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黄泉中的第四种人
这真是有趣极了!
许久没有站起过身子的苏瞳,终于从船上站起,她没有尝试挥手向自己致意,因为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时只渴望见到玉湖弟子,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可疑的黑衣人出没。
而且她现在也无法向自己靠近,因为她乘的并不是莲舟,如果是有着因果联系的莲船,说不定现在已经驶向河岸,这样她便可以告诫曾经的自己,日后在继承驭灵传承时,一定不要被“裙带”带来的可怕幻境推翻自己的根基。
若永不叩问,她的根基至少还能一直保持着坚固,可惜在母亲离世的刹那悲愤之下,bào君之火熄灭,她的道台现在如虫蚀的朽木……百孔千疮。
“彼时我蒸蒸日上,即将问鼎元婴,此刻我身魂凋零,游荡两界。”
苏瞳看着多年前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那时她守住了自己的本心,拒绝穿上两界人的外衣,可这一次,如果回不去现世,就算不愿,她也得永远留在这里。
她抬头,看着满天璀璨的繁星,又想起了那名叫昊昊的小朋友,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黄泉上寻找亲人的目光中,有没有那么一两道,正在寻找着自己?
苏瞳尝试分辨那些化为繁星的眼神,可惜那些对她而言,通通都是陌生的。
“等母亲真的阳寿终了,我便能以两界人的身份,在这里把她捞起!”
苏瞳放下船桨,随手又编织一枚莲舟,她记得当初两界人为了证明自己左右生死的力量诱惑自己,就是这样悄悄编出小舟载着昊昊而来,又用它腰上衣带将他钓起。
她的手指,已经变得灵活无比,虽然十指指腹早被蒲草磨出老茧,却能将草织做得栩栩如生。
“对,我就在这里等着母亲,只要成为两界人,生死便不再困扰我,我的左手是岸,右手是河,能将人放入河中,也能将逝者从河里打捞!”
苏瞳越想越兴奋,不知不觉的,腰上也依稀出现了黑腰封的lún廓。
“这样我便能永远永远守护家人,在黄泉里,我的道心永远完美无缺!”
河上的冷风,吹得苏瞳左臂上盘绕的蒲草沙沙作响,似乎有一张黑sè的兜帽,正被风吹起,将要轻盈地盖在苏瞳的头顶上。
“可我根本不想成为两界人啊!”苏瞳把嘴一扁,突然丢下手里完成的织物。
“噗”地一声轻响,那黑sè的大帽子倏地消失,始终没有成功盖下。
这一次,她清醒得很。
“在这里,我虽然可以保持我的‘道’,但非生非死,没有了过去与未来,又要道心又有何用处?”
在思考之际,苏瞳的双眼又陷入了茫然,她道别了曾经的自己,再次麻木地踏上顺流远行漫无目地的远行。
时间一天天过去,驭灵传承地中,澹台雪还在苦守,而离他们不是很远之处,却突然有了异动!
原来是第一个被“裙带”拖入幻境的夏元夕突然有了反应。
一道红光从包裹着夏元夕的裙带下升起,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刃一样,自上而下将茧撕裂,这可怕的剑,迸发出金红的火,令那些沾染了火舌的幻境裙摆刹那被火罹尽,化为黑灰纷纷飘零。
这一剑之威,似乎远远超越了二品金仙的极限,带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威严和气势!
夏元夕本人则从干枯的灰叶中爬出,比破茧重新的蛾还面sècháo红。
“太可怕了!”他牙尖打颤,心绪不平,用手拼命挠着自己那头蓬勃的乱发。
“差点毁了我的道心,要不是我有师傅的jīng神烙印护体,只怕真的无法从幻境里出来!”
他一跃而起,迅速环看四周。
吃惊地发现,自己眼前的一切与最初完全不同,自己的正前方,便是传承之地恢弘的建筑物!
原来它一直巍峨地挺立在那里,只是因为初入此地时没有经受“裙带”的考验,所以才眼前如隔纱帘,一直对其视而不见!
夏元夕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传承宫殿的形状极为诡异,让人瞬间产生各种不良的想象,但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我们得走了!”
他回过身子,将自己的随从丑门丁三下五除二从困境中解救出来,见其还迷迷糊糊,便拖起他的腿,继续向前行走。
“我感觉到,其它地方出现了驭灵修士的气息。”澹台雪茫然地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地向远处眺望。
他已无主,所以对其它驭灵修士的气息越发地敏感。
其它人是气息的波动,意味着他们中有qiáng者已经成功摆脱幻境的禁锢,战胜了自我,不过幻境这种东西,无法比较qiáng弱,有的人道心冷酷,是以不易被心魔入侵,有的人道心柔软,所以才会经历七情六欲之难。
“我们……”澹台揽月为难地开腔。
“你们走吧。”澹台雪头也不回,冷漠地回答。“虽然你们发过道誓,但她出不来了,你们就必须抢到驭灵法典的下半部!”
