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6 太配合了
!
自爆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自爆来历,因为说也是死,不说还是死,间谍的命运就是这样——被抓到还有希望靠狡辩脱罪,但是她被指认了,肯定很想一死了之。
毕竟这里是童话镇,一个死后还有机会换个身份重新开局的魔幻世界。
兰疏影之所以把一顿下午茶拖到现在,一是因为她意外发现的奥西日记确实很有意思,二就是她原本的目的:
她要把自己的灵识渗透到这个女仆的识海里,直到了如指掌。这样,无论对方想玩什么花样,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封住对方的灵魂。
在她印象里,冥府才是童话镇里最擅长到处安插间谍的势力。而冥府的属下都是纯灵体,要是这个女仆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无疑就坐实了她的来历。
女仆或许无法理解自己哪里出了错,但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确实如兰疏影所料,试图自爆灵魂。
想玩一换一,你问过我的想法吗?
兰疏影目露讥讽。
在女仆的角度,她感觉到有一道比她强大很多倍的意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她包围了!
对方不动声色地切断了她的感知,这位间谍小姐突然丧失了五感,意识被压迫到灵魂深处,只觉得自己陷在一片漆黑的深渊里,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同时又清楚地知道周围全是危险!
她开始慌了。
没错,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恐慌,而不是装出来的那种嘤嘤嘤。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一个照面击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间谍小姐根本没空回答。
她是冥府派来的精英成员,对灵魂层面的领悟相当深,精通各种灵体攻击方式。
甚至她这破釜沉舟的灵体自爆,实际上并不会就此消亡,而是在冲击对方魂体的同时,以解体的方式迅速逃离现场,再寻找一个宿主寄生。
可她现在根本做不到!
仿佛大脑与四肢之间的神经被人拿走——她的意识在一边,灵魂却在另一边,彼此之间无法沟通,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金乌用骨架子翅膀轻扇女仆的脸颊,毫无反应。
他啧啧感慨道:“好顺畅的操作,是什么经历让你对这种流氓行径如此熟练?”
兰疏影微微一怔,脑海中跳出一张严肃刻板的面孔。
她回忆道:“我以前有个刑官,生前专门给一个暴君设计酷刑的,死后还想发挥余热,就找到了我……可他设计的刑罚太厉害,名声传出去了,很多罪犯宁可自爆都不敢领刑。没办法,我就琢磨了这套封印术教给他,免得每个月都要修刑堂。”
金乌听她这么说,更惊奇了:“真有这么厉害?那跟你们那儿的炼狱比起来怎么样?”
兰疏影认真想了想,诚恳地答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哇……那他还活着吗?我想看看他的设计哎!”
兰疏影:“凉了。”
金乌:“……”
不仅如此,兰疏影还补充了一句:“他实在是太招人恨,后来刑堂也被砸了。”
金乌遗憾得直撇嘴。
兰疏影没告诉他的是,那个刑官其实只是醉心研究酷刑,看似谁都欠他百万钱,其实他是个书呆子,从来不会亲自动刑,每次都躲得远远的。
他自嘲是因为心软,听不了别人惨叫的声音。
再心软的男人也有想保护的人,是他妹妹。可他这个哥哥啊,天性温吞,他要是能把谢天的性格本事学来几成,也不至于走到那个结局。
刑官走之前求她帮忙照看那个小姑娘。
兰疏影答应帮她三次。
然而第三次的时候,是在同一局杀戮游戏里,小姑娘在危急关头用剧情道具转移仇恨,想借她挡灾……想起这段过往,兰疏影目光微冷,睫毛低垂的样子透出一点寂寥。
她食言了。
说好的三次,那次她没救。
小姑娘那时候已经被拉拢了,免死符救了她一回,出来之后记恨她没做到对刑官的承诺,冷笑着转头去了六区。
那时候夜莺气得厉害,要追过去杀了她,兰疏影没让,就当是抵承诺了。她们在郁朵儿身边看见过那个小姑娘,也就一两次吧,之后再也没见过。
信任是很珍贵的东西,像一群孩子在沙滩上堆城堡,建立的过程很不容易,但是你真心想要摧毁它的话,只需要轻轻一抬脚。
兰疏影回过神,对上女仆空白的表情,顿觉索然无味。
尼络作为禁锢者,目睹了全部经过,要是影子怪兽能看出表情的话,他绝对是一脸懵逼的: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
明明就是两个人在随便闲聊而已,到底是怎么听出来这个人不是原住民啊?又是怎么知道人家要自爆啊?啊啊啊?
