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下长谈(二合一)
闻渊听后并未回答。
他目光深沉而悠远,像酝酿着一些什么,无数情绪都被埋藏在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中。
下一刻。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紧绷——
一道无形的力量笼罩在周围,此时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阿圆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苍白,她握紧拳头,额头冒出青筋。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交锋。
阿圆身体微颤,眼底出现狠戾之色。
她手指一动,一道看似平凡无奇的黑玉出现在手中。
仔细看,上面雕刻的似乎是一只异兽——巨大的瞳孔,狰狞的笑容,还有嘴角的獠牙和背后升起的羽翼。
若是慕酒酒在这儿,想必会觉得这黑玉上雕刻的东西很是眼熟。这异兽是她曾在亡魂之地所见到的,那只巨大狰狞的,宛如蝙蝠的怪物。
此时此刻,阿圆眼里出现一种接近疯狂的神色。
若实在不行,她不介意和他鱼死网破。
阿圆正打算捏碎黑玉的前一秒,空气中的压力却陡然消失,一切恢复原状。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深呼一口气。
……
过了好一会儿,阿圆才从刚刚的症状中挣脱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人。
对方和之前一样,情绪依旧不起任何波澜,静立的身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整个人都是沉静的,仿佛刚刚对她出手,也是一种错觉。
之前那一瞬间,阿圆以为今晚不免会遇到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停手了。
这人究竟是临时准备放过她,还是刚刚察觉到了危险?如果是第二种,那他的感知力也太过敏锐了。
阿圆的眼底闪过思索之色。
自从那一次任务出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以前的人联系,但她不联系,并不代表那些人不会再找上她。
客栈老板对她很好,如他所言,他是真的将她当做亲女儿一样养,阿圆被这样对待,某一瞬间也曾有过“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但现在想来……
恐怕也是不行的。
她身上有属于那地方的烙印,就像她永远无法做到像客栈老板天生善良一样,她看人总是从恶意出发,刻在骨子里嗜血有时候会在某一瞬间被激发出来。
在这客栈老板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背着他杀了很多人。
她就像一个阴沟里的怪物,带着另外一张面孔,嘴角扬起无辜纯洁的笑容,心底却从来没有一刻挣脱过深渊。
阿圆抬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夜已经深了,那我就不打扰客人你休息了。”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对方会不会回答她,径直远去。
……
寂静的夜。
闻渊一人独自站在凭栏旁,望着天边的月色。
——刚刚那人,很危险。
也不是没有想过杀过她,他和慕酒酒不同,没有那么多柔软的心思。对这种隐患,他认为斩草除根是最好的办法。
可就在要下死手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方看起来并无还手之力,甚至已经有支撑不住的趋势,千钧一发的时刻,闻渊脑海中闪过一种奇怪的想法——好像那一瞬间他要是出手,会发生难以挽回的事情。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曾经在无数次危急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所以。
他收了手。
……
闻渊望向天际。
不知何时,刚刚遮掩的乌云已经散去了一些。
明月如玉,星河天悬。
之前他明明想早些回房,但或许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绪有些飘浮。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
闻渊心底升起一丝烦躁,他豁然回头,却看到一张茫然无措的脸。
慕酒酒。
她穿着令人舒适的暖色衣裙,质地精美,肌肤也在苍穹之间闪烁的星光中显得更加温润。她的墨发披散开,看起来略为凌乱。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眼底还带着一丝迷茫。
慕酒酒打了个哈欠:“闻渊兄,你这是什么爱好,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赏月亮……”
闻渊:“……你怎么醒了?”
“你猜。”慕酒酒冲他吐了吐舌头。
“晚上天气冷,也不多穿点儿。”闻渊看了眼她,皱眉道。
“知道了,知道了,闻渊君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闻渊:“……”
他很自然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衣服上还留有余温,慕酒酒嗅着属于他的淡淡味道,感觉心中暖了几分。
“你困么?”闻渊轻声道。
“之前是有点儿吧,不过现在……”
看见你就不困了,这话她能说吗?
