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机缘?孽缘?
刘凌学武挨打挨惯了,冷宫里可没谁把他当成天之骄子,他从小在冷宫里的受着高qiáng度的学习,其他时候也是糙着养,挨了顿打没什么。
倒是没听到神仙们接下来的“预言”却是真懊恼,可惜人都走了,那冲天的白光他瞎了都能看到,也只能把这件事记熟了放在心里,继续过着他的日子。
这些年,有王宁做内应,又有王姬的财富做底子,现在冷宫里的太妃们总算过上了小康水平的日子。
而对于王宁来说,偏向太妃这边以后,小日子过的越发好,也就更加食髓知味。加上他又拉拢了在袁贵妃的小厨房做糕点的朱衣,弄点食材点心也容易,后来更是和袁贵妃膳房里的大太监勾肩搭背成了“兄弟”,瓜果蔬菜种子什么都能弄来一点。
袁贵妃自四皇子生下来后连宫务都疏忽了,原本就散漫的宫人们更是肆无忌惮,现在后宫里一片乌烟瘴气,对食的、倒卖的、夹带的、赌博的随处可见,宫中许多嫔妃敢怒不敢言,却也给了王宁许多机会。
此人确实是个厉害角sè,以前惜命,所以倒被小瞧了,如今一有机会,立刻展现出他的手段来。
他长得老实、口风严,小人物出身但手头宽裕,先是诈称在死去的刘赖子那里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而发家,慢慢找到了机会,在宫里当起了“倒手爷”,把冷宫周围荒废的地方当成了“转手窝点”。
静安宫这地方,只要你不进去,四周巡逻的守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安宫附近又荒凉,等闲人不来查探,没过多久,许多宫人们察觉出这个地方偏僻的好处,这里倒成了宫人们的安乐窝。许多宫人都会定期到冷宫附近的荒废宫室里互通有无、交换消息,还有些托出宫的宫人往家里捎带写玩意儿,到了后来,还有不少人在这里赌上几把。
他们尽情在这里吐槽主子、寻找同伴,排解寂寞,互相消遣,都是底层的宫人,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越发显得这里的氛围舒适。
偶尔有几个从这里得了势的,也会顾及着香火情提拔几个混的熟了的宫人,加上王宁有意无意总帮着出谋划策,借钱借物,从这“安乐窝”里爬上去的人也越来越多,这里渐渐成了只有宫人们知道、主子们却蒙在鼓里的地方。
长期把守冷宫的也都是些不得势的侍卫,王宁拉着他们赌几把、喝喝小酒,帮他们跟宫女们穿针引线,很快就把侍卫们也拉拢了过来。
可以说,王宁现在能接触到的消息,比幽居的废后和足不出户的方淑妃还多,冷宫里的太妃们再也不是聋子、瞎子了。
也有宫人好奇想要去冷宫里转转,还有听说太妃们以前出身都显赫想去偷窃的,可惜凡是私自进了冷宫里想要乱逛的宫人,尸体马上就会出现在冷宫的门口,死状都极为恐怖,表情也像是见了鬼一样。
想起冷宫里闹鬼的传闻,还有些宫里的老人提起过为什么这些太妃太嫔不可以出宫,凡是脑子清楚的再也不敢进静安宫的内宫了,只愿在外面快活快活。脑子不清楚的,也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刘凌第一次在冷宫门口看见被剁了手的尸体时,吓得一夜都合不拢眼,可这样的事情见了好几次后,他立刻就察觉出这座静安宫里还有更深的秘密。
为什么太妃太嫔们从来不尝试着偷偷溜出去?
为什么他这个皇子能在后宫里乱跑,可薛太妃却不准王宁进去?
为什么赵太妃不能去别处,却能在飞霜殿来去自如?