兰疏影打算对女仆搜魂。
不过这个灵体很结实,如果普通人的灵魂是裹在石头里的铁矿,她这儿就是被铁匠锤炼过的武器胚子,已经初见规模了。
这也是她来自冥府的又一证据。
要全面渗透进去搜魂的话,还需要点时间,兰疏影听了尼络的疑问,笑了笑:“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好啊,尼络喜欢听故事!”影子魔怪快活地摇头晃脑,心里默默补道:最喜欢听主人讲故事!
兰疏影缓缓说道:“从前有个渔村,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在拼命打渔赚钱,唯独一个单身汉每天随便拉一网,打来的鱼够他自己吃就好,余下的时间,他就躺在石头上晒太阳。
村里的人为了能赚到更多钱,换更大的船,去看看外面更精彩的世界,他们过得很辛苦。一转头,看见这个人整天都乐呵呵的,就很不高兴。他们排挤他,辱骂他,撕烂他的渔网,凿破他的小船……”
尼络张大了嘴,仿佛从这个可怜渔夫身上得出了一点共鸣,因为他自己小时候也经常被同族们排挤欺负:“他们太过分了!”
金乌也在听,沉思道:“这是嫉妒吧,干这些事就为了让他高兴不起来。”
兰疏影不作评价,甚至没说故事的结尾,意味深长地说:“在童话镇里,外来者除非真的丧心病狂,否则不可能对这个地方感觉满意;至于原住民……我觉得,他们的日子不会比那些渔民好过。”
金乌幽幽地说:“何止不好过啊,照着人设演戏,一不小心就踩雷,还到处都是剧情……前主人说了,进剧情的生还率不高于10%,九条命都不够送的。”
又不是人人都能像奥西这样,夺到傲慢的古堡,一苟就是好几百年!简直是人间绝品铁饭碗好吧。
兰疏影赞同道:“日子越不好过,人就越容易展现出恶的一面,或许真有那样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家庭美满,邻里和睦,养出的孩子无忧无虑,天性乐观。”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女仆呆滞的表情,“她如果是那样的人,就不会为了所谓的黑市酬金来偷东西了。”
金乌带回了陶山的回信,不过他自己并没有看,因此飞到书桌上打量着信纸。
“咦,还真有悬赏啊,汇报你出现过的地方,奖励五十金;击杀一个替身尸傀,奖励一百金;这个厉害了!”
