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境
郑璞，远在他加入冲虚派之前，便和道观有着莫名的机缘。
父母是什么样子，已经记不得了。毕竟自打有记忆开始，便是父母的惊呼声，钢铁的碰撞声与玻璃的碎裂声。
一场荒郊野岭的车祸夺走了两人的生命，车子摔下了山崖，只有被护在中心的郑璞幸免于难。
当时还年幼的郑璞被困在荒山之中，凭借有限的生存知识苟延残喘，直到力竭倒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所道观中的床上——偶然路过的一位道士收留了他。尽管并不是什么出名的道观，但这对于郑璞来说都无关紧要。
童年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即使道观的众人待他如亲生，终究也不足以填补心中的裂痕，反倒是每日跟随众人的清修，成为了他最喜欢的时光。
道长也并未让他一直呆在山上，大部分时间反而是在学校寄宿中度过。认真学习——除了学习和清修对其他事情毫无兴趣的郑璞顺利的在帝都大学毕业，也在这期间结识了现在三清山冲虚派的同门。
…………
“我可算是知道这里为何如此空虚寂寥了……你的精神世界便是如此。”
“那又如何呢？”
回到现实，郑璞对男子所说的心知肚明，却也不屑一顾。
“我只是很好奇。为何这样的你口口声声要铲除异兽，要与我们为敌？”
“我终究境界未到。”郑璞道：“空虚可并不等同于无物，否则这里还会更寂寥一些。我们三清山所要构建的世界，可不容你们肆意破坏。”
“破坏？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啊……”
“搞错了？”
“伊西斯，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男子平静的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郑璞有些错愕。
“我们的水晶便是从她那里获得的，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水晶也好，世界之楔也好，明明是我们先……”
郑璞想起伊西斯与太师父孔伯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需要塑造一个世界以通过她们所谓的神的选择，孔伯希望建立一个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的世界，两人一拍结合。由伊西斯想办法从禁城博物馆窃到水晶，交由孔伯分发给郑璞等拥有适性的人，本该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
“答案很简单，你们要的世界，和伊西斯要的世界并不是同一个，她合作的对象一直是我们。”男子笑道。
“你说什么？”
“你们中间有人的能力是这个世界‘灵气’的源头，没错吧。”
“那又如何，你难道想说这份能力也在计划之内？”郑璞已经有所预感。
“当然了。”男子的回答并不意外：“如果没有‘灵气’，这些异兽就不可能被我们召唤出来。说到底我们的血祭仪式也不过相当于一个信标，让宇宙中的异兽们降临。”
“这样做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莫非你觉得残暴的异兽会对你们善罢甘休？”
“看你占卦也是熟练，想必也修行过很久了吧。只可惜枉你修道多年，却仍不思探索大道，令人扼腕啊。”
“使民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没有刀兵，没有贪欲的世界，如何不是大道？”郑璞发问道。
“大道者，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混沌一体也。”男子道：“所谓混沌，便是大道。异兽的降临，便是为了塑造混沌的世界，岂是你们三清山那种过家家的游戏？”
“曲解经典，信口雌黄！”郑璞难得的动气，又是几道雷光击中男子。
“你的能力伤不到我。”男子毫发无伤，反而冲向了郑璞，一记扫堂腿却是攻向郑璞的下盘。
“可别忘了我的能力。”郑璞飘忽起身，轻松的躲避了一击。而男子攻势未止，借着幻境中失重的特点，从郑璞的下方袭来。
郑璞看男子双拳渐进，正欲借势起跳，怎料双脚刚一和男子的拳头抵上，两腿便传来一连串的爆裂声——两条小腿登时血肉模糊。
好在靠着能力，虽然在幻境中腾空毫无意义，飞行的速度却足以甩开男子。郑璞忍着剧痛和男子拉开距离，悬停在空中。
“我再重复一遍，你伤不到我，而我可以轻易的杀掉你。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觉得你心境也算空明，有习得大道的潜力。”男子也不追逐，缓缓说道。
“修道者贵生而轻与外物，你们视生命如无物，肆意的用民众的鲜血召唤破坏这个世界的异兽，我真是有些佩服你还有脸说大道。”
“有追寻则必有牺牲，你眼中的异兽，却真实的在这个宇宙中存在，我们只是宇宙的搬运工，为了让世人看到真相。这就是伊西斯想要的世界，神想要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神？牺牲？别搞笑了。”郑璞的双腿还不断的涌出鲜血：“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圣人常善救人，而无弃人，一个都不能少。”
“切……”男子咂了咂嘴：“本来见到你的心境，还以为是个能通情达理的人，没想到如此固执。”
“我的心境……呵呵，”郑璞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确空虚寂寥。不过在我看来，那远方微弱晦暗的星星，才是这里真正的主题——抛弃心中的杂念，眼中只凝视着大道的彼方。”
“看来言尽于此了。”男子脸色一变，在虚空之中踏步飘行，绕到郑璞的侧面，又是一击袭来。
郑璞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虽然看上去只是肉身拳脚，不过这一击若是命中，恐怕身体便会像双腿那样炸裂开来。想必这就是男子的能力，只要被摸到便结束了。
“东方抉桑宫，折首朝节令，太阳动明景，寥寥何所终，金我拜金，免候天望，英姿皇华降玉女，监斩降此——太阳咒！”
郑璞一面飘行躲避，一面持咒诵经，在男子击中自己的前一刻终于咏唱完毕，霎时间郑璞的身体中明光大放，如太阳闪耀。
嘭！
男子的视线一下子受到阻碍，可惜郑璞还是慢了一步，虽然攻势偏转，却还是被一拳击中在左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