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番外赫连明珠X拓跋焘
如果问花木兰是个女人的消息让谁震动最大、改变谁的生活最多,一定不是黑山军,也不是狄叶飞、陈节这些人,而是居住在宫中,一直等着“八字不合”而离开的赫连明珠。
这位还在少女时就一直以贤淑、美貌著称的公主,在破夏之战后没有像她的姐妹们那样被嫁给鲜卑宗室,也没有和亲宫中,原本就是个奇迹。更别说她的同母胞兄获得了那般惊世的功勋,彻底的让她能够挺直着脊梁行走在魏国。
未出嫁的女人想要获得尊重,除非像花木兰那样有着过人的本事,或者像玉翠那样有厉害的手腕,否则就只能依靠父兄的力量。
赫连明珠从不认为这是一种“无能”,这也是她的实力,为何不能借用?
赫连明珠只对两个男人动过心,一个是花木兰,一个是拓跋焘。拓跋焘这样的男人,是完全满足这个时代的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期待”的,他高大、英俊、野心勃勃而富有感染力,他性格爽朗,身体qiáng健,又是北方真正意义上最有权势之人。
在很多后宫的女人们看来,拓跋焘已经有了储君,从此以后得宠的女人,只要安心享受他的宠爱就可以了,甚至可以不必付出什么风险。
可是真的只要安心享受宠爱就可以了吗?
如果这样做的话,和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原本还以为能借由嫁给花木兰而摆脱这种生活的赫连明珠,在知道花木兰的真实身份之后彻底希望破空。
现实就像是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让她无法喘息。
花木兰是女的?
那一直对她表现出爱慕之心的自己算什么?
笑话吗?
对于很多“崇拜”花木兰到非卿不嫁的女郎来说,爱慕的对象变成了女人,最多就是在家嘤嘤嘤一顿,对她来说,却是逃离这个宫廷的最后希望轰然倒塌,她以前在心中抵抗拓跋焘的那最后一份坚持,也彻底变成了笑话。
最终,赫连明珠选择了离开宫廷,当她将这个决定告诉拓跋焘时,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她:
“你决定了吗?后宫之中,无人的出身比你更高,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要依靠兄长过日子?日后赫连公要娶了妻,你该如何自处?”
赫连明珠因为身份的尴尬,早已经过了婚配的年纪。
“……请陛下成全。”
赫连明珠只有这一句。
“你先走吧,我会召寇天师来商议的。”
当初约定的就是日后找到机会,就以“八字不合”为由离开宫中。鲜卑人在这方面还是挺相信天意的,就连选皇后都是要“手铸金人”才可以。
当日,拓跋焘脾气特别bào躁,就连拓跋晃见到他的脸sè都没敢留下来用膳,直到第二天寇谦之来了,取了两人的八字一看,开口说了一句话,拓跋焘就乐了。
寇谦之说得是:
“陛下,你和此女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天师果真……”
“陛下,您为何这般慎重?除非纳后,否则天子的生辰八字乃是重中之重,不会随意问卜。您是天子,龙气之下,哪个女人的命格也妨害不到你,又为什么特意来合八字?”
寇谦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拓跋焘弄这一招干什么?
“有个女人不想嫁给我,想要用这个法子离宫。”拓跋焘苦笑着说:“用这种方式拿到她的八字,我心中也是又气又恼。”
拓跋焘都说成这样了,寇谦之哪里有听不懂的?必定是赫连明珠无疑。
他笑着摸了摸胡子:“陛下,这女人的命格极为尊贵,命中有入主西宫之运。若是男人,甚至能更进一步成为帝王。但是为男人时,就命运多舛,多灾多难,甚至可能命犯天煞,家破人亡,即使登上帝王之位,也做不长久。”
寇谦之的话让拓跋焘睁大了眼睛。
“她?她还有这个本事?看起来柔柔弱弱,连说话都不会大声的人……”
还能当帝王?
“是,所以我才说是男人时,是这样。您既然说这是位女郎的命格,那便是清贵至极了。这命格原本就是辅佐帝王的凤翊之命,只是身为男人时可以化凤为龙,比如慕容氏的那位凤皇……”
寇谦之咳嗽几声。
他说的是慕容冲,他最后确实当上了皇帝,但皇帝也没做几天。
拓跋焘大喜过望:“依道长看,如果这位手铸金人,有几成把握可以通过?”
鲜卑皇室“手铸金人”之礼成功率极低,他的父亲、祖父都曾有想要立为皇后的心爱女子,可她们没有一个通过“手铸金人”的。拓跋焘自己三年一次的金人之典,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能通过,即使这些女郎在家中都学过如何铸造金人。
若说这不是命,还有什么算的上的?
“我并不知陛下后宫的手铸金人之礼是怎么回事,但就依我看,您手中这位贵人的八字,乃是这世上和您最为匹配的皇后之命。”
寇谦之哪里敢打包票,只能模棱两可的解释。
“我明白了!”