兰疏影已经看过了,淡淡地接道:“拿下我本体的人头,凭人头去黑市领取一百万金。”
差距相当悬殊。
金乌偷笑:“你是有多遭人恨啊。”
兰疏影纠正道:“注意一下你的用词,那是我前一任干的好事,我是在替他背锅。”
如果让她总结一下布莱恩的特征:
半个不死族,能沟通亡灵,控制低等亡灵;
芳心纵火犯,流连大陆各地,喜欢移魂到英俊风流的躯壳里,用假身份撩妹,并在关系成熟后收藏贵族女性的私人物品;
一个人就是一个亡灵军团,为了提升手下的数量和质量,经常挖坟找材料。
综上,要不是他把金蝉脱壳技能点到满,早就被那些年得罪过的仇家军团揪出来活撕了。
现在她接了这个身份。
她还跟蘅芜学到了高级知识,用在尸傀上,改造和控制都很得心应手,这时候就算给她一张更高档的身份卡,她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换。
享受了这张身份卡带来的福利,也得承担前一任留下的债务,兰疏影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直到她认真数过纸上的那些“0”,才真正意识到这份债务到底有多庞大。
金乌嘁了一声:“现在你就是布莱恩,布莱恩就是你,你居然还用真面目示人,只引出一个小女仆已经算你好运了知道不。”
兰疏影悠然道:“你不需要重复提醒我这个事实,我很值钱,我已经知道了。”
金乌:“……”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尼络果然很喜欢听故事,他把渔夫的故事在肚子里滚了好几遍,终于反应过来了,把大脑袋从金乌旁边伸过来,撒娇似的想蹭兰疏影,突然想到她可能不喜欢,又赶紧退了一米多。
“主人,那个渔夫,他后来怎么样了啊?”尼络扑闪着一对晶莹的大眼睛,说俗气了是像煤球上凝固的水滴,可是人家水汪汪的,还会放电。
兰疏影拍拍他脑袋,摸起来软绵绵又有点弹性,冰冰凉凉,果冻一样。
真可爱。
尼络俨然已经把渔夫当成自己人了,很揪心地说:“他总是被欺负,是不是就不快乐了?我……我害怕,他千万别跟其他村民学坏了,不能跟着他们去欺负其他快乐的人!”
“不会。”兰疏影又拍了拍,说:“他很聪明,知道那个村子不欢迎他,所以他趁夜爬起来修好了船,划到另一个小岛,继续打渔,晒太阳。”
尼络笑得很开心:“那太好了!”
兰疏影用安抚的语气说:“是啊,他还教会当地人怎么做更结实的网,大家都很尊敬他,从来不会打扰他晒太阳。”
尼络一听,就更高兴了。
说话间,兰疏影已经彻底把灵识渗透进对面的灵魂,骤然发动攻势,间谍小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兰疏影迅速排查了她的记忆段。
首先能确定的是,她的确不是原住民,而是跟疯大厨同一批被运到童话镇的,地位也比疯大厨高,大概就是看门保安和技术人员的区别。
从遥远一点的记忆片段来看,冥府对童话镇已然有一些了解,布局之前还给这批部下做过专业培训。
遗憾的是,收获却不如兰疏影想象中那么丰厚。
记忆段不全。
关于冥府内部的画面,很多都是黑的。
培训内容还有他们的目标,那更是绝密中的绝密,一碰就碎。
最顺畅的还是女仆进入童话镇之后的经历,如何杀死原住民并伪装成她不被发现,如何得到关于懒惰古堡的情报,并搭着管家的线混进来工作。
插个题外话,小公主来得很不巧,因为她打乱了这个间谍女仆的计划——她想充当那个继承古堡的人,这样她就有机会接触懒惰。
兰疏影略作犹豫,固执地把灵识探进去,想着能抢到多少就多少,就这样,那些“上锁”的记忆段猛然爆炸了。
她忍着痛抢夺记忆碎片,真被她抓到了有用的。
那是一段发生在闹市里的画面。
所有人都披着斗篷或者戴着面具,或许是约定俗成,大家都不愿意暴露身份,像这样的场合,兰疏影联想到的是黑市。
以她的视角,女仆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帐篷,递给对面的斗篷男一张素描画,画上赫然是布莱恩的正面模样。
斗篷男看了一眼,用明显伪装过的沙哑嗓音说:“就是他,他和傲慢联系过,你跟紧他,我们近期找机会拿到他的身份卡,然后……”
眼前一黑,这个记忆片段到此为止。
兰疏影肩膀开始发颤。
金乌和尼络都被这样的她吸引了注意力,尤其金乌,他深怕辅助任务还没开始,新主人就嗝屁了!
靠近一看,才发现她是在笑,好像遇到了特别滑稽的事。
许久,兰疏影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感慨道:“我真是太喜欢他们了,怎么能这么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