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好一阵乱吼,韩穆薇终于畅快了,张开双臂往后一倒,仰躺在山坡上,享受着烈日光照带来的暖意,用这温暖的日光洗涤掩埋在身体里的郁压。
九年了,她终于活着从地底层林走了出来,哽咽呢喃:“菩菩、小九儿、颜汐,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陪伴着我,谢谢,”长而微翘的眼睫颤动着,后慢慢收敛,两滴晶莹的泪溢出眼角,没入浓密的乌发中。
一躺下,韩穆薇就不想再起来,山下虽有一条小道,但少有人烟,这里很静,除了偶闻一两声鸟叫,就只剩风吹过,山坡上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她很享受这短暂的悠闲时刻,脸上的泪痕也已经干了。
直至红日已到西山头,韩穆薇依旧躺在山坡上未有起身的意思,绿sè的草帽盖在脸上,呼吸均匀,似睡着一般。
噗噜……噗噜……
忽来一阵惊鸟振翅声,韩穆薇右耳微微一动,后动作十分敏捷地跳入一旁的山洞中,戴好绿草帽,贴附着山洞的岩壁:“菩菩,有人来了,”估计还不止一人。
“不用担心,是两个筑基修士在斗法,修为都与你同阶,”小天菩将神识散出去:“到了中千世界,咱们万事小心,这里可比苍渊界危险多了。”
“我知道,”正是因为谨慎,所以她刚刚发现异常才没有立马用神识去察看,现在知道了对方的情况,韩穆薇便小心地将神识探出去。
只见一黑一白两年轻女子打斗得正激烈,像是有生死大仇一般,招招致命,各不相让。观战了有两盏茶的工夫,韩穆薇见白衣女子面sè有些发白,就知其灵力快见底了,而此时黑衣女子依旧大开大合,下手凌冽,依现在的情况看,好似胜负已分。
白衣女子再次避过致命一击,急闪后掠,立于一山头上,剑指紧追而来黑衣女子:“罗伊,你当真想要我的命?”
“你该死,”黑衣女子剑扫过地,草头飞起,足尖轻点飞掠而上:“你们yīn家的人都该死,你姑祖yīn红玫不知廉耻夺人夫该死,你姑姑yīn其綝罔顾人伦勾引其师父该死,你yīn上月抢人未婚夫婿也该死,拿命来。”
轰……
韩穆薇闭目,不要怪她冷情,要怪只能怪黑衣女子太大意了,明知白衣女子手段不光明,那又何必与她废话,给了她可趁之机。
白衣女子yīn上月看着散落一地的血肉,红chún慢慢弯起,嗤笑出声:“又是一个好打抱不平的,可惜啊,现在正主已是自身难保,”脑中闪过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天才女剑修,嘴角一勾,脸上的笑意渐浓,“大势已去,又何必执迷不悟。”
“人走了,”小天菩提醒韩穆薇:“不过那个叫yīn上月的并没有收走黑衣女子的储物袋和剑。”
韩穆薇闻言没有立马出山洞,而是布上防御阵拿出蒲团,准备打坐好好tiáo息一番,果然不出半个时辰那个走了的白衣女子又杀了个回马枪,神识扫过山头,发现什么都没少才一脸疑惑地御剑离开。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韩穆薇才收起蒲团,去了山的背面,看着草上那些已干的血迹,不由得轻叹,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了,却不慎被对手一颗小小的爆裂丸给炸得粉身碎骨,真是没用。
控着灵力捡起沾满血迹的储物袋和剑,后左手结印,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碎尸埋入土里,韩穆薇看着刚翻过的坡面:“我能做的就只有这点,多谢你的储物袋和剑,”说完便转身回了山洞。
初来乍到,就有人给她送了这份礼,当真是如及时雨一般,韩穆薇盘坐在洞中,翻看着地上的东西,还是跟以往一样,先把灵石移进自己的储物戒,后捡起一枚玉简,将神识探进去。
“归一宗,”霄瑱界的情况同苍渊界很像,都是宗门持大,韩穆薇看完了罗伊的游历记事,后拿起一块玉牌:“怪不得那个yīn上月没有收走罗伊的储物袋。”
这罗伊的灵根与她一样,都是单土灵根,不过灵根值差了点,只有六十四,是归一宗的一个非常普通的内门弟子,现年八十一,剑修,刚刚进阶筑基后期。
归一宗是霄瑱界六大宗门之一,综合实力、底蕴排名第一,想来要不是罗伊紧bī,那个yīn上月也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其余五宗则是巨剑宗、天罡宗、驱兽宗、紫宵宗、天音寺,这六宗均已立世近百万年之久,而yīn上月则是出自紫宵宗。
韩穆薇右手大拇指磨搓着罗伊的身份玉牌,脑中闪过黑衣女子的样貌,心念一动,身影就与那黑衣女子重合了:“借你身份一用,要是有机会,我会替你报仇的。”
罗伊有一个十分敬仰的女剑修,叫凌音剑尊,出自紫宵宗,此人不到一千四百岁就已修至炼虚境巅峰,离出窍境仅一步之遥,是霄瑱界出了名的天才女剑修。
