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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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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撞击在屋檐、玻璃窗、树叶、草坪、花坛瓷砖和路面上。

昏暗的午后房间被惊雷迅速照亮。

也照亮他的侧脸。

宗政航在琴房弹奏她写的歌。

随意的跳跃和穿插,精湛的技巧,在新与旧的音乐之间滑翔,

写的歌太多,巫雨清甚至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弹的是哪首。

他什么时候弹得这样好?

这些年出差太多,她不在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练琴吗?

就连巫雨清自己,都做不到这样不假思索地在琴键上连奏那么多歌。

她站在房间门口,宗政航背对着她演奏,还不知道她回家了。

雷雨是他的听众,墙壁在数一共弹了多少首,家具屏住呼吸,担心浓烈的感情会腐蚀它们。

巫雨清觉得自己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时间线错乱的空间。

阶梯教室的课桌在脚下。小公寓卧室的投影仪播放她在溜冰场被撞倒后的片段。脚踏车的铃声,他载着她去食堂,目的地却变成选秀决赛的舞台。钻石与珍珠掉落在盘子里散发可乐饼的香气。有人撑着伞赶来教学楼接她,伞下是宴会厅的侍者,手里攥着枪。眼睛线条像音符符尾的男生和她躺在一起,满床的红玫瑰,花瓣是蛇的鳞片,缠上来,咬她的心脏。

宗政航感觉到什么,音乐戛然而止,他回头,看到巫雨清。

她在几步之外望着他。

12月初巫雨清的演唱会,宗政航看了首都的场次。

他坐在最佳的观赏席位,身后是无数的青色应援棒。

舞台上的她在唱歌,上万人跟着大合唱。

唱《错误》,唱新专辑里的主打,唱知名度最大的那几首。

2个半小时,25首歌。时间匆匆,最后一首,宗政航听到跟唱的观众在哭。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爱她。

巫雨清巡演结束后回京,忙着在公司开会。

几天后就是春节,新年后的通告需要在新年前调整好。

巫雨清作为一个知名艺人,每逢佳节通告就排得很满,元宵节前她要进组拍戏,而元宵节当天她则要到某省的电视台在直播晚会上唱歌。诸如此类繁忙紧凑的日程,必须协调好。

小雪转暴雪。

宗政航给她打电话,说下班后来接她,让她在公司等他过去。

巫雨清没有在公司傻等,她去楼下的咖啡店,给跟在她身后的助理以及安保买咖啡和甜点。

出差辛苦,工作辛苦,boss请客。

巫雨清带团队从不团建,犒劳属下的方式就是发奖金、涨工资和买单。

宗政航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工作人员在吃吃喝喝,巫雨清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饮料,戴着蓝牙耳机放空。

这些人一一和宗政航打招呼,把大明星全须全尾地交接给她的丈夫,然后都走了。

他没有坐在她对面,而是坐到她身边,摘掉她左耳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没有音乐,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叫《甜蜜的暴力》,这本书在他的脉络体系中稍微特殊,它专门研究什么?研究悲剧问题。”

宗政航拿过巫雨清的手机,上面显示正在播放《西方文论课程全集》。

“它背后有一个核心的观点,就是说你去看悲剧,在古希腊时期的悲剧,往往是塑造什么样的人物呢?塑造英雄人物。但是在当今时代写悲剧,很少出现英雄人物的悲剧。”

这其实是视频课,但老师吐字清楚,当作音频课也能听。

宗政航的拇指擦过她塑料杯外的水滴,冬天喝冷饮,她的癖好之一。

“现在的悲剧往往是什么样的人?底层人民,小市民。”

这节课还剩一小时才能结束,她不会坐在这里听到下课。

巫雨清是娱乐圈里少见的文化素养极高的艺人,撇开学历不谈,平时也在不停的阅读和学习。为了写好中国风的歌词,曾系统性地背过唐诗宋词元曲,自己归纳分析诗词中的意象和表现手法。

她的电脑里有一个文档,摘录出现中国传统颜色词语的色卡和诗句。雪青、酡颜、艾绿、霜色。她想让歌词拥有浓郁的色调和画面感。后来因为这些名词不常见,无法快速让听众反应过来具体是什么颜色,反而有种不够精准、附庸风雅之感。所以这些素材全用不上了。

类似这般为了创作而做的“无用功”还有很多,不胜枚举。

听课算是最不费心力的准备工作。

“这样的一个变化具有高度的政治革命性。换句话说,悲剧成为一种反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力量。所以他说这是一种甜蜜的暴力。”

