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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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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边好像比较流行开地中海风格的餐厅,光是关千愿知道的就四家。一家在大学附近,是一家口味不太正宗的平价餐馆,另外两家则在五角城对着营业,也是最快倒闭的一对,而最后这家,就开在她打工所在餐厅对面。

已经数不清是望向那边的第几次。关千愿揣着本menu托腮轻轻靠在店门口的门框边,下午这条街的生意基本都不太好,她倒乐得轻松。今天是她与白班同事换班的第二天,对方是个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日本女生,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几乎只跟亚裔一起玩。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怕些什么,餐厅同期生里面居然只跟她这个孤僻的晚班打工仔算得上熟悉。

不过她还是因为备考和上课的原因,中午赶来交接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到近三十多分钟。

她脑子里当时居然全是日剧里的各种点头鞠躬土下座。慌慌张张的冲日本妹子大幅度点头,人家笑眯眯摆摆手说没关系。临走前换上了去参加漫展穿的lolita小裙子,还跟关千愿疯狂安利对面新开的那家希腊餐厅。

她这才下意识回头看那家印象中晚上七点就关门的餐厅,中午十一点半开始是收拾外景的时间,人家真正要开门做生意是十二点往后。

结果这一回头,就看了两个多小时。

……

旧金山。

沉琮逸到餐厅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堵车的时候。果断不愿再干等,递了钞票给司机,说不用找了,甫一下车,就接到左子惟的电话。

“我才从法国回来多久,就急不可待大老远跑过来找我蹭饭吃?”

“怎么,穿一条裤子、尿一张床的交情换顿饭都不行?”

高大挺拔的男人逆行在拥塞车流中,他身穿黑色中长款羊绒大衣,内搭同色高领毛衣,右手握着手机说笑,一张脸本就英俊精致,经笑更令人难以忘怀。大步越过过几辆被堵在路上的轿车,快速横穿马路跨到街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下看愣了几个在街边等车的路人。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哪个时尚大牌在玩堵车t台走秀呢。

“琮逸!”左子惟坐在露天餐桌,大老远就看到那眼熟的大高个,忙招手喊人过来。

他抬头看那店招牌:gary danko。

一家老牌绅士米其林餐厅。心想:这小子还挺会找。

拉开凳子坐下,见到几个陌生面孔的同龄人,左子惟忙给他做着简单介绍。都是跟自己公司所在领域或多或少对口的社会精英,现在正是缺人才的时候,他知道左子惟在替他做着帮助与打算,心下感激着。

一个接一个介绍过去,到最后,一个女生笑眯眯叫着他的名字,也把手递过了过来。他愣住。

“……许时曼?”

“干嘛呀!”见他手僵在空中,她忙抓过来,两只小手捏着他掌心来回晃着:“哥哥!”

他被她花里胡哨的美甲片硌得难受,不动声色抽出来,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没什么表情。

“沉总妹妹也在美国读书?”身边的青年才俊好心把menu递过来,好奇问道:“毕业了吗?”

“我在新加坡读书的,爸妈不让离太远。”许时曼眼里没换人,甜甜冲他一笑:“还有,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哦!”

“哦……”在场的人了然,不再多说,各自等着午休的餐食。

趁她霸道抢走菜单的间隙,他沉声问:“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因为想你啊!每次回姨妈家都找不见人!”

“没事去我家做什么。”

许时曼身材高挑,一头深栗色短发,发尾烫得微卷,配上一双杏仁眼,人也爱穿名媛风套装,看起来倒是干净利落——如果不开口讲话的话。

她是许婉秋姐姐家养女的女儿。在那个社会敏感物资匮乏的年代,从事教育行业的女人被时代所背弃,本该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复往昔,只能坐火车灰头土脸到处串联着。走过一片贫瘠的田埂,终是舍不得那个没了房子和爹娘的年轻女孩,顶着压力带在身边,并在一切都结束后,待到身份恢复,好好在许家养着。

许婉秋的姐姐——沉琮逸称之为姨奶奶的女人一辈子未婚未育。伏案书写了大半辈子,孕育的桃李满天下,就那么一个收养的孤女,母女两个都是温婉安静的性子,结果到孙女许时曼这里就像是拐了个弯,变异了一样。

许婉秋活到五十多岁时才下定决心与沉恪离婚,两个家族大大小小的人都极力反对,觉得她胡闹。只有沉琮逸和自己的姐姐支持她。

又想起奶奶来。

沉琮逸靠在椅子上,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自顾发呆。他最近忙,没顾得上去修剪头发,脖子后面的算是重灾区,有点像狼尾,又浓又密的,穿衣服时藏在毛衣领里不舒服,又被他毫无章法嫌弃的抓出来,毛毛躁躁的,带着些活泼可爱,却没挡住脖子上那颗小小的痣。许时曼看着他秀颀的脖颈,心里按耐已久蠢蠢欲动又开始渐渐突破桎梏。

“我听子惟哥和姨妈说了,你要来美国念书。”

“所以呢?”他没看她,端详着街对面理发沙龙的三色柱。

“……”

她咬着下唇不甘心,死盯着他优越的侧脸。自沉琮逸高中回国念书起,她的心里就再没惦记过别人。本来就是远房亲戚,更不用说没血缘的,甚至连沉家这一代当家的都是祖上隔着四五代相识相知同族旁支所生的后人,只是淹没在社会的大染坊里在各个领域主导着,这是人尽皆知的家族秘辛。所以,她喜欢他又有什么不行。