这些问题,刘凌没有问薛太妃,因为他知道如果薛太妃想要告诉他,肯定早就告诉他了,没告诉他的,一定是为他好。
只是自那以后,刘凌在冷宫里行走,总是会不自觉的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隐藏在冷宫里的那些“冷面杀手”们。
刘凌当年经脉被人废的很彻底,即使萧太妃的前辈有同样的经历,想要修补起来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更何况冷宫里最难弄到的就是各种珍贵的药材,进展并不是很明显,也只能维持在经脉不会阻滞,等日后有条件了,能够一次修复的地步。
即使如此,刘凌身上的变化也一日日显现了出来。身怀先天之气既然几百年不见得出一个,自然有无穷的好处。
首先便是刘凌很少生病。但凡小孩,成长过程中生病总是难免的,可是刘凌哪怕三九寒冬穿一身单衣跑,也pì事没有。
这件事估计让袁贵妃气得牙根都疼,要知道含冰殿这种不适合小孩子住的地方可是她亲自“挑选”的,结果刘凌连个伤寒都没得过,更别说病得不行一命呜呼了,怎能不气?
其次就表现在刘凌的身高上。
据薛太妃说,太后当年生的娇小玲珑,刘未长得像太后,又一生下来时就比别人小一号,后来大一点时还曾经被刘甘推下台阶摔断过腿,养好了伤越发长得慢了,到了六七岁的时候,都还是小不点。
但是刘凌身上的先天之气是阳气,阳气主生发,经脉虽被废阻滞,可气息却还在,并不会消失,反倒随着时间的增长不停的变qiáng。这些无法利用起来的阳气不停的滋养着他的身体和骨骼,让他比一般人成长的要快,身体也更qiáng健。
就因为他一直长得比寻常孩子高,过年宫宴时刘凌的两个哥哥都不愿意站在他身边,有时候不认识三人的宫人还会搞错,把个子最高的刘凌当做大皇子。惹出无数尴尬。
再这么长几年,刘凌就要比薛太妃还高了。
这件事照理说是好事,可惜对宋娘子和其他人来说却不见得好。
他长得太快了,衣服和鞋子都特别废,跟在后面做都来不及,到了冬天,还要许多太妃太嫔们把自己的袄子拆了取填充的丝绵给他才不会挨冻。
太高了也让刘凌变得越发显眼,这几年宫宴再怎么装傻充愣也老是被别人注意,多吃几口饭也不是“好可怜啊饿成这样”,而是“他这么能吃难怪长的高”。
小的时候傻愣愣的还能算是“天真”,长高了以后再装傻就是“傻大个”了,越发显得笨拙愚蠢。
刘凌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就会一直冠着“傻子皇子”的名头摘不掉。反正现在别人提起他,都是用“冷宫里住着的那个楞不拉几的饭桶”来形容。
怎一个“惨”字了得!
对于刘凌来讲,最好的好处就是力气变大了。现在静安宫里偶尔要干个什么体力活,基本都是招呼刘凌来做。
相处了这么多年,冷宫里的太妃太嫔们都把刘凌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吆喝起来也不再客气的用“三殿下”,而是“三儿”啊、“小三”啊的胡乱喊,也有直接叫刘凌的。
换句话说,刘凌现在就是冷宫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活儿干的又快又好,讨人喜欢极了。
***
绿卿阁。
“怎么变成美男子?好好问这个干吗?”
薛太妃正在凭借记忆将自己看过的书默写出来,闻言手中的笔杆一顿,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不用变,就你现在的小模样,以后铁定是美男子。”
‘太好了,万一我长不成美男子,是不是神仙们就不来了?’
刘凌心中微微定了定,喜笑颜开。
“也说不定,万一长残了呢?”
王姬闲闲地嗑着瓜子。
“也不是没有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变丑的例子。”
刘凌刚刚还在笑呢,一下子就僵住了。
“也是,我记得我娘家有个表哥,小时候冰雪可爱,到了十几岁上,长了满脸满背的疙瘩,后来脸上的脓包去了,就剩一堆坑,确实是残了……”
薛太妃也跟着附和,笑着继续默写。
“不……不会吧……我,我去找张太妃!”