下面老师开始说这位学者出版的别的书。作为明星学者,被出版商游说,为了销量给中产阶级写书:《如何读诗》和《人生的意义》。

为钱稍稍妥协后,他继续研究文学理论,又写了……

巫雨清暂停课程,收了耳机。

两人从课堂上抽身,又降落到咖啡馆里。

咖啡豆的香气,墙角的音箱在放爵士乐,旁边桌的上班族一边打电话对接工作一边在笔记本键盘上打字,邻座的小孩打翻卡布奇诺,引来家长的训斥。

现实世界倾盆而下。

窗外树枝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这是2022年的冬天,她活到了上一世没有抵达的时间。

宗政航依然扎根在她的生活里。雪在室内化成水珠,停在他的肩头和发顶。

他26岁了,是巫雨清陌生的年龄,天天在一起,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差别,

只有偶尔,她体悟到他的成熟与蜕变。当他们一起外出,无需身边工作人员的制止,也很少有人偷拍,尤其是偷拍他。宗政航身上有难以形容的气场,令看到他的人在被吸引之前会先感到危险,下意识收敛,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他再也不会让人错认为是男模。男模没有久居上位所养成的那种睥睨和矜持,眼神太定,又带着没有温度的评估。

你知道他在第一时间看清了你的本质,嗅到你的想法与打算,在几秒之内将你划分到某个区间:可用,不可用,值得投资,保持关注,不值一提。

地位、能力和双商差距太大时,有些东西是赤裸裸的,或者说,所有都是不加掩饰的。

每每被宗政航的眼神锁定,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巫雨清遗憾自己是个麻瓜,不能变成一棵树或一阵风,让他忽视,让他忘记。

她几口喝完手里的美式,冰块留在杯底。

宗政航见状起身,拿起椅背上她的大衣,帮她穿好。

他在她的腰间系了一个蝴蝶结,然后找到她的手牢牢抓住。

推开玻璃门,寒风袭在脸上,令人精神一震。

司机还未将车开过来,这个路口格外不好停车。

他牵着她,不管是不是在公共场合。

街上的人急着赶回有暖气的室内,没有闲情逸致观察路边等车的男女,他们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就会冻没电,而狗仔,没有狗仔会拍巫雨清。

大年初八开机的电影,宫廷权谋与战争题材。感情线当然有,刺激的背德乱伦,为了过审剧本完全没点明,拍的时候也非常隐晦。

爱情在这种片子里只是点缀。

巫雨清饰演的小妃子,豆蔻年华进宫,享用荣华,郁郁寡欢。她喜欢皇后所生的,骁勇善良的二皇子,察觉到皇后和大皇子的暧昧。

小妃子的戏份不多,却很重要,是她让二皇子从少年变成男人,完成精神上的弑父,推动行为上的夺权。

在大导演的剧组里能学到很多。巫雨清感受最深的就是导演热爱并且沉醉在他的工作里。

一个人的天赋、热情和职业都指向同一件事时,可以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创造出令世界惊叹的作品。

巫雨清并不爱表演,她演戏的原因有很多:能做好这件事,有这个机会就不放过,名利双收。

比起音乐,其他事都不够吸引她。但一到片场,受气氛和薪水的影响,巫雨清总是会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与认真。

当她和名导合作,让她兴奋的从不是上映后说不定会变成百亿票房的大明星,而是她能从勤勉的、永远在创作的天才身上汲取力量。

看天才拼尽全力做他最擅长的事情,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折磨。

好强,好耀眼,好可怕。

巫雨清坐在小板凳让化妆师为她补妆,听着不远处的导演和摄影组开会,讲下一个镜头该怎么拍。

投入、激动、唾沫横飞。

她聊音乐的时候不会也这个样子吧?

还有弹琴的时候,虽然没有像朗朗那样忘我到头发duang duang duang,但模样会不会也有点狂热?

“不要皱眉。”化妆师皱着眉说,眼影刷停在空中。

巫雨清立刻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都不重要。艺术嘛,姿态漂亮的永远是观众和爱好者。

凌晨叁点,花团锦簇的夜宴拍摄场地,空气中弥漫着雀巢速溶的味道。

巫雨清的大保温瓶里也灌着咖啡,不过不是速溶,是拖车里的咖啡机做出来的。

宫女的服装配色偏素雅,突出了皇室服装的靓丽夺目。

龙袍的黄,铠甲的银,绸缎的红,绢纱的紫。

镜头里的视觉效果非常美。至于现实中,巫雨清只知道这个春天,自己的私服绝不会有高饱和的色彩。

含情脉脉,眼波流转地看了二皇子一晚上,天亮后,她两眼无神地卸妆脱宫装。

不回酒店折腾了,助理们离开,她睡房车里。

简单洗漱后,她在房车的床上看到宗政航。

他昨天下午过来的,今天下午的飞机。

宗政航在她进组后按时报到,做周末夫妻。

巫雨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明知道这几天她拍夜戏,就算过来他们的作息也是颠倒错序的,不会相处多久。