显然是不能的。
“那聊会儿天如何?”
“啊?啊——”
前一声她还在惊疑,后一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手被握住,然后凭空掠起——
衣袍当风,墨发往后吹去,对方将用灵力将她笼罩住,接着慕酒酒便感觉自己一下子往上,落在了屋檐间。
漫天星河。
她站在高处,下面的场景尽收眼底,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树,排列整齐的屋檐,夜空之中,路过的一只灵鸟发出清脆的长鸣。
有一种被洗涤了心灵的感觉。
慕酒酒呼出一口气,望向身边那人。
闻渊眼底带笑,衣袍一挥,将他们周围的屋瓦弄干净,然后开口道:“坐下吧。”
慕酒酒看着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她从厨房中拿出了两块柔软的绢布递给他:“垫着。”
两人一起在屋檐之中坐下。
他们的距离很近,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可慕酒酒却莫名觉得有些脸颊发烫。
她装作无意的摸了摸脸,将头发往后撩去。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慕酒酒想起他之前在凭栏旁边,刚转头时的样子,那时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深沉——难道是因为白天的事情?
“嗯,之前有点儿。”闻渊回道。
“是因为那群人的原因吗?”
“不是。”
“那是什么缘故?”
闻渊不答。
“你说啊,不要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说不定我能为你分担分担呢。”慕酒酒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袖子。
闻渊瞥她一眼,望见她灵动的双眸,突然觉得她此时着实是可爱,于是没有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慕酒酒一愣,望向他。
闻渊看见她呆呆的样子,脸颊之间染起的绯色,垂眸,低笑一声。
“闻渊君,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汇叫’摸头杀’呀。”
“嗯?什么道理。”闻渊挑眉。
意思就是你刚刚很撩人,她的少女心要爆炸了。
“摸头会长不高。”慕酒酒“哼”了一声。
闻渊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开口道:“还好吧,你的身高……”
“我原本还可以长更高的,就是因为你刚刚的动作,导致我身高暂停生长啦!你要负责!”慕酒酒有意打趣他,故意做出气呼呼的模样。
“嗯,我负责。”闻渊低声道。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好巧不巧的,她听到了。
我这是说的什么话?
慕酒酒感觉自己又要烧起来了。
……
空气突然安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慕酒酒感觉空气都是粉红色。
她有意想要转移话题,缓解刚刚的尴尬气氛,也是支支吾吾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之前为什么不开心呀。”
闻渊淡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遇到一个讨厌的人,想起了一些过往。”
“这样啊……”
“对了,还有件事。”
“嗯?”
“离那个叫’阿圆’的女子远点。”
“为什么?”慕酒酒瞪大眼睛。
在她的印象中,这人不过是个无辜少女罢了,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真,她之前还与她聊过几次,还觉得这人还挺可爱的。
“很多东西也不一定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眼见也不一定为真。”闻渊皱眉:“总之,她有问题,而且巧言令色,你小心她。”
“这样啊……”慕酒酒若有所思的点头。
她这样一下子接受,闻渊反倒是有些惊讶了,他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质疑几句。”
毕竟她之前对阿圆印象不错。
慕酒酒“噗嗤”一笑:“闻渊君,你得对自己有信心啊,你觉得我是相信她,还是相信你?”
他们都经历这么多了好么。
闻渊听后心中微动,他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慕酒酒抬眼望他。
他的身形原本就欣长,此时衣袍在月光下隐约暗光浮动,肌肤之上沾染了一层朦胧的月光,越发显得动人。
某一瞬间慕酒酒想把这一幕画下来,永久的收藏。
……
“你这段日子,很想家吧?”
