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人性
权之一字，向来是自然界当中生物之间关联的重要线索，一个生物若要与另一个生物有所关系，必然会有一方支配而另一方被支配，区别只在于轻重程度，以及通过什么形式展现出来罢了。
而智慧生物，也只有智慧生物，会在尚且弱小之时就生出怀疑与反抗受支配的现状，这一点就推动了他们的思考性，使得他们开始思索这世间除了最简单的弱肉强食以外，还有什么是可以作为支配与否的标准的。
小黑龙史东阁，现在便是因为对林斯特产生了不满，却又无法用自己知晓的方法来反抗，由此才会诞生出诸多思考。
林斯特让他每日雕刻，是希望他能借此提升些许审美素养，审视自身存在的意义，从而摆脱那种野兽般的混沌感，却没想到这个三观都还没有建立起来的小家伙，居然“无师自通”了另一条通往理性的康庄大道————斗争。
白骨骷髅让他思考，好，那他就思考，思考为什么自己或落入这般田地，思考为什么那家伙没有权力支配自己，思考自己改如何脱离如今的麻烦事儿。
思考，怎么干掉这个该死的混账！
“哼，要我雕自己，我就雕你！雕好了再打碎，气死你！”
无法反抗林斯特下达的命令，小黑龙便开始思考如何在不违反命令的前提下发泄自己的不满，很快便想到了一个近乎于幼童扎小人般儿戏，却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恶毒”方法了。
一想到能够“打碎”那个可恶的家伙，史东阁整条龙都感觉干劲满满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不生涩和难以控制了，尽管还是有些抖动，却仍旧尽心尽力地在树桩上雕刻了起来。
骷髅的身影早已刻进小黑龙心中的耻辱柱上了，每一次剥削和压榨自己的身影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雕刻起来居然没有丝毫的阻碍，仿佛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一个人形的框架很快便从树桩当中展现了形体。
【哟？雕的不错啊？】
“嗷呜！！？”
木雕雕地忘我的小黑龙一时不查，居然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在这段木桩上，连捕猎回来准备给他们做中饭的林斯特接近都没发现，顿时像条背后放了条黄瓜的猫咪一般炸毛跃起，紧张得说道：“你你你你回来了？？这这这......”
【嗯，中饭是烤飞猪，捉这玩意儿老费劲儿了。】将拖着的猎物放下，“手动”剥皮拆骨，林斯特头也没回的问道，【所以我让你雕自己的形状，你雕的这是个什么呢？】
“诶？额......这个......”
被问的几近心肌梗塞，小黑龙眼珠子一转，突然福临心至地想到了说辞，大声回答道：“我这是在想！我如果变成人类的话会是什么模样！对！就是这样！！”
龙类是可以通过魔法变成人形的，灵魂之火的形状也会伪装改变，巴尔斯之前给林斯特科普时曾强调过这一点，以防林斯特真碰见那种能够化形的大佬而不知。
【嚯嚯？真的吗？那可真是不错啊。】脑壳转了一百八十度，仔细看了看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细瘦人形半身，点头肯定地说，【不错，不错，除了我感觉你变成人的话会稍微再壮一点外已经算是很好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天赋。】
“诶？真......真的吗？哈哈，本大爷我......”
【真的，如果不是你说，我还以为你会是想要照着我的形象做一个模型，然后殴打泄愤呢？】
“.......”
感受着两朵幽绿色火苗的“注视”，小黑龙瞬间满头冒冷汗，心虚地偏过脑袋硬着头皮说：“啊哈......啊哈哈哈，怎么会呢？您想多了啦......”
【嗯。】
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快笑到抽搐，林斯特没再多管史东阁那点小心思，一心一意地烤起了鹿肉，任由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小黑龙在那边大口喘气。
亡灵不需要吃中午饭，小黑龙的胃口也相当良好，不过半小时便将烧烤鹿肉给吃的一干二净，盘成一团多阿紫树荫下假寐，直到林斯特再次离开时才偷摸着抬起一只眼皮，确认没有那股黑暗的臭味儿后才继续起自己的“反抗大业”。
“嗷呜！为什么本大爷要这么心虚啊！？下次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正面怼他！告诉他本大爷有多么不爽！！”
假装牛逼了一番，小黑龙感觉自己又重新彪悍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到木雕树桩旁，挥舞着爪子一点一点剥下木屑，让那个人形的轮廓愈发柔顺，仿佛一个身体纤细脑袋奇大的光头男。
嗯......亡灵没有头发，小黑龙也没见过其他人类，所以就以为所有人类都是没有头发的。
不过自己话已经放出去了，仔细想想，变成人类的外形的话......这家伙会不会对自己更好一点呢？
从之前几十天的相处当中，史东阁敏锐的察觉到或许是因为生前为人，林斯特的所有论调在立场上都是偏向人类的，有时斥责自己也会用“如果你是人类的话我就不......”的语句，所以说如果......
“不不不......这样不就输了么？变成人类什么的......”
小黑龙懊恼的想到，可随后脑中又突然蹦出了之前林斯特给他说的一句话：
人类是一个种族，人却是一个概念，只要你在使用人类的语言，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做着像人类一样的事情，你就是一个“人”。
自己现在这样......可以称之为人么？
为什么要叫做“人”呢？我明明是一条龙啊？
人和兽的区别......指的是他所说的“高等智慧生物”和低等的区别吧？
那自己这般应该算是高等了吧，也就是说......是人？
......搞不懂......
没有发现自己的思考模式已经逐渐偏离了原本野生放养式的思维，朝着人类独有的社会性思维迈进，小黑龙一边如此纠结着一边对木桩雕刻着。
而与此同时的是，在小黑龙没有知觉时，那些附着于它甲壳上的灵魂碎片开始轻轻抖动，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缓慢地向下渗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筛选区分，化作一股股精纯的灵魂能量融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