刘凌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想象那画面都痒的难受,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直起身子就蹭蹭蹭地跑了。
“你真坏,还把他吓跑了。”
王姬嗑瓜子嗑到舌头发麻,有些没劲儿地把瓜子撂到一边,喝了几口清茶,感觉毛孔都舒畅开了。
“好茶,好茶!这是明前的贡茶?王宁那小子最近越来越有门路了。”
“你赏了他那么一大颗极品玛瑙,就为了那颗玛瑙,他也得把我们伺候好了。”薛太妃在冷宫里清苦日子过的久了,对于这些物质上的享受反倒无所谓,对王姬和张太妃每天为了点吃的喝的想方设法也不能理解。
“还有,不是我把他吓跑了,是你的话把他吓跑了,我只是附和几句而已。刘凌在这里,我没办法好好的默书。他学的太快了,我日夜写都快跟不上这小子的速度……”
“呃?”
王姬眨了眨眼。
“我在这里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事,你瓜子嗑的倒挺有规律的,让我写起来也没有那么枯燥。你继续嗑吧,我也得继续写了……”
薛太妃微微一笑,抬手添墨,用催促的眼神看了王姬一眼。
“还……还嗑?”
王姬张大了口,欲言又止。
‘可是我舌头已经嗑麻了,正准备喝口水歇歇啊!’
王姬心中哀嚎。
“恩,你嗑吧……”
薛太妃随意地点点头,继续挥笔疾书。
“哦,哦,我,我嗑,我嗑……”
呜呜呜,下次我再也不在薛芳默书的时候来找她了,太可怕了!
这晚上豆腐都不能吃了吧?舌头要破了啦!
正在写书的薛太妃抬起头,用余光扫过皱着脸嗑瓜子的王姬,嘴角露出了一抹狭促的笑意。
为了怕刘凌出息,袁贵妃不允许有带字的东西流入冷宫,事实上,哪怕是王宁也没有办法为薛太妃弄到什么书。书籍誊写不易,全靠手抄,雕版又只有印画方便,书籍依然是奢侈的东西,等闲宫人是不会交换的。
为了教导刘凌学习,薛太妃只能找王宁弄了许多纸,自己默写成册,装订成集。加上赵太妃那里的不少史书,堪堪够给刘凌上课的。
不仅仅如此,冷宫里的功课开展起来都比外面要困难的多。君子六艺,“射”所用的弓箭直接是萧太妃劈了竹子、卸了绑东西的牛筋做的,“御”所用的马,就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那些年那么苦,就算有马都被吃了,哪里有豆料去养它们。更别提本来就没有马了。
非但没有马,连驴子都没有。
说起来都让人笑话,刘凌长这么大,连马是什么都没见过,只在薛太妃这里见过骏马图,大概知道是什么样子。
医术也同样如此,举凡号脉、应对、用什么药如何治刘凌都背的滚瓜烂熟,可惜药材却没见过几种。
要是常见的东西,薛太妃倒是能画出来给刘凌知道,可惜薛太妃不懂医药,张太妃不会画画,有时候刘凌只能两眼一抹黑。
这让刘凌心中下定了决心,一旦有了机会,必定想法子编出一本有图有画有字的药典来,让许多像他这样见不到真药的人也能学习辩药之术。
话说刘凌担心自己脸上以后会长痘,蹭蹭蹭一阵小跑到了张太妃的珠镜殿,刚刚进门,就看见张太妃领着伺候她的宫人白芷对着院中的蔬菜叹气。
看到刘凌来了,张太妃眼睛一亮,连忙招呼:“小三你来的正好,天越来越热了,这些菜都变的蔫蔫的,连叶子都不新鲜了!我和白芷浇了几桶水实在是浇不动了,快来帮忙啊!”
刘凌爽快地卷起袖子,随手提起张太妃脚下的两个木桶,提到院中的水缸旁边,却一下子傻了眼。
“张太妃,可是您的水缸里一点水都没有了啊!”
刘凌指着水缸嚷嚷。
“所以我和白芷才在这里叹气嘛!浇了两桶就没水了!”
