤勤恳恳的，不失为一个人才。爹把这几个店铺叫给我打理，我也是有打算的。”这话像是说给沐老爷听，又像是说给沐少薇听，“南边的这个店铺名堂呆的时间久，待他再熟悉一些，我便有打算到北面的店铺去，这边便会空出来……”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算是说明白了。沐老爷点了点头，望着沐少玦的眼里尽是赞赏。他伸手点了点大理石桌子的边缘，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少薇，这答复你可满意了？”
沐少薇脸上尽是窘色，她有些别扭的出了声，却声如蚊呐，“这……这事便全听爹安排便是了。”
“行了，既然没有其他事情了，就都散了吧。”沐老爷眉宇一扬，伸手挥了挥。在大伙儿都起身，准备离座的时候，他才又出了声，“少玦，你留下来，爹有话要说。”
沐少薇身子顿了顿，而后便眼神复杂的望了沐少玦一眼。方才爹和二哥那么说，还不就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嘴？
再等一些时日？十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
他们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又找不出任何的不妥。轻叹一口气，沐少薇才真正的佩服起沐少玦来了，“还真是做生意的料，事事都能算计着。”
闷哼一声，沐少薇伸手拉上路名堂，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望着沐少薇拉着路名堂的样子，沐老爷也只是动了动眉角，倒是见怪不怪了。待人全部离开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少玦，名堂那边，他一个人能顾得过来么？”
“爹，”沐少玦立在沐老爷的身边，轻声回道：“爹在担心什么？”
沐老爷正了正身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少玦，想必爹所担心的……也是你所担心的吧？”
愣了一下，沐少玦才抬头朝路名堂离开的那个方向望了去。
“名堂是一介书生，读圣贤书才是他最拿手的，所以做生意这方面还得慢慢来。”沐少玦轻声劝慰道。
沐老爷轻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起了身子。“名堂生性软弱，再加上他是上门女婿，所以他处处觉得低人一等。这点才是我最担心的啊，这样下去只怕难成大器。”走了两步，立在沐少玦的身边，伸手轻拍了他肩膀两下，“这回儿，便要你这个做兄长的多多担待了。”
“少玦自当尽力而为。”沐少玦笑着朝沐老爷弯了身子，应承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儿，”沐老爷卸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面上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听说，少卿也在‘胭脂锁’做学徒？”
“是，前些日子少卿主动要求的。”
“哼，只怕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闲来无聊起的性子吧。”沐老爷脸色沉了沉，手一挥，“罢了，你就派人教教他。在自己家的铺子里惹麻烦，总比去欢喜楼强。只不过，下个月的乡试可不能怠慢了，你记得催促着。”说完这话，沐老爷便低着头，呢喃着出了福寿堂，“沐府世代经商，若是能出一个文官，那才算是名利双收，对得起前人了。”
沐少玦一个人有些怔忡地站在原地，望着沐老爷的背影，差点就脱口而出：其实，参加乡试，我也可以的。
67、鬼魅妇人
饭局已散，沈梦见跟在沐少卿的身后，望着沐少薇气急败坏的冲出了锦绣苑，心下想到：这会儿路名堂只怕又是少不了一顿臭骂了。
沈梦见心里正这么想着，却只听得沐少卿低声说道：“名堂啊，这回你就只能是自求多福了。”自言自语完了之后，他才回过头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沈梦见，语气有些复杂，“又让你瞧见了一出闹剧了，怎么样，有何感想？”
沈梦见微鄂，而后抬起头白了沐少卿一眼，“原来这些事情在你眼里就仅仅是一出闹剧而已？”闷哼一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扔下这句话，沈梦见回头看了身边的描眉一眼，把脑袋往外面送了送，示意描眉带路。
描眉有些啜喏地望了沐少卿一眼，然后才绕了身子站到了什梦见的侧边，“天黑雾重，路也滑，三少奶奶小心。”
描眉的话才刚落音，沐少卿便伸手一把拉住了沈梦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明个儿我们一早便要去凌云寺，今个儿我去锦绣苑歇着，咱们一路回去。”
沈梦见扬眉，望了一眼沐少卿，没有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何不妥。“你这几日不是都睡在锦绣苑么，有什么好跟我说的。”原本想甩开他的手，却接受到来往婆子丫环们怪异的眼神。沈梦见挣扎了几下，最后便颓然地收了力道，满脸不乐意的瞪了沐少卿一眼，“一路回去便是了，干嘛扯着我，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虽然说得声音很弱，却字字句句落在沐少卿的耳里。他眉头挑了一下，故意忽略了心里的不爽快，扭过头不再看沈梦见，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沈梦见动了动手腕，没费多大的力道便把手抽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丫环一个小厮，四个人就这么前前后后的跟着，缓缓地朝锦绣苑出发。
天色暗了，昏黄的阳光挣扎着把最后一丝亮光抛洒在大地上。沈梦见刻意跟沐少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抬起头，望着沐少卿挺拔的背影上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脚下的影子也被斜着拖得漫长，回过头，望着福寿苑有些熟悉但却又依然陌生的景色，心底渐渐涌上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己终是要融入这个大家庭的，如同往常的那般事事退缩，万事忍让又有何用呢？
也许，只有像沐少薇、燕姨娘那样，有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的事情，即使活的不顺意，但至少也是有意义的、人生也是有奔头的吧？
随着沐少卿有些缓慢的步子，沈梦见被描眉扶着悠悠的挪着步子。
几个人正要出福寿苑的时候，沈梦见突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她猛地停下了步子，扭头往四周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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