可他拒绝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

连罗予斐都曾笑着私下鼓励过她去找他谈谈试试,她红着脸问姨妈他在这方面怎么想的,罗予斐只说他是个有自己主见的男孩子。

是有主见,但是对不感兴趣的人话都不愿意浪费太多。他给过她一次这方面的答复,是大二那年夏天。她跑到他们学校找他吃饭,用的借口是:自己电脑坏了,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不放心找外面人修。

不然他除非逢年过节家庭聚餐,也不会单独跟自己出去。

“抱歉,我不喜欢你。”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料到并没有电脑可修,结了饭钱直接走人。留她一人傻坐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只因他当时的眼神明确答复自己:这个回答有且仅有一次。

她身边也不乏条件优秀围着自己打转的异性,但从未见过这么狠的男人。

后来大三开学,听说他又回了德国读书。

叮的一声,有信息进来。沉琮逸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划开看,看到信息内容后嘴唇微勾,本来平淡如纸的神情突然就有了色彩。

许时曼一下愣住。心里不安的种子发了芽,长成尖牙利齿的厉鬼模样发狠抽打着她。

他笑着点开关千愿发来的那张图片,端详片刻,回她:这是在哪?

她回:我打工的餐厅对面新开的一家地中海系的餐厅,好看吧。

沉琮逸:好看在哪?

关千愿:那个光线!我终于知道晚上他们家为什么不营业了,因为这个玻璃棚是为了正午到傍晚的阳光特地搭的。店内灯光会随着外面太阳的光线明暗变化调整。室外的位子真的好美!你下次来我想请你去这里吃一次看看。

沉琮逸:好啊。不过远看怎么那么像一排的床啊?还有帘子。

关千愿:确实……可能因为桌布是白色的吧,卡座上还有围了一圈的蓝白靠枕。大概地中海国家的餐厅流行这样的装潢?

沉琮逸:上面架子上咋还有个黑色灯罩。

关千愿:呃,不过刚才我拍的那张光线确实不错。这家中午生意还不错,直接walkin可能没位子。

沉琮逸:你吃饭了没?

关千愿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三点半了,她肯定吃了啊……

她回:吃了。

沉琮逸:忘记咱俩现在有三个小时时差了,我还以为你饿了呢。

关千愿:啊?

他忍着笑打字:这个真的很像一排床,我以为你在暗示我。

“……”她沉默着收了手机,钻到柜台后面帮忙算账,下午总是最清闲的时刻,店里现在就两个服务生,根本没活可做。

裤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同事好奇看她,她只能尴尬背手笑笑。

两人的关系自睡衣事件后像是捅开了层窗户纸,飞速升温。虽暂时见不着面,沉琮逸也有自己的办法,没事就掐着她休息的时间打过电话来,往往是在晚上。聊着聊着就开始不对劲,撩拨着她往歪门邪道上走,自己引火上身在她这里发疯,又不想全然承认错误,非说她是诱因,他只是被骗了。

“我怎么骗你了?”她躺在小床上衣衫不整,犹豫片刻,语音转了视频过去,半晌,接通,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她擦了擦眼睛,勉强看到一只手握着根东西上下套弄。

她红着脸把手机猛地倒扣在光裸的胸口,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过来,带着隐忍的欲:“躲什么?看都看到了,用也用了,始乱终弃……”

“……”她思想斗争了半天,问:“要不发照片吧。”

自那次后她对视频多少有点抗拒,总觉得太刺激了,而自己又是那个需要去主动扮演开启潘多拉魔盒的一方。却又怕他调侃自己,多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乱拍照片,我不放心。”他马上拒绝。女孩子们的手机总是很多坏人垂涎欲滴想要一探而知的地方,他怕有一天她的手机会遗失,生活和精神都会受影响。

“那……我怎么帮你?”

于是就变成了每天固定两通电话。晚上的那通打的久一点,他蹲着她下班的点打过来,两个人从腻乎乎的称呼开始,聊今天吃了什么,她给他讲枯燥复杂的医学病理,他给她讲最初的程序代码hello world,讲python库,讲到她直犯困,又不甘心拉她回来,强制着进行深夜成人话题与远程电话实践。

关千愿最近耳朵都被他磨破了皮,甚至一度到了听到他的声音就浑身抖的程度。能打字绝不随便打电话。

她问: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华盛顿?我请你吃饭。

沉琮逸:先吃你好不好?

关千愿回答的像个好学生:白日不得宣淫。

沉琮逸:哦,我那天在一档深夜节目里学会一词,negative distance。

关千愿:什么?

沉琮逸:negative distance,负距离。

关千愿:?

沉琮逸:那跟哥哥负距离好不好?负十八的距离。

关千愿:………………………………你的笑话不好笑,下次不要再讲了。

……

许时曼目瞪口呆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一会带着调侃意味的嘲笑,一会又是无意识的傻笑,时不时的宠溺随着上扬的唇角浮上面孔。沉琮逸只顾低头按着手机,全然不管对面两个人抛过来的好奇与探究。

近一点半, 大家陆续吃完去上班,这里离cbd很近,转眼一张桌就剩下他们三个。

“跟谁聊呢这么起劲儿?”左子惟点了根烟,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睨他一眼:“不赶紧给你那公司物色点人?别偷懒啊。”

许时曼欲言又止,手掐着衣摆,指骨泛白。

沉琮逸蓦地反应过来,按灭屏幕,抬头,不好意思扬扬手机:“女朋友盯得紧。”

“呵!”他倒没料想这人直接承认了,调侃着:“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赶着结婚去的?”

沉琮逸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低头沉沉的笑了。许时曼僵在对面,心脏撕裂般的痛苦,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觉得心中的那个男孩离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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