早上11:27,睡了近12小时,宗政航睁开眼,看到巫雨清面对着他,睡袍半遮半褪,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缓而轻。

在家是看不到这一幕的。

他醒来,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心往下沉,触不到底,永无止境地掉落。

但现在,四下无依的眩晕痊愈了。

她睡前撩到枕头上方的长发随着睡姿荡漾开,无声的占领。

散开的黑发衬得她脸又小又白,以前没有这样瘦。他带她吃各式各样的美食,送她爱吃的甜食。脸圆圆的,在床上也不专心,说意大利的女孩一边吃披萨一边做爱,快乐加倍,她也要。

巧克力放在床头,榛子,牛奶,抹茶,巴旦木,葡萄干,花生酱,不同的夹心不同的吻。

酒心的不好吃,下次别买了。

好。

不要在校门口等我,你的车太招摇了。

好。

不能太久,明天我要早起。

好。

手臂内侧的肉很嫩,巫雨清感到轻微的痒和疼,哼了一下,还是没有醒。

脚心和足背的感觉很怪,另一只自由的脚不由得在床单上蹭。

她梦见自己在海洋球池里玩,各个时期的同学都在这个大池子里。

阮小凝在滑滑梯那里,巫雨清想走过去找她,可是左脚不知道踩到什么陷阱,拔不出来。

想看清楚,可是海洋球淹了身体,怎么拨开都会有新的球涌过来。

陷阱里有虫子,沿着腿往上爬,密密麻麻,是湿热的软体虫,却长了牙齿,在咬她。

太吓人了。

她想呼救,可是同学们都消失了,偌大的游乐场突然只有她一个人。

室内灯光也显得阴森森。

腿心也被虫子咬了。她吓得一蹿,陷阱被激怒,变大了,她和海洋球一起掉进去。

虫子钻到身体里,从腿上的软体动物变成巨大的甲虫,又硬又长,还有温度。

一直往里进。

巫雨清想喊爸爸来救她,却记起她早就没有爸爸了。

想喊妈妈,意识到妈妈不在这里,她在家照顾弟弟妹妹。

在黑暗狭小的陷阱里喊叫,谁能听到呢?

她闭了嘴,手伸下去,下决心自己解决危机,可海洋球像铅球一样重,推不开,拨不开。

虫子全部进去了。它会咬破肚子钻出来吗?像那些异形电影一样?

大虫子印证她的猜测,在体内横冲直撞。

异物感,不适,被撑开的疼渐渐化作痒意,最后变成一种熟悉的快感。

难堪极了,又舒服极了。

她哭出来,忍不住随着下面的节奏呻吟叹息。

海洋球压着她,更多的虫子出现,在皮肤上四处爬行,啃咬。

她觉得这不是陷阱,这是她的墓穴。小虫子会吃了她,连骨头都嚼碎,大虫子则会像电影里那样,在她体内产卵后破体而出。

她要死在这里了,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宗政航干到最深处射精,然后倒在她身上。

他用手背碰碰巫雨清被操热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汗和泪。

熟到极致的浆果,碰一碰就会滴落果汁。

他抿了抿她的唇珠。

下面软嫩丰沛的蚌肉含着他,还在一缩一缩地痉挛着,将他再一次含硬。

他抱着她,顺着心意抽插十几下,看她的眼角又沁出水滴,哼出呜咽低泣的呓语,便轻轻地拍抚和脔弄,直到她醒过来。

不安的快乐,危机四伏的舒适,被掩埋,却没有疼痛。

她从混沌中找到自己。

原来是做梦,心悸感远去,想不起梦境的任何细节。

她摘掉睡眠眼罩。

宗政航的喘息近在咫尺。

巫雨清想找手机看看现在几点。她没睡够,又饿,可穴里正绞紧。

他在耐心堆出一场体内的烟火。

她只好等待。

临走前,宗政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水晶发夹,沉甸甸的,闪亮的高音谱号,戴在头上,像是从脑袋里冒出的璀璨乐章。

她的头发披散着,半湿半干,等一会儿剧组的造型师根据拍摄脚本来做发型。

他把发夹夹在她侧面的头发上。

“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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