拓跋焘心中喜滋滋的,连送走寇谦之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连老天都肯定赫连明珠是最适合为后的人选,他这么多年无后,后宫里连个打理的人都没有,全是几位夫人lún流掌管,不免来回推诿责任。他母亲窦太后年纪大了,哪里管得了脂粉针线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赫连明珠年轻,又有在宫中打理自己宫事的经验,最为合适。
更别说她兄长身份尊贵,又手握重兵,不是没有倚仗的无根之人……
乐滋滋的拓跋焘迅速的就将赫连明珠代入了“总裁助理资格考核”的模式里去了,俨然一位霸道总裁在心中估算着心中的人选合不合适,完全忘了这位“总裁助理”可能还不愿意的事情。
拓跋焘忽喜忽怒的性格也让宫人们有些无所适从,这位陛下上一刻还狂风bào雨呢,下一刻怎么就晴空万里了?
在后宫中想办法打探到消息的赫连明珠倒是松了一口气。
会这么高兴,想来不会刻意刁难她,压着她在后宫不准走了。
天下这么大,她以后到底如何生存呢?
倚着高大的宫柱、对未来十分迷茫的赫连明珠仰首望着天空。
花木兰今年已经开府为大将军,开始巡查各地的军府,自己手无缚jī之力,想要在她帐下效犬马之劳都是笑话;
玉翠已经是鸿胪寺官员,她jīng通各族的语言,性格沉稳手段又厉害,又有羌人将她当做少主母,狄子玉派了八个武艺高qiáng的羌人武士给她做侍卫,她无论到哪里都没人敢放肆,她虽然也能找兄长要十个八个侍卫,但想要再找拓跋焘要官,那是不可能的……
做女官也不失一条好路子,可她未嫁之身,作女官也是尴尬,一个弄不好就是秽。乱。宫廷的罪名,她虽然放不下小皇子和窦太后,可除非窦太后一辈子不死,否则自己一直住在慈安殿里是不合适的。
拓跋焘如果不是皇帝就好了,可话说回来,他要不是皇帝,还会有这么多让人着迷的特质吗?
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若有他这样的性格,岂能知道是不是一种祸端?
“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赫连明珠身后传来。
赫连明珠吃了一惊,连忙跳起来回身深施一礼:“不知陛下到来,居然没有迎驾……”
“哎呀,我没让他们通报。”拓跋焘一身便装,明显是来看太后的。
自从小皇子从太后宫中移走之后,他一日来两次变成了一日来一次,忙的时候两三天才来一回。赫连明珠住在慈安宫的偏殿,所以才放松了戒备。
这地方并不是他会途径的地方,除了特地来找她,不会有其他原因。
想到这里,赫连明珠心中的惶恐更深,有一种马上就要面对“临刑”一般的心理。她抬起头,用余光打量拓跋焘的表情,心中微微有些安稳。
拓跋焘不愧是一位明君,心xiōng之开阔,气度之闲适,绝非一般男人能够比拟。被她那样近似羞辱的拒绝,又提出要离开宫中,他竟然还能这样宽容,甚至嘴角含笑……
“不知陛下来……”
赫连明珠咬了咬chún。
拓跋焘看着赫连明珠的贝齿咬了咬殷红的娇chún,又想起寇谦之的“占卜”,不知为何居然脸红了红,有些不自在的以拳揉了揉人中位置。
“咳,就是为你上次说的……那个八字而来。”
赫连明珠露出期待的表情。
“我将八字拿给寇道长了,道长的意思,是建议你先经过一次手铸金人之后再宣告宫中八字不合才好……”
拓跋焘眼睛眨都不眨的扯着瞎话,将黑锅丢给无辜的寇道长。
“既然肯定不合,为什么要先过手铸金人?”
赫连明珠吓了一跳。
“那不是陛下后宫的嫔妃才能……”
手铸金人也不是谁都能铸的,只有皇帝想要封某个女子为后时,才会下令开庙进行仪典。除此之外,只有后宫三年一次的“祭金人”才会为份位高的嫔妃开一次,但从未有人成功。
去年刚祭过“金人”,拓跋焘说的“手铸金人”,竟是要专门为她开一次祭祀!这就等于直接告诉她——“我想立你为后,你要不要先考虑考虑?”
如果她手铸金人成功,就是想走都不能走了!
这群鲜卑宗室们会把她撕了的!
