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导师
数学课。
讲台上，陆安身穿白衬衫，袖子捋到手肘处，露出精壮的小臂，线条完美，没有一丝赘肉。
他翻开课本，嗓音如潺潺流水，低沉温和，“同学们，在第七章的参数估计中，我们会了解到三种估计方法，分别是……”
江城大学以理工科见长，江大的数学系更是全国排名第一的专业，要求十分严格，每年能考进来的甚至不到三十个人。
可这会儿，可容纳一百人的教室里，不仅坐的满满当当，就连过道和门口，也都挤着来听课的学生。
仔细看上去，前来旁听的也全不都是女生，其中不少带记着笔记的男生，听得认真专注。
按理来说，江大作为全国知名高校，人才众多，像陆安这般儒雅帅气而又年轻的讲师也不在少数，可唯唯独只有他，即便是结婚后，在学生中人气也一直居高不下。
沉岁岁坐在角落里，瞄了眼讲台上的男人。
此时陆安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对着黑板上的公式，讲解推导的过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陆安，国内第二个获得菲尔兹奖的学者，这个奖项被称为数学界的诺贝尔，据说他当年拿到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岁。
当晚，这一传闻流出，震惊了全国整个数学学术圈，甚至有不少人以为是媒体的恶作剧。
毕竟陆安是谁？此前从未有人听过。
次日，陆安现身国际数学大会的开幕式，众人这才相信了这一事实，也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ace，那个在美国数学界享有盛名的鬼才，学术论文颇为丰富，曾提出用两种方式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人却低调的仿佛不存在。
回国后，国内无数的学术资源一路给陆安开绿灯，尽管他还那么年轻，却注定荣誉满身。
当下，陆安的课正说到一半，一位男生突然起身，打断他的话，“老师，您刚才说数学建模常常会借用基本物理常数，但据我所知，很多基本物理常数并未被证明……”
男学生侃侃而谈，言语之间是对陆安专业的质疑。
能够进江大的都是全国各地的佼佼者，不免都有些自命清高。
陆安倒也不恼，他扶了扶鼻梁间的镜框，目光深邃，唇角微扬，耐心的听学生说完。
说到最后，男学生发现整间教室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瞬间红了脸，“嗯……陆教授，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样，数学和物理学虽然属于交叉学科，但在逻辑的完整性方面，我仍然不赞成您的说法。”
“你的想法很好。”陆安颔首，先是肯定了男学生的思路，随即话锋一转，“但概率论这门课，主要讨论的是数字的建模问题，所谓建模，就在于解决实际问题。”
说完，陆安挥手，示意男学生坐下，将目光转向全班学生，“同学们，在数学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有一个意识，如果你们觉得数学只能停留在课堂上，那是对数学最大的辜负。”
男人说话时沉静温和，嘴角带着笑意，仿佛一位将数学奉为此生挚爱的虔诚教徒。
可沉岁岁却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疏离和冷漠。
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陆安，在美国的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她也是无意中撞见。
那样落魄，狼狈而又绝望的陆安。
将数学留在课堂上，是对数学最大的辜负。
所以那时的他，在赌场。
她眯起眼，轻轻一笑，似是嘲讽。
很快，窗外铃声阵阵，一堂课结束。
旁听生走了大半，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几个数学系的学生。
沉岁岁收拾着书包，正准备离开。
谁知这会儿，陆安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等等。”
她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陆安也在看她。
玻璃镜片下，男人黑眸沉沉，带着几分探究，她不自在的撇过脸。
其实，教室里三十多个学生，这一声“等等”到底说的是谁，也并不明确。
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陆安翻开手中的报告册，“系里正在组建参加明年的国际数学建模竞赛的队伍，决定从你们几个人中选两个上去。”
此言一出，几个学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mcm是国际知名的数学竞赛，每年全世界各个高校都会派学生前去美国参加，如果能够加入这个竞赛小组，代表学校参赛，即便没有拿奖，被写入简历，也是值得炫耀的一笔！
更何况，明年江大的参赛队伍有陆安保驾护航，几乎是稳赚不赔的荣誉。
其中一个男生跃跃欲试，举手问：“陆教授，是我们自愿报名，还是先班内考核？”
他尤其在“考核”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另一名女学生跟着附和，“是啊，陆老师，如果不考核的话，那怎么保证人选的公平性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嚷着要公正透明。
吵闹中，沉岁岁被挤了出去。
江大数学系向来只收各省的状元，而且只收第一名。
来这里的人，每个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千万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只有她是从少年班一路直升。
江大数学系从来不收少年班的学生，开的先例，唯沉岁岁一人。
十四岁的天才少女，国内数学界新秀，那场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她惊艳全国。
那是她的荣誉，也是她的拖累。
此后，沉岁岁一直表现平平，成绩普通，能力普通，没有半点天才的样子。
十四岁，国际数学赛场上她，仿佛昙花一现，才气没了以后，缪斯女神也不肯眷顾。
所有美好只在那个春天，暂停在旧报纸的版面，泛黄老去，而后，如潮水般，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沉岁岁无意参赛，抬脚欲走。
这时，头顶再度传来陆安的声音，“你们不用担心，为了确保选拔公平，系里面已经给你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一名导师，先经过导师培训，明年开春再确定名额。”
陆安嗓音低缓，沉岁岁听到自己和他的名字被一起念出来。
周围一片哗然，有的惋惜，有的嫉妒，有的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当下，沉岁岁穿过人群，走到陆安面前，淡淡的拒绝，“陆教授，我不想参赛。”
此话一出，那些要离开教室的学生，纷纷顿住脚步。
就连正在收拾课件的陆安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向沉岁岁，拧眉：“理由？”
盯着陆安好一会儿，她微微一笑，“陆教授，将数学禁锢在比赛，是对数学的辜负。”
少女声音软糯，带着几分甜腻，她重复着他的话。
反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