过了会儿,闻渊打破了沉默。
“啊……嗯,是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之前有几次,你在睡梦喃喃了几句。”
那时候她也不知做了什么梦,轻轻喊了几句“妈妈”,被他捕捉到了。
“哇,你居然偷看我睡觉,意图不轨呀。”慕酒酒立即做出“你竟然是这样的闻渊”的表情。
“想什么,我当时只是想看一下你有没有盖好被子。”闻渊神情有些懊恼。
“哈哈,你解释什么,我逗你玩的。”慕酒酒觉得他这样的神情和反应实在是有趣。
“其实你说的对,我的确挺想的……之前你也猜到了,我的确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那里的环境呢,还是和这里区别有些大的。”
慕酒酒望着天际间的星辰,喃喃道。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满是她们那个世界的美食,排排陈列的高楼大厦,还有那现代化的建筑,行色匆匆的人们。
以前待在那个地方没什么感觉,直到离开以后,才明白何为怀恋。
即使空气有点脏,压力有点大,房价有些贵。
可那是家。
住了那么多年,养育她的地方。
“我记得很早以前,你凭空消失了几次,应该是用了一种特殊的,转移空间的手段吧。”
闻渊想起刚遇她时,在沧澜殿里的事。
“是的哦~聪明,给你一朵小花花。”
慕酒酒打了个响指,说罢还真的从储物环里拿出了一朵灵花,递给他。
闻渊笑着摇头,接过。
无论是她的言语或是行为,经常都会给他一种新奇的感受。
就像窥见新的奇特天地,但随之,有时候也会觉得淡淡寂寥——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既然想家,那回去看看就好了。”他平静道。
“说来话长啊……打个比方,类似于我转移空间的东西坏掉了,所以可能会等待一些时日。”慕酒酒无奈解释。
“这里不好么?”闻渊淡淡道。
“当然好,这个世界有灵气,人能够在天空中御剑而行,还有令人惊叹的力量,这些我以前想都没有想过……”
慕酒酒喃喃:“不过嘛,人是有根的,闻渊君,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
“你的家,肯定很温暖吧。”过了会儿,他开口。
所以才会是这种温柔的样子。
“是的哦,说起来……我还很少听到闻渊君说起自己的以前呢,今晚能说说么?”
慕酒酒一双清澈的眸,就这样望住他。
闻渊在其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满天星光。
有些东西原本不想再提,可是对于她,似乎可以破例。
“我和你不同,自我有印象起便没有父母的记忆。那时年幼,并没有多少自保之力,后来,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
淡薄的月光笼罩大地。
有人在屋檐上促膝长谈,客人们在自己的房间中睡得香甜,那群丢失了圣器的人焦头烂额,正在商量对策,而有人在黑夜之中行走。
那是一位女子,她推开了客栈的大门,往黑暗之中走去。
她走路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而她的速度却极快,很快便远离了客栈。
无人知道她要去往何方,她掠过一棵一棵的树木,东拐西拐,踩过无数冰冷的青石,终于停下了脚步。
从外表看起来,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屋子,外面的砖瓦已经爬满了青苔。
她仰头,月光照亮她此时的面容。
正是阿圆。
“嘎吱。”
她推开门厚重的大门。
阿圆警惕地望向远处,直到确认并没有人跟上,这才安心的关上门。
屋内有一股怪味,除了一种陈旧的潮湿味,还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前方是一个破旧的桌子,二人上前,点亮了那个蜡烛。
光线立即照亮这座屋子,眼前是一个血红色的蜡烛,鲜红色的烛泪流下,看起来像在流血。
若是此时有人观察周围,就会发现令人心颤的一幕——屋内的角落竟然堆积着许多的头骨,一些头骨看起来已经摆放多日,上面蒙了一层一层的灰,有些则是新的。
它们密密麻麻的堆积在那儿,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而进入屋内的阿圆却看起来毫不在意一般,她往那破旧的墙边摸索片刻,只听清脆一响,一个黑色的盒子立即被弹出。
她打开,里面是一个看似平凡无奇圆筒状物体。
阿圆注视它片刻,眼底露出复杂的神情。
这是联系“那些人”的东西,曾经某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将它拿出来。
阿圆将这东西的底部放在烛火之上,接着这东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化作烟雾散发在空气之中。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阿圆知道,这样做以后,那些人便能知道的位置。
若是他们愿意,很快便能赶来。
但同时也代表着,她再也回不了过去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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