张太妃理直气壮地瞪大眼睛辩解。
“您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装小姑娘啊……”
刘凌小声嘀咕着,认命地抄起墙边的扁担,去珠镜殿后面的水井里挑水去了。
张太妃怕男人,连宦官也不例外,身边伺候的都是女人。女人力气小,用水却多,水缸常常见底,所以张太妃才见了刘凌就格外高兴。
刘凌足足跑了三趟,才把水缸里的水装满,然后又把张太妃的菜浇了,继续把水缸装满,这才丢了水桶和扁担,对着满脸高兴的张太妃说道:
“不是我说,太妃你种菜不浇肥是不行的。你看杨太嫔和窦太嫔那里,菜浇了肥长得多好,也不会水一浇的不足就成这样……”
“我才不要吃浇了那个……那个长出来的菜!”
张太妃连连摇头。
“您要嫌脏,我帮你弄肥来浇。”
刘凌以为她不喜欢和脏东西接触,一口先应承下来。
“不是怕脏,我反正不要吃……吃……”
张太妃说不出那两个字,只能跺跺脚。
“就这样好的很!这些白菜过几天就能拔了!”
“好吧好吧,随您……”
作为静安宫里唯一的小男子汉,刘凌表示自己要大度一点,这些nǎinǎi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你来我这里干嘛?现在不是学医的时候,还要过一个时辰呢。”
刘凌每个时间段都是严格规定好了的,这时候应该在薛太妃哪里,所以张太妃才很是奇怪。
“薛太妃书没准备好,让我自己休息一个时辰。我正好有问题想问您,所以就来找您了……”
刘凌把自己的问题说了一遍,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脸上会长疮吗?”
“你说面疱?确实会有人长,不过以你的皮肤,应当没有这样的问题。”张太妃捏了捏刘凌的小脸,笑着打趣:“怎么?你现在也会爱美了?”
话一说完,张太妃突然想到了其他的,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心中开始担忧起刘凌来。
是不是刘凌从小和她们这群女人泡在一起,开始变成娘娘腔了?
男孩子会关心自己长得好不好看吗?
张太妃开始拼命回想自己的兄长和孟帆九岁时是什么样的,似乎只喜欢拿药材里的蛇虫鼠蚁吓她?还有就是玩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把身上脸上弄的黑漆漆的……
一想到这里,张太妃脸上忧sè更重了。
这样的神态看在正在等答案的刘凌眼里,则让他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会长残吗?会吗?
不是说以后他的谥号是“昭”吗?
“你要真怕皮肤变差,可以找王姬要一些珍珠,磨成粉经常敷敷。只是你是男孩子啊……”
张太妃有些怕伤到刘凌的自尊。
“……我觉得你该更注意自己的本事什么的……”
“本事可以一点点学,长成什么样就不是我控制的了啦!”刘凌苦着脸:“我不担心我变成平庸的笨蛋,却担心我变成个丑八怪啊!”
“哪有这么漂亮的丑八怪!”
张太妃笑着揉搓着他的脸。
“别老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啦!还有一个时辰可以放松放松,不如出去晃晃吧,去前面看看那些小宦官在玩些什么?”
刘凌闻言点了点头,再也不想着长相不长相的事情,兴奋地钻进了张太妃的屋子,片刻后出来,已经是一身小宦官的打扮。
“我等会再回来跟您上课!”
刘凌整了整衣衫。
“我有些事要跟薛姐姐谈谈,我也放你一时辰的假,你今天早晨自己放松吧。”张太妃准备去找薛太妃好好谈谈刘凌“娘炮”的问题。
“小心一点,别露了马脚!”
“不会的!我不出声!”