两年前凌音剑尊的祖母池谣道尊不幸陨落于海田秘境,在池谣道尊陨落后不到半年,凌音剑尊的未婚夫婿黄崇敏当众悔婚,一年前凌音剑尊斩杀了其师施华理,叛出紫宵宗,半年前,紫宵宗对外下了灭杀令。
韩穆薇砸吧着嘴,罗伊的游历记事中一直有这位凌音剑尊的影子,对其是极为推崇,大概是出于尊重,所以并未提起凌音剑尊的姓名,可她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继续翻看剩下的几块玉简,终于让韩穆薇找着一块现在用的着的:“按地图来看,离此处最近的是一个叫无忧城的地方,”估量了一番,“向东百里就到了。”
盘坐在韩穆薇神府里的小天菩大概能猜出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进城:“你准备混进归一宗?”要真是这样,它就不得不提醒她,“这个罗伊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但按规矩应该留有魂牌或者是魂灯类的物件在宗门,你可不要太想当然。”
“放心,我不去归一宗,”韩穆薇没那么傻:“我只是需要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身份,”有了明面上的身份,她行事起来才方便。罗伊灵根合了她,又普通不打眼,这个身份正好合适。
“你心里有底就好,”其实小天菩也在想那位凌音剑尊会不会就是韩璃:“咱们明天进城给小九儿买鱼吃。”
“好,”韩穆薇查看完玉简,就收起地上的东西,握着罗伊的剑,耍出几个剑花:“那个黄崇敏突然悔婚,看来是另有所爱,就不知他现在是否如愿了?”
小天菩冷哼一声:“不管结果如何,这人的品性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它最看不上的就是心境不佳之人。
唰一剑,韩穆薇削掉了洞中的一块凸石,眸中暗sè渐浓:“弑师叛宗,”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虽现在还不能肯定凌音剑尊就是韩璃,但也是十有八九了。
说到这个小天菩就不吭声了,“弑师叛宗”,罪名可是极大的,就算现在不死,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次日天刚破晓,韩穆薇就撤了防御阵,御剑一路向东飞行,两个时辰便到了无忧城外,交了一块中品灵石入了城。走在街道上,她不动声sè地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与苍渊界的很多仙城一样,都是充满了烟火气。
霄瑱界有东、南、中三大陆,无忧城只是地处东远大陆边陲的一个小城,可就算是这个边陲小城,灵气浓度都能甩苍渊界好几条街。而六大宗则占据了灵脉资源极为丰富的中远大陆,韩穆薇现在想那里的修士是不是不用修炼,灵气就会自动往经脉里涌?
按照昨日想的那般,韩穆薇先找了一家生意最好的灵食饭庄,也不用店小二招呼,她就自己寻了一处空位坐下了。
“这位姑娘请用茶,”一个穿着灰sè短打的年轻小伙端着盘盏悄没声地走到韩穆薇身后,笑着问道:“您要吃点什么吗?”
还挺客气的,韩穆薇攥动着刚上的灵茶:“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鱼给我来两盘,”小九儿已经对着颜汐流了好几天口水了,未免发生流血事件,她打算给小九儿多存点鱼,不然等颜汐伤好了,铁定拍它。
“好嘞,您稍等片刻。”
一入这处饭庄,韩穆薇的两耳朵就竖得高高的,也许是地处边陲,这里的修士并没有过多忌讳,他们热聊着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不过也只是聊,却很少有表明自己意见态度的。
“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额上点着红梅的美艳妇人,右手拿着把红纱扇轻轻地扇动着,不过她鬓边的那缕青丝却动都微动:“紫宵宗的崇敏道尊不日将要迎娶yīn氏其綝。”
“这么快?”坐在美艳妇人下手的黄衣姑娘端起茶杯掩着面上的不屑:“我记得崇敏道尊与韩凌音的姻盟才解不到两年吧?如此迫不及待,想来崇敏道尊是真的很钟意yīn其綝。”
与她们同桌而坐的男子轻嗤道:“是否钟意是其次,我只知道yīn家那位姑娘是黄崇敏的徒弟,这两人敢在韩凌音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暗度陈仓,是真的很有勇气。”
“是啊,”美艳妇人叹息了一声,掩下眸中的惋惜,韩凌音是什么人,在座的无一不知,她真心希望韩凌音不要那么容易就死了,不然岂不是就便宜了那起子贱人?
