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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燕熹见门帘一动,问:“是谁?”常嬷嬷忙回:“送晚膳来。”听得允了提着食盒小心进房,也不敢乱顾瞄看,把盒里饭菜端在桌上,听二爷说再拿一副碗筷来,她早有准备,连忙拿出摆好,拨了两碗饭,这才退下。
“坐下用膳。”常燕熹执起筷箸挟菜:“你有一顿饭的功夫考虑。”
潘莺闻那香味直往鼻底钻,她一天奔波滴米未沾,不自觉坐下,桌上吃食很简单,一盘椿芽烧豆腐,一盘麻油倒笃菜炒春笋,一盘大块的家常烧肉,一碗茭儿菜虾皮汤。
她端起碗吃,虽食不知味,但确实饿的难受。
常燕熹觉得今晚的菜比旁时烧得入味,看她只扒饭不挑菜,挟起块烧肉咬去肥白,把精瘦一块丢她碗里。
潘莺满腹心事,未曾注意旁的,她忽然问:“能保住我阿弟的功名么?”
“前三甲定是不成。”常燕熹不缓不疾:“但可保他榜上有名!”
潘莺没再多话了,用罢饭,起身告辞,常燕熹随她去,自吃茶解腻。
她走至帘前又顿住,开口道:“我等常大人的信儿。”这便是答应了。
她听他“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常燕熹放下手中茶,走至窗前,窗外的夜色渐黑,常嬷嬷拎着一盏红笼照路,映得她白色小衫泛起老酒黄,未喝却已让人酩酊。
不由噙起嘴角,她不是最重情爱麽,前世里总说对他爱不起,甚弃之如敝履,怎这会儿却只字不提。
他们倒底都变了。
常嬷嬷送潘莺到大门外,自拎着红笼往回走,穿园撞见肖姨娘带着丫鬟,好似在等着她似的,连忙上前问安。
肖姨娘笑道:“才炖了燕窝粥,你前头引着些,我这给老爷送去。”
常嬷嬷忙道声好,侧走在青石板沿边儿,尽把灯笼照亮她脚下。
肖姨娘笑问:“听闻老爷今带回个小妇人?确是妇人而不是姑娘?她长得什么模样?”
常嬷嬷回话:“是个妇人,估摸十八九岁,松挽发髻,只插银簪,未戴花钗,衣衫简素,没缠足,显然个贫寒娘子,却春浓浓的脸儿,嘴角搭着或翘着都是风流样,十分的人材。”
有词曰:郎心轻薄好似风间絮,哪知妾心乱成一窝丝 。
肖姨娘抿起嘴唇问:“老爷打算要收了她么?”
常嬷嬷道:“姨娘好多的心,老爷房里有你三个都不耐烦,平白再招来个作甚。”
肖姨娘听得心一撕,压低声冷笑:“嬷嬷说话好伤人,老爷自个都认马上打仗伤了那话儿,怎变成不耐烦我们了!”
常嬷嬷怔了怔:“是老奴说错话,姨娘勿怪。”暗自琢磨,老爷要是伤了,那三天岔五污的床单又是怎么回事儿。
一路无言,到了院子,恰门前有个婆子在踮脚点灯,也不通传,遂问:“怎地不去禀报?”
那婆子道:“老爷不在房里,去安国府寻大爷了。”
“可是编瞎话骗我?”肖姨娘不理她们,直往房里走,确实无人才算罢。
再说常燕熹待潘莺走后,径直来寻常元敬,蒋氏正和两个侄儿笑着闲聊,见得他来忙招呼坐,又道:“快见过叔叔。”
常燕熹受过他们的礼,都不过十岁左右,问了些学问,倒答的一板一眼,却不是武学的料。
两个侄儿胆怯他,说没会儿就溜了。他这才问:“堂哥何时回来?”
蒋氏回他:“方才长随回来报,轿子已至街口,你再吃盏茶就好。”想想又开口:“你莫怪我多嘴,要问你桩闲闻。”
“大嫂尽管说就是!”
蒋氏这才道:“听闻你在找房牙子帮你寻房?可有这回事儿?”
常燕熹笑了笑:“大嫂消息忒灵通。”却也不否认。
“竟是真的喛!”蒋氏怔了少顷,方问:“这又是为何?府里空关院落不少,你随便挑拣就是,何必要费那周章?”
常燕熹道:“家中祖父母、父母均不健在,堂哥与我早该分财异居才是,因往时常年在外征战倒无谓,如今回京若无战事必要长住这里,一不愿再麻烦你们,二也想过自己日子去。”
蒋氏还待要劝,忽听门外有人回说:“大老爷进院了。”她连忙站起去迎,帘子掀开,常元敬走进来,他吃过酒,颧骨泛起一抹暗红。
看见常燕熹也在,眉梢微挑笑道:“太阳打西边出不成?”说着往矮榻上一坐,自脱了鞋履靠枕斜倚着。
蒋氏命丫鬟打来热水,绞了帕子亲自递给他擦手脸,听了笑道:“二爷在这等您许久。”
常元敬一面慢慢拭手,一面抬眼哼了一声:“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蒋氏悄看常燕熹只喝茶不语,想大概碍着自己在这里不便说话,遂问:“厨房里熬着火腿粥,老爷要吃不要?”
常元敬半晌才懒懒道:“吃一碗亦可。”蒋氏便出房去了。
四下无人,常燕熹方道:“春闱舞弊案,大哥一手好谋策。”
常元敬笑起来:“你说什么疯话,跟我有何相干。是周铎那厮自作孽不可活,我不过揭其假面,以昭科举清正而已!”
常燕熹道:“随你怎么说,但潘衍实属无辜被牵连,我要大哥保下这个举子。”
第壹零贰章 常元敬以情挟堂弟 龚如清乘轿探潘妇
常元敬原还酒乏,此时倒清醒的很,打量堂弟不似玩笑, 反有些好奇问:“你给我保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