刘凌兴奋地原地跳了几下,一拔腿就跑了。
自王宁将冷宫外变成“据点”之后,刘凌也经常换了小宦官的装束出去透透气。他一年只在宫中出现两次,一次是年底的宫宴,一次是年头的“大祭”,每次出去时都会被张太妃细细涂了药汁,变成一幅蜡黄面孔,又将眉毛剃的细长,将好好的长相掩盖了五分,人为造成面黄肌瘦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眉毛剃的多了,刘凌的眉毛越长越浓密,渐渐有了“剑眉星目”的雏形,加上皮肤还算白皙,换了小宦官的衣服出去,没几个底层的小宦官认得出他是三皇子殿下,倒是多了个叫做小三子的宦官。
可惜今日刘凌来的不巧,马上到夏季了,宫中到处都在大换洗,一干宫人们大多是贱役,这个时候是最忙碌的时候,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窝在那里,见没什么人也都走了。
这下刘凌傻了眼,好生生多出来半天的休息时间,反倒没什么地方去了。
要是回去吧,薛太妃肯定高兴地说“来来来没地方去正好,你再去哪个哪个殿里加一堂课……”
想到薛太妃可怕的笑容,刘凌打了个哆嗦,踮脚看了一下四周,决定去祭天坛看看。
神仙们每次都是从这里来去,一定有什么缘故。
说不定能捡到什么神仙留下的法器,或是发现隐藏在宫中的法阵,就跟传说故事一样,从此能够排山倒海、扭转乾坤什么的。
嘿嘿嘿嘿……
刘凌幻想着自己脚踏祥云、手持法器,被众仙拥簇着升仙的模样,露出了兴(痴)奋(傻)的笑容。
***
“一天到晚就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泰山宗又重得皇帝信任,还不是我的功劳!不就是小师叔嘛,简直比师祖还啰嗦!”
一身道袍的太玄道人小声地嘀嘀咕咕,边埋怨边往西边而去。
“寻仙缘都不带我,真是小气!”
自昨天张守静在中宫里发现了仙气,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魂不守舍,觉得宫中一定藏着什么和“高祖遇仙”有关的秘密,所以才能在这人间最显赫之地发现最不该出现在人群中的仙气。
所以一大早,他就捧着个罗盘出去了,说是去探探宫中的气脉在何处,好进一步推算寻仙的机缘。
道家什么事都要讲究“机缘”,昨天那股气,说不定就是仙人留下的“机缘”,只待有缘人的。
所以白胡子老道太玄真人才气歪了鼻子。
虽说他不像身为张家嫡脉的张守静那样从小天赋异禀,开了天眼可以观气,但一个小孩子在宫里到处跑,怎么看怎么奇怪不是?但是带上他就可以了!随时可以用“占卜吉凶”敷衍过去嘛!
结果他居然嘲笑自己,说他一身浊气,会干扰他探查那微弱的气息?!
他好歹修道也修了三十年好嘛!
他好歹也熟读道家经典,忽悠人,咳咳,答疑解惑的本领天下闻名好嘛!
什么浊气!他也想有童子身哇,那不是少年失足,遇到如狼似渴的,咳咳,那啥……正好又缺钱,那啥……
他也不愿意的好不好!
怎么能歧视大龄失足男青年呢!
“你不带我,我难道不知道自己找?!”太玄真人一吹胡子,手中拂尘一抖,得意地自言自语:“他终归是年纪小,总想着自己去找,却不知道高祖既然是在皇宫所在之地遇仙,那只要打探出当年那处遇仙的地方在哪里就行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真要用脚一寸寸找机缘,机缘早飞没了!”
老道士去也!
太玄真人摆出一副最超脱出尘的姿态,一步步向着人群聚集之地而去。
“无量天尊!贫道见宫中有仙气出现,想要去查探一番,想借问各位,宫中可有什么地方曾有仙人的传说?”
片刻之后,打探出一些消息的太玄真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嘿嘿,难怪小师叔往西边走!原来西宫才是原来宫中的正中心!
“天师,你不会真要去祭天坛吧?那里有许多巡逻的侍卫,非但如此,那里靠近冷宫……”一个宦官露出害怕的表情。“……听说闹鬼!”
太玄真人挥舞着拂尘的手臂突然一僵,顷刻后便又恢复了正常的姿态,大义凛然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皇宫又是龙气汇集之处,怎么会有邪魔鬼怪?就算是有,贫道身为天师道掌教,必定会除魔卫道,决不让妖孽害人!”
那原本还在颤抖的宦官立刻露出崇拜的表情,感动的泪流满面:“那太好了,天师啊,静安宫里面真的有鬼啊!上个月里面还死了两个想进去偷窃的小宦官!您老要去那附近,顺便超度超度冤魂吧!啊?”
“正该如此!”