这家饭庄还不错,上菜的速度很快,韩穆薇状似正在专心地挑着鱼刺,吃着鱼,但该听的一点没少听。凌音剑尊姓韩,凌音应该是她的道号,那她的名字呢?刚想到这,她右边那一桌就给了答案。
“你们是不是忘了韩璃已经弑师叛宗了?”一位身着浅紫sè广袖留仙裙的女子一掌拍在桌上,面上带着浓浓的讽刺:“凌音这个道号是紫宵宗给的,她现在已经不配再拥有了。”
女子话音一落,坐在韩穆薇左边那桌的美艳妇人就笑出了声:“怎么,嘴长在我脸上,我要说什么还要在你嘴里过一遍不成?”见紫衣女子被堵得面都红了,妇人翻了个白眼冷笑,“呵呵……,别人怕你们紫宵宗,我不怕。”
说着她就将一块墨玉牌扔在了桌上:“等哪天紫宵宗能干得过归一宗,你再来放肆吧。至于现在我说什么,你爱听听,不爱听就……滚。”
被夹在中间地带的韩穆薇默默地吃着鱼,神情自然,好似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就是美艳妇人那块墨玉牌让她有点眼馋,那可是归一宗jīng英弟子的身份玉牌。
紫衣女子一双眼睛被瞪得圆鼓鼓的,就跟韩穆薇正在挑的鱼眼似的,不过看着那块墨玉牌,她也不敢再嚣张,冷哼一声,就准备走人,不过刚走到门口又被店家拦了下来,她吃了饭还没结账。
“哼……,”美艳妇人斜了一眼远去的紫衣女子,取出一只玉壶guàn了一大口酒,后右手抵着桌面托着下巴,一双丹凤眼微眯着,媚态自成:“她说的没错,韩璃弑师叛出紫宵宗,就已经意味着她弃了凌音这个道号了。”
“弃了也好,”同桌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样也干净。”为什么会弑师叛宗?韩璃总有她越不过去的坎,才会这般以命相搏。池谣道尊是怎么死的?到现在紫宵宗还没掰扯清楚,就知是有人从中作梗。
霄瑱界谁不知韩璃与其祖母池谣道尊相依为命,情意极深,施华理总不会被韩璃无故斩杀,焉知其不是与池谣道尊的死有关?
韩穆薇两盘鱼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又打包了二十份灵目鱼离开了饭庄,寻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一进入厢房,她就把小九儿放了出来,这里每个房间外都有禁制,还算安全。
坐到房间的琉璃镜前,韩穆薇看着镜中的女子,捋着今日在饭庄听到的消息,首先凌音道尊就是她的姑祖——韩璃;其次她姑祖已弑师叛宗出逃在外;再者姑祖的前未婚夫婿将要迎娶yīn其綝;最后紫宵宗下了灭杀令,也就是说她姑祖还活着,不过已经半年没有消息了。
理清后,韩穆薇立马拿出刻录着霄瑱界地图的那块玉简,走去一旁的檀木圆桌那,取出一套纸笔开始对照着地图画了起来。
涂涂改改近一个时辰,她终于放下了笔:“菩菩,你说我推测的对吗?”如果换作是她跑路肯定会来一出出其不意,但她姑祖不一样,她是冰灵根,灵根属性特殊,且修士中变异灵根极少。
韩穆薇点着霄瑱界的最北边,她敢肯定她姑祖在雪原,因为那里无论是跑路还是作战都十分便于她,且五行灵根的修士去了那里实力也会有所缩减。
“英雄所见略同,”它也是这样想的:“韩璃既然能杀了她师父,就说明她实力不弱,堪比出窍境,此界的界面至多能容下渡劫境,这样一算,能杀她的人也不多,她跑去雪原是最明智的选择。”
“半年没有消息,”韩穆薇将平铺在桌上的纸揉成一团,后轻轻一握就成了一抹尘:“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两眼珠子一转,她又走回琉璃镜前,心念一动恢复成了本真模样,“菩菩,你说我以这副模样出去遛达一圈会怎么样?”