“陛下,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以为我把我的想法表达的很明确了……”
“手铸金人成功,你就是皇后。”
若说没有心动,那一定是假的。身为一国的公主,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嫁给这世上最qiáng大的君王为妻,为自己的国家谋取福利。如今她的国家不存在了,但那些少女时期来自女性长辈们的“谆谆教导”依旧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
但那样的“迷惑”只是一瞬间,因这世上最有权势之人的邀请而晃动了片刻的心,总算还是在那些国破家亡的回忆中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后宫之中那些一点点枯等成凋零之花的“夫人”们,更是成了她的前车之鉴。
拓跋焘根本不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来对待她们,而是以一种特殊的“上官”身份在面对她们。
如果她对他毫无感情,自然也能以同样的“臣属”之心对他,但正因为她对他并非……
所以她情愿留下遗憾,也不愿到了最后,变成那些恨他的女人们之一。
“陛下,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会选我?我认为我并不如独孤夫人、杜夫人那样能让你破例开庙。”
赫连明珠仰头问他。
她知道拓跋焘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决定这样,拓跋焘也不会对后宫的女人撒谎(很多时候这才是女人们恨他恨得要死的原因),所以答案出来的时候,便是她彻底死心的时候。
然而无论她怎么想,也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
这岂止是死心,简直心都烂了好嘛?
“寇道长说,你的八字和我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你是天生的辅佐天子之人,你也只会为真正的天子折服。”拓跋焘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角度:“你看,连上天都认为你和我是最合适的,如果你手铸金人,一定会成为我的皇后。”
愿意让她成为他的皇后,这广袤疆域的女主人,他的诚意足够了吧?
“不……不……”
赫连明珠倒吸一口气,尖声叫了起来。
“那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寇道长替人‘合字’,从未出过差错,就连……”
“因为那不是我的八字啊!”
赫连明珠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是我罪该万死,我想着合八字的事也许会被其他人知道,万一我们八字合适,陛下却说不合适,会给陛下带来麻烦,所以我便没有拿出自己的八字,而是用家兄的八字代替。家兄是男人,无论如何,八字也不可能和陛下相合……”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她一点可能都不想给自己留,也不想给拓跋焘留,所以才给了拓跋焘她兄长赫连定的八字。
可谁知道结果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
拓跋焘咧起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我说那八字是我兄长的,不是我的!他……他是男人啊……”
赫连明珠心中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拓跋焘,心中很怀疑以这位陛下的niào性,当知道她的兄长是最适合辅佐皇帝之人时,会不会做出qiáng纳她的兄长入后宫的事情。
要知道,到现在西宫还为她的兄长留着房间呢……
救……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
这都是什么事啊啊!
反观拓跋焘那边,整个人也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糟心,他反复看了面前美艳可人的赫连明珠一眼,特别是红chún,眼前突然浮现的却是赫连定那满脸胡须的大汉用同样的姿势轻咬嘴chún……
呕!
拓跋焘打了个寒颤,竟连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掉头就走了!
“陛……陛下……”
赫连明珠看着拓跋焘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突然空落了一块。
就像是什么命定的事情,蓦地被阻断了前行的道路,而后再也找不到方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下,应该是死心了……”
她泪如雨下,鼻腔和喉头的酸噎,似乎都已经传达到了四肢五骸,让它们都疼了起来。
“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呢?”
***
魏国改元那年,后宫中离开了一位美貌的女子。她曾是夏国的公主,在宫变中保护住了无数宫人的传奇,也是外界传闻中最让拓跋焘迷恋的女子。
她曾经有望手铸金人登上后位,却最终因命格不合黯然地离开宫中。
因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命格,即使有人爱慕她的容貌、或是看上她兄长的势力,却也不敢提亲,这位赫连公主,注定是要孤老一生。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君臣之间的信任,事后,拓跋焘曾召来赫连定好生安抚了一阵,并且让赫连定在西宫曾居住过的宫室留宿。
对许多人来说,这甚至是超越宗室的恩宠。
但提起那位“赫连公主”,却不免还是有明珠蒙尘的唏嘘。
“然后呢?然后那位娘娘去哪儿了?”
一个小宫女好奇地问着面前的女官,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能从这宫里出去,怎能不让人羡慕呢?
“听说她和花将军是好友,后来投奔花将军去了。她拜入了寇天师门下,成了一位女冠,向寇天师学习医术和炼气之法,听说在帮花将军训练女兵。”
“女兵?花将军要女兵做什么?”
“宫中不准妄议外官。”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两位宫人的交谈。
见是太子殿下的保母“代夫人”,两个宫人哪里还敢“闲聊”,忙不迭地告罪退下了。
只留下在日光中眯了眯眼睛的“代夫人”,似是满脸微笑地在摇着头。
“她倒是有勇气,有女冠的身份,走遍天下都有道门相互,日后这有了合适的男儿,还能下嫁……女冠可不是公主,爱嫁谁嫁谁……”
已经成为‘代夫人’的贺夫人和煦地笑着。
可能让寇谦之收下,一定是因为花木兰吧?
人生能有这样一位知己,可真是不错啊。
“代夫人,太子殿下从花将军府里来,给您带了东西。”
一个宦官在宫墙边远远地喊着。
“好,我就来。”
又带了东西?是西域的香料,还是北面的毛皮?
唔,确实不错啊。
(全文完结,明日开始在jj更新我的新坑《寡人无疾》,请继续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