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人与蝼蚁
任佑一行人在途不止一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谷西州的西海岸。
谷西州在天下十州之中不算大也不算小，比不上青州那般地灵人杰，也不如冰雪州那样地大无边，但是南北仍有一万八千里，东西更有三万六千里，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上百，世俗王国过千，凡人数量更在万万之数以上。
谷西州的西海岸格外繁华，有很多村落，村民以鱼获以及开采灵矿为生。当然，这些灵矿不属于凡人所有，而是十余个修行门派的产业。
看着往来如云的凡人在尚未完全升起的朝阳下忙碌，叶玲珑心有感触。“凡人可真辛苦。”
莫月一向沉默寡言，却突然回道：“地上的蝼蚁岂不更辛苦？”
“蝼蚁和人怎么能比？”
莫月看了一眼叶玲珑。“凡人又如何跟我们相比？”
叶玲珑明白莫月的意思，凡人不会觉得蚂蚁辛苦，修行者也不必替凡人操心。
但是叶玲珑的心头却始终无法清楚地切割自己和凡人。归根到底，我们真地不同吗？
“发什么呆？前面有个荒岛，距离海岸不到五十里。咱们去那里歇个脚，然后径直去无定岛。
“是，师叔祖。”叶玲珑一路御剑而来，略感疲惫，但不肯拉众人的后腿，所以咬牙坚持。
一行人冲上高空，罡风迎面而来，叶玲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任佑递过来一只手，牵着她，让叶玲珑顿感温暖。
师叔祖说过，那些大修行者若是御剑或者御光，都不会在这层云海之内，而是在更高的星空之中。也难怪普通修行者寻常根本遇不上那些大人物。
云海中的罡风已经如此厉害，更高处的凶光更不知是何光景，叶玲珑一时间又心生向往起来。一旦抬头望天，天之浩瀚净涤人心，刚刚萦绕自己的关于凡人的纠结瞬间没了踪影。
五十里云路不过盏茶的功夫就飞完了。
任佑照顾叶玲珑，让陶箫以剑气破开海岛上空的云雾，这才带着众人盘旋下降。
海岛湿滑，一行人停在了海岛最高处的一块谯石之上。瞩目看时，海岛上有许多奇怪的野兽，犹如蜥蜴，却五颜六色，腮边更有薄翼，随着野兽的呼吸不断上下飘舞。
“这是些什么东西？”洪桐觉得好奇。“我可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水爬龙而已，师兄何必大惊小怪？”
“水爬龙？颜色怎么如此鲜艳？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内丹？”
“这都是些没有灵智的畜生，这里又距离凡人世界这么近，哪来的内丹？”龙上人苦笑道，心说二师兄最近是真的穷了。
任佑却被提了个醒，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些东西不简单，咱们别节外生枝，走吧。”
龙上人心头暗笑：果然是没见识的，居然觉得水爬龙不简单。若不是仗着法宝傍身，你何德何能敢当我龙上人的师叔，又怎敢接掌五观门？
龙上人有自己的盘算，所以才肯委身对任佑虚与委蛇，此刻也不辩驳，只在心里嘲笑一番，随着任佑一声令下，他便御剑而起。
就在一行人离开此岛后的瞬间，一个海浪扑来，海滩上的怪物顿时少了一半，一只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之下游荡，然后仰头望天，似乎在惋惜自己来晚了一步。
飞到一半的时候，叶玲珑法力不济，剑光开始摇晃，任佑不得不扶住她，并提醒叶玲珑取出那枚远古始巨鸟的内丹含在口中，一面御剑一面恢复真元。
放眼望去，茫茫巨浪，根本无处落脚，叶玲珑只能咬牙坚持。
正在这时，身后几道遁光呼啸而至。
“飞得这么慢，还不快让开？”
“这是哪个门派的，真没眼力界儿！快滚开！”
“原来是几个散修，难怪不懂规矩！”
说话间，剑光从几人身旁冲了过去，带来狂风，十分粗鲁。
“简直岂有此理！这天这么大，哪里不能飞？为什么非要从咱们身边过去？”叶玲珑觉得恼火至极。“而且说话这么没有礼貌。”
“看样子，他们也是去无定岛的。”龙上人摇摇头。“算了，人家有门有派，行事难免张狂些，咱们……咱们就忍了吧。”
龙上人这话阴阳怪气的，惹得叶玲珑更加不高兴。“我们同样有门有派，而且师叔祖还在这里，凭什么咱们就得忍？”
洪桐故意放软了声调，假装好言相劝道：“师侄女，咱们和别人的情况可不同。五观门毕竟不是从前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从前，咱们也不敢惹这些人啊。你出门少，不认得什么同道，刚刚过去那几个可都是五行乾坤门的弟子。”
五行乾坤，名头倒是不小。
“那又怎样？师叔祖谁也不怕……”
洪桐和龙上人不敢当面顶撞，但彼此对视一眼，忍住了笑意。
“师侄，还有师叔，你们有所不知。这五行乾坤门是金丹宗直系中的直系，是谷西州最强的门派，就算是当年咱们的源头心意宗还在时，也得让他们三分呢。”龙上人一板一眼地解释，以为任佑真地不知道五行乾坤门的底细似的。
“这个五行乾坤门我倒是听过。”任佑仔细回忆，企图想起一两个自己熟悉的人物，却是不能。
这话在龙上人看来，却是任佑无知的表现。但龙上人能忍，他心里暗忖：罢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去完风魔城回来，弄清楚你的底细再说。
因那一群修行者早已经风驰电掣而去，任佑也没功夫继续纠缠，安慰了叶玲珑两句，拉扯着她继续赶路。
叶玲珑含着内丹，按照任佑传授的法子拼命挤压内丹，法力渐渐恢复。
这一趟一共飞了整整一天，这才在日落前看到了无定岛。
叶玲珑忍不住惊呼一声。“我的天，这岛好大！”
无定岛不仅大，而且气象万千。远远看去，岛上的三座大山，相偎而立，犹如竖起的三指。中间的大山最高，鼎接霄汉，山顶烟雾缭绕。
三座山下环绕着数百座巨大的宫殿，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小楼轩榭坐落有致，雄奇与俊秀并存，仙氤与烟火共一色。
“岂止是大，这无定岛易守难攻，就算来一百个大修行者也未必攻得进去呢！”龙上人的话意味着他不是第一次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