小天菩小嘴一瘪,她就知道薇薇儿不安分:“你小心点就是了,”其实她也想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要不再化点妆?”
这话正中韩穆薇下怀,立马取出在世俗界买的胭脂水粉,回忆着她在留影石中看到的影像,轻描乌眉,又修饰脸型。也许是她二人长得真的很像,花了不到半个时辰,韩穆薇就摇身一变,几乎与留影石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小天菩问道:“你不怕?”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韩璃?她们一出去估计不过十步就会被人给盯上。
“不怕,因为我不是韩璃,”韩穆薇在琉璃镜前转了两圈,对自己的化妆术还是很满意的,她出去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手中拿着罗伊的身份玉牌,她现在是罗伊,归一宗的内门弟子,这是她现在仅有的一道护身符。
小天菩想想也是:“那就走吧,”追杀韩璃的都是一些高阶修士,那些人更注重因果,是不会随意杀一个无辜的筑基小女修。
韩穆薇拿出小天菩的绿草帽,是想戴又觉有些招眼:“菩菩,你老实告诉我,这草帽真的只能是绿sè?”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千遍,一点意思都没有,”小天菩真不知薇薇儿为什么这么介意绿sè:“难道头上顶着绿sè,你就会被抛弃?”
不等韩穆薇回应,她又说了句大实话,“就算是被抛弃,前提条件也得你有道侣才成。”现在某个大姑娘就光杆一根,竟还好意思介意这个。
“哎……,”韩穆薇收起绿草帽,默默地拿出一顶在世俗界买的帷帽戴好:“将我修为收敛掉,”这样更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一盏茶后,韩穆薇出了客店,她什么也不做,就在无忧城最热闹的街上来回走了一趟,便回了客店。
一回到厢房她立马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催动体内的千面珠,变成了罗伊的模样:“怎么样?”
“十七道神识在你身上扫了一遍,就收回了,”小天菩可是自韩穆薇出了客店就是时刻注意着:“你看咱们要不要花点灵石收买一些娃娃,传播点流言呢?”
“不用,这就够了,”做得太过,就显得刻意了,韩穆薇盘坐到床上,闭目准备开始修炼:“过两天咱们再换一个地方,”这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要的就是捕风捉影的效果。
小天菩瞬间明白了韩穆薇的意图:“对,就这么干。”
只是让她们想不到的是,她们还未来得及换地方就有人找上门了。夜半三更,韩穆薇正修炼得起劲儿,小天菩突然出声叫醒她:“薇薇儿,有人。”
什么有人?韩穆薇一开始还有些诧异,后一想到自己在逍遥峰上的洞府,立马就收了功,睁开了眼,也不用找了,人就在眼前。
长身玉立,墨玉冠发,一身寡淡的黑sè锦袍掩不住其尊贵之气,此人正背对着她,不过韩穆薇确定这是个男的:“不知尊驾是哪位,半夜来访可是有事?”扫过他的面,其面上好似被蒙了一层纱,叫她看不清他的真容。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察觉到女娃在窥探他,不由得笑了,没想到此次一回来,还未归宗就遇上件趣事。
“罗……”
不等韩穆薇说完,男子就转过身:“真名,”这女娃下午顶着张韩璃的脸,在幽然街逛了一圈可是招了不少眼,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在传韩璃出现在无忧城。不过他只看一眼,就知这女娃不是她。
韩穆薇不吭声了,盯着男子的脸瞧了一会,她以为沐尧的长相已经是堪称完美了,没想到今日又遇上一个与他不相伯仲的:“罗伊,归一宗内门弟子。”
“归一宗弟子?”男子微微抬了抬眉:“本尊道号靖元。”
靖元?韩穆薇表示她是个外乡人,没听说过这个道号:“晚辈还没道号,”他给她介绍他的道号,难道是因为他很出名?
靖元道尊笑了:“你是归一宗的,又怎么会不知道本尊是谁?”神识扫过眼前的女娃,骨龄四十,单土灵根,修为已达筑基后期,这样的一个弟子就算是在归一宗也不可能会默默无闻,“难道是本尊已经老了?”怎么可能?他今年才一千八百岁,相比于合体期的修为,可是非常年轻。
韩穆薇闻言立马跳下床:“弟子拜见靖元老祖,”这什么王八运气,他娘的,她才顶着罗伊的身份过了一天,人家宗里的老祖宗就找上门来了。
男子并未叫她起身:“现在告诉本尊,你是谁?”这娃娃这么像她,又变着法的护着她,想来应该跟她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