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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也非只有道长和薛掌柜两人,还有另三人穿黑袍,正手拿铁锹再挖其中一坟。
听道长道:“上趟是最后一块,这些都差些年份,挖出来若血未沁至玉心,就不能给你。”
他们说着话,就见坟已掘三尺,一人跳将下去,稍顷上来,将帕子包裹之物递给道长,燕十三暗忖帕里莫不是血玉!
那道长让薛掌柜举高油灯,他则凑近仔细打量,半晌摇头道:“不可,还未养熟,需得再等一两年才成气候。”
薛掌柜急了:“你前时不是说,这块玉和高氏的那块一起下地的么,怎那块熟了,这块还不成?”
道长冷笑:“那块是尸体养玉,这块是畜生来养,能比么!再等等吧,这样的拿出去,懂行当的定会看出门道来,你我不值为此犯险!”
薛掌柜道:“你知何人问我求玉?是东厂的常督主。”
“他怎会晓得?”
“常督主的夫人和高氏有些交情,大概听说了,就也来问我讨,原是怎么也不应的,哪想那常督主威迫我,不给就要抓官府受杖责之罚,我顶受不了皮肉苦,恐到时把你供出来,不如就把这块给他,差个一两年,看不出的。”
“你就这点出息。”道长生气道:“差一日也是差,差一两年就是十万八千里,这血色半深半浅,一看就未沁透。”
薛掌柜说:“世间除你之外,谁能分辨的如此仔细,待这笔买卖后,拿了银两,我们各走异乡,此间他们就算察觉异样,也再寻不到你我踪迹。”
道长沉默了会儿,叹口气道:“让我想个法子。”吩咐拿铁锹的黑袍人几句,另个也走了。
燕十三到此已全然明白他们所干勾当。
也就三两句话功夫,黑袍人回来,有两人抬着个少年,那少年被五花大捆,难以动弹,燕十三以为死了,细看却是活物,双目圆瞪,惊恐外透,口里唔唔不停,似哀求若呜咽,难以听清说着什么。
一个黑袍人拎着火炉过来,用钳子夹着一块和田白玉,开始放在上面炙烤,他们都没说话,包括道长和薛掌柜,很耐心地再等着什么,只有那少年还在声嘶力竭叫着,薛掌柜抚着胳臂起的鸡皮疙瘩:“大半夜里叫的瘆人,把他嘴堵上吧。”
道长道:“你懂什么,叫得越响越好,这样他的喉管肿胀充血最适吞玉。”
待那玉发出滋滋烈响后,两个黑袍人过去将少年的口掰至最开,那人挟着热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送进喉口,就听咝咝如冒烟的两声儿,少年烫烧着喉咙,本能地一口气咽下,热玉便随气入喉,进入喉间血管密布处死死卡住,开始随之一胀一缩吸汲血色。
少年还没有死,血愈鲜活旺腾,玉也会很艳丽。
黑袍人把他拖进坑里,开始埋土,插根管子度进空气,让他慢慢地死。
道长道:“你去回常督主的讯,十日后给他,一手交银一手交货。”
薛掌柜低笑:“还是你最有办法。”
燕十三浑身僵直,只觉那月亮都变得惨淡无光,忽听“呱”的凄厉一声,扑簇簇飞来一只黑乌鸦,收翅停在树枝上。
它睁着赤红的眼瞪着他。
那几个欲离开的人也抬头望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壹叁壹章 以武剑试潘二郎 寻常话探枕边妻
燕十三摒住呼吸,手握短匕,亦目露凶光,直勾勾瞪着那只乌鸦,月影笼进云里,眼前骤暗,乌鸦忽然张开双翅,“呱”的又大叫一声,直向天际飞去了。
道长皱眉看那黑影远去,自言自语:“难道他们来了?”
“他们是何许人?”薛掌柜问。
“少知为妙!小命得保。”道长不肯多说,转身朝月洞门外走,抻腰打个呵欠:“你可要歇宿这里?”
“我连夜赶回去。”薛掌柜回头后望,乌浓浓夜色直往他脸上扑,不由打个寒噤,亦加快了步伐。
燕十三眺望他们走远,方心落原处,他知晓为何玉器铺子怎会怨气冲天、这里血腥气味弥漫不散了。
有道是:清晨林鸟争鸣,唤醒一枕春梦,窗牖日阳透满,照亮一榻浮生。
常燕熹醒转,也没惊动潘莺,自起身持剑至园中,晨风扫叶,落花零落,红日渐跃,青云翻滚,正是练武最宜时。他仅穿荼白里衣裤,纳息吞气,恰见潘衍路过,遂叫住他:“与我来比剑法。”
你谁呀!潘衍懒得理睬,佯装未听见,走几步后,忽觉颈间汗毛倒竖,余光瞟到一抹银光悄然而至,不及多想伸出两指来挟,却是一把青龙剑。
他冷哼一声:“我若武艺稍有不精,大抵已命丧于此。”
常燕熹笑而不语,手持剑柄朝他胸前突袭,潘衍有气自不当让,瞬间两人激烈地缠斗起来。
有词云:登山遇厉瘴,行船遇斗风,高树遇菟丝,强龙遇精蛇,狂风遇暴雨,遇之不分伯仲;绿叶逢娇花,踏歌逢清风,席地逢软草,攀登逢长藤,展卷逢舒云,逢之惜惜相惺。
但见得:剑气如虹光万里,万点银星撒花落,踢蹬伸摆姿昂然,低徊反仰势勃发,风声扬起尘烟散,只为识他真面目。
这般直至红日跳出天界,清光大亮,常燕熹后跃两步,收剑入柄,潘衍把手里剑掷还他,从袖笼里取出帕子擦拭额上汗珠。
常燕熹将剑摆好,觉得浑身热气蒸腾,索性脱下里衣精赤胸膛,潘衍瞄他肩背点点红紫,以为是自己方才将他所伤,细看却是掐痕咬印不断,他在翰林院行走,也识得些人,解了些事,顿时心底大爽,嘲笑道:“你武功再好有何用,还不败在阿姐月甲细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