太玄真人一抖袍袖,姿态潇洒,原本就高达九尺的身躯因为他凛然的话语,而越发显得渊渟岳峙,也更让人敬仰。
在众人仰望、崇拜、叹服的表情中,太玄真人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朝着祭天坛的方向而去……
“真有鬼吗?”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太玄真人的肩膀就垮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小师叔背走了七星剑,有鬼我也斗不了啊……”
他想要缩回脚回自己在宫里居住的仙居,可一扭头,来时的路上那些宦官和宫人们围坐一团,边指着他边满脸喟叹之sè,显然正在谈论他的“丰功伟绩”,见他回头,各个向他行礼的行礼,鞠躬的鞠躬……
这时候要回去……
那也不要在宫里混了!
“哎,大白天,应该没那么邪门。”
太玄真人为难地摸了摸胡子。
“大不了我离那静安宫远远的,就去一趟祭天坛看看就回来……”
就这样,被自己“耍帅”bī到无路可走的太玄真人,心中颤巍巍地走上了他的“寻仙之旅”。
大约是他太有名气,一身朴素的道袍和高大的身材都快成了他的象征了,这一路行来居然没遇到几个侍卫盘查。
偶尔有几个看过来的,太玄真人就装模作样地掐指做算,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个想要过来问个究竟的,也不敢打扰他的“法事”。
反正皇帝都说了,太玄真人在宫中时,要给予他最大的方便,他又没去妃嫔们居住的后宫,也没有去什么禁区,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祭天坛的高度和规模都颇为壮观,太玄真人只是循着那方向找了一会儿,马上就看到了远处巍峨的庞大宫殿群和宫殿群前的一片白sè接天祭坛。
“真是奇怪,这么大一座宫殿,便是比起中宫也不遑多让,怎么就做了冷宫?哪里有这么多犯错的妃子?”
太玄真人草莽出身,三十年前就上了山,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宫中的这些秘闻,仅仅只是随口疑惑了几句,便摇摇头避开更西面的静安宫,朝着祭天坛而去。
一进入西宫范围,太玄真人明显感受到周围的警戒增qiáng了许多,也陆陆续续开始有宫人和侍卫前来询问。
太玄真人是什么人?那是素来做神棍做惯了的,有人来问,他就立刻拿刚刚拿宦官说的“闹鬼”来搪塞,大概是冷宫里这几年来离奇死了几个宫人的原因,哪怕这些侍卫将信将疑,也还是让太玄真人上了祭天坛。
既然入了宫,又是国师,也算是半个宫里人了,更何况还是来驱鬼的……
“这地方都荒废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侍卫?”
太玄真人摇了摇头,向前抬头,看向面前壮观的祭天坛,忍不住老脸一绿。
“这得有多少阶台阶?即是用来祭天,那就是九五之数……我的个太上老君啊,那岂不是要爬死我这个老道人?”
太玄真人左右看了看,见第二层上坐着个人影,心头不由得一震。
“咦?小师叔已经来了?难道这里真有仙缘?”
“成仙”的欲/望一下子刺激了太玄道人,抬起脚爬起了祭天坛。只可惜他爬了半天之后才发现那台阶上坐着的是一个宦官打扮的少年,皮肤也比较白,绝不是他那满山跑全身晒得漆黑的小师叔。
“莫非是打扫祭天坛的洒扫宦官?”
太玄真人嘀咕了一句,挤出和蔼的表情凑上前去,想要问问他见没见过自己的小师叔……
可等他凑近了一看,好家伙!
只见这小宦官目若朗星,chún若涂丹,更妙的是眼神清澈且蕴有灵光,显然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有灵性的孩子。
太玄真人其他本事不敢说,看人却是极准,所以昔年泰山上收徒之事都是交给他来负责。如今一见这小宦官这样可爱的相貌,顿时爱才爱貌之心大起,老毛病犯了……
“无量天尊!”
他笑眯眯地凑了过去,引起了小宦官的注意。
“贫道见你周身灵光,想是与我道门有大机缘。贫道愿收你做个徒弟,不知你可愿意?”
一无所获而失望坐在台阶上的刘凌正定定出神,冷不丁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湛然若神的年老道人,通身之气度犹如天上的谪仙,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打扮!
这这这长相!
这老爷爷不是住在宫中三清殿里的天师道掌教太玄真人嘛!