“你……”斐济极其心痛地看着澹台雪,却从他生硬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本想劝慰,可是连澹台雪自己都这样说,苏瞳便是真的已经生机消失了吧?
“就算她死了,你还想守着她?”澹台揽月悄悄瞄着自己哥哥的脸。
“是!”澹台雪坚定无比地回答。
完全不知道外面正发生着什么,苏瞳在黄泉中漂流已经半月,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瞳的眼睛将河中此起彼浮一模一样的莲船看厌,一抹奇异的亮sè却突然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什么?
被亮sè晃花了眼,她情不自禁踮起脚尖,向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
很快惊愕之sè便爬上了她的脸颊,因为她看到了一艘造型奇异的船!
此船主体为黑sè,但一点儿都没有yīn沉孤傲之感,其上仿佛有神乐萦绕,所过之处空气都焕发出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苏瞳的蒲草船此刻虽然已经装帧得像模像样,可是与那jīng美的桐漆巨lún相比,简直粗糙得拿不出手来。巨lún拍出的任何一个细小浪花,便足以将苏瞳与她的座驾顷刻掀翻。
巨lún有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漆身,纵长千丈,站在船头甚至看不到船尾,高耸的桅杆几乎已经捅到天顶上,斜斜拉开白sè的帆,那帆的白与船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柔软轻盈好似云朵!
而船身一侧则雕刻着一只巨大的飞鸟,只见它模样似鹰,电目勾喙,却比飞鹰神俊万倍!
它通体发红,极为冗长华丽的长尾蓬蓬张开,瑰丽如绚烂烟火!
苏瞳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威风又漂亮的鸟,可惜它只是一枚雕像,不然简直要载着巨lún从水上飞起来!
苏瞳的目光迷醉了,就在她费劲抬头从上到下打量眼前的庞然大物之际,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船舷上!
前上秒他似乎根本不在,这一刻他却已斜坐于船舷,将赤裸的双足垂下,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现的。
“嘶!”
苏瞳情不自禁倒吸冷气!
其实在看到巨lún的刹那,她便隐隐猜想此船有主,因为那些动人的音乐一定是为设宴而弹奏,但就这样突兀地看到一人斜坐在船舷之上,她还是情不自禁吃了一惊!
她一直以为,黄泉之中只有三种人。
一种是踏莲船而行的死者,一种是左右生死的无面人,还有一种就是每次经历心劫都会以奇异状态坠入此地的自己。
但现在,她分明找到了第四种特殊的存在!
那斜坐在巨lún船舷,穿着比火还赤红长衣的男子,身上带着极为浓郁的生机,比她生平看到的任何一位修士都更加真实生动。
她情不自禁眯上了眼睛,似乎对方身上散发的光芒太耀眼,果然不自量力地直视,下一秒便会变成瞎子。
男子的装束似很随意,也不知道身上披着的是极宽大的袍,还是本就是一块红布,jīng致的锁骨与前xiōng都bào露在外,皮肤于阳光侧照下闪烁钻石般的光华。
他未穿鞋,一双脚比女人还美,不过骨架还是男子的模样,棱角分明有力。
在左脚脚踝处,还纹着一只红sè的飞鸟,模样与雕刻在巨lún上那只神鸟一模一样,跃跃欲飞。
男子手里拎着一壶酒,酒香不香苏瞳不知道,只知道那酒壶上镶嵌的夜明珠子,比澹台雪刀穗上的那枚大了三圈!
光看巨lún之主手中的这把壶,便知其人定是风流至极的男子,只可惜无论苏瞳如何用力,都看不清那红衣男子的脸,只觉得眼前白晃晃的一片,旖旎却不甚清晰……
“咦?很多年没在这里见过活人了!”
苏瞳还没有开口,那红衣的巨lún之主反而先出声音。
对方的声音果然比苏瞳想象的还要悦耳动听,他一开口,那些徜徉在四周的灰sè莲船们仿佛都有了颜sè,空气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悸动,将那醉人的感觉一直传递到人心底里。
令弥漫在空气里的神乐都黯然失sè,天地初开之后,这便是世上美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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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诅咒傲青戴绿帽子的真相:有那么一天,苏瞳心血来cháo,突然想展示一下自己温柔贤惠的一面,于是亲手为傲青织了一顶黄灿灿的大黄狗龙毛帽子。
可是当她将帽子交给傲青的那个刹那,云后出人意料地飞来一支绿sè的卜棍正中帽顶,而后被傲青接到手里的毛帽子便立即变得绿油油滴。
苏瞳见状哈哈大笑。
傲青bào怒而起!“这么多年了,知天命你个老不死的,当年到底丢了我几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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