怎么跑到祭天坛来了?
还还还问他做不做徒弟?
太玄真人见这小宦官被他的“气派”吓傻了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得意,正等着他顶礼膜拜,却听到面前的小宦官愕然开口:
“宦官也能当道士?”
这一句石破天惊,毛病发作反射性收徒的太玄真人这才猛地想起这孩子是个小宦官……
太玄真人可不会老实承认自己的疏忽,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你既然有机缘,若是能把握,当然能当道士……”
道门经典也没写过不收宦官,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我是宫里的人啊,也能跟您当道士吗?皇帝陛下会答应吗?”
刘凌好奇地又问。
太玄真人背后这下真的冒冷汗了,脸上露出不确定地表情,犹犹豫豫道:“大概?也许?可能?”
“那您要不要收我为徒,我同不同意您都没用啊!我们的意见又不作数!我只是个小宦官而已啊……”
刘凌露出无奈的表情。
若是五岁的他遇见太玄真人这么说,一定欣喜若狂地点头随他去修道了。可如今他是见过真神仙的人,也知道他命中注定是当皇帝而不是做神仙,所以也乖乖熄了寻仙问道之心。
等他当上了皇帝再说吧。
太玄真人也不是进宫来照顾小宦官的。
若是刘凌直接说不,或者直接说好,太玄真人都不会有太大反应,偏偏刘凌说“你没用”,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太玄真人立刻摸了摸胡子,露出超然地表情:
“你若真有机缘,不必贫道去求谁,自然就会成为贫道的弟子。你若没有机缘,哪怕叩遍仙山,也找不到贫道的身影。实不相瞒,贫道是天师道的掌教太玄真人,从不随便收徒,今日会来这祭天坛,也是偶然……”
“那您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荒凉的很,几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刘凌好奇地看着太玄真人。
怎么看,他都是一副该闭关修炼,马上要升仙的样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难道……
果不其然,太玄真人一挥拂尘,身躯陡然挺直,眼睛也眺望着祭天坛的顶部,露出一副迷茫又神秘的表情,缓缓开口(忽悠):
“贫道昨日在宫中感受到了上界之气,只是乍然出现又乍然消失,今日再找,缥缈而无踪影。贫道循着仙气,一路找到此处,没探到仙气,却看到了小朋友你,这岂不是一种启示?”
不管怎么说,先忽悠到手再讲!
他挂名的弟子没有成百也有几十,也不差这一个。
一片鸦雀无声,祭天坛上回荡着太玄真人苍老磁性的声音,刚刚还态度悠然的刘凌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太玄真人的表情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蓦地,他的身子突然微微颤抖,望向太玄真人的表情犹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连眼中都浮起了氤氲……
‘哈哈哈,不要太激动,虽然贫道是绝世高人,但是也不必这么仰慕我嘛……’
看着刘凌激动的神情,太玄真人qiáng忍住心中的得意,抚了抚长及xiōng前的白sè胡须,默默等着他磕头拜师。
动了!
他果然动了!
身子微微颤抖的刘凌突然向前一步,在太玄真人“来了”的表情中上前一步……
一把抓住了太玄真人抱着拂尘的手臂!
“您也能看见神仙是不是?我也能看到神仙的!”
刘凌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抓住他的手就开始像是抽风一般倾诉起来:
“昨天我还看到一大堆神仙在到处飞!阿不,是到处跑!您见到的神仙是什么样子的?为首的那位是不是穿着白衣的仙女,美若绝尘?是不是也有红头发蓝头发紫头发?是不是眼睛上面还带着框?您知道为什么神仙会来吗?他们为什么看不见他们……”
刘凌激动之下,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串,只把被抓住手臂的太玄真人吓了个半死。
‘这……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居然是个……疯子?’
太玄真人石化当场。
‘我现在和他说自己弄错了,他其实没有机缘,还来不来得及?’
“和你修道就能和神仙们说话吗?神仙会不会惊讶后把我抹杀掉?上次那些神仙还说抹杀不抹杀的,害我都不敢和他们说话……”
‘小师叔,我错了,救命!救命啊!这里有个中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