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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宛若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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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过了杜预之后,秦亮忽然问道:“卫将军府还有从事中郎的职位,叔子可愿受辟?”

羊祜面露意外之sè,但没有马上回应。

此时的人们入仕,颇有点双向选择的意味,经常发生士人拒受征辟的事。譬如秦亮起初就拒绝过何晏的征辟。羊祜拒绝的次数更多,先是谢绝当地兖州刺史部的几次邀请,后来还拒绝过曹爽。

所以有时候征辟人才,如同表白似的,极可能不成功。就像表白、只是男女関系到了那步后的一个形式,秦亮邀约人才,基本也要先了解对方的意愿之后、才开口。

但羊祜此人比较难搞,表现得像个绿茶,他与各方势力都有来往、就是不愿轻易委身于人。当初他娶了夏侯家的女郎,却拒绝了爽府的征辟;姐姐羊徽瑜嫁给了司马师,他照样不愿到司马家做官。

或因羊祜的性格不喜欢争斗,所以才想置身事外;亦或因为他看到了危险,才要自保。羊祜是个颇有谋略的人,多半看得比较远。

何况秦亮当初拒绝何晏的征辟,也是为了明哲保身;那种连秦亮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也不好因此责怪他人。

不过羊祜这种人,征辟的时候不容易,一旦他接受了,做事应该还是比较讲究的。否则他若会轻易背叛,也没必要如此慎重。

然而秦亮现在还是直白地开了口,因为如今已没法再继续试探下去了。按照议定的人事安排、朝廷不久便会把夏侯霸从凉州召回来,中间可能会出问题。羊祜是夏侯霸的女婿,秦亮须得提前向羊祜表明态度。

羊祜沉吟片刻,开口道:“秦将军英雄人物,却一直对仆十分看重,仆荣幸之至。”

秦亮观察着羊祜的脸,羊祜也转头看过来,从眼神里看、他的态度好像挺诚恳。

他接着说道:“仆无寸功,只在兖州徒有些许虚名,却能入秦将军眼,颇感汗颜。”

秦亮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叔子必是能做事的人。”

羊祜想了想道:“容我考虑几日何如?”

至少没有马上回绝,事情有希望。秦亮顿时露出了些许笑意,点头道:“这种事哪能qiáng求?叔子想好了再回答我。”

羊祜站定,向秦亮缓缓揖拜。

秦亮拱手还礼,又循着人声嘈杂、丝竹之声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邸阁那边,说道:“我们该回宴厅了。”

羊祜道:“秦将军请。”

二人同行走到石阶上,秦亮忽然想起钟会举荐的人,便问羊祜:“叔子可知荀勖?”

羊祜点头道:“见过面。”

秦亮问道:“卿以为此人的才干、品行怎么样?”

羊祜略加思索,说道:“洛阳兵変之后,曹昭伯举家被杀,牵连被杀者数无算。彼时洛阳人心惶惶,人们生怕与曹昭伯有关系。唯有荀勖,最先独自前往、祭奠哀悼曹昭伯,因为他曾做过曹昭伯的掾属。有了人带头,一些受过曹昭伯恩惠的人,才敢跟着去祭奠。”

秦亮“哦”了一声。魏国有些士人确实不会一味去攀附讨好qiáng者、而且胆子很大(当然得先有条件,具备一些实力或家势,才不会死得太快),他们会遵从自己的行事原则,至少要人前如此表现,以此安身立命。

冀州人王经可能也有点像这种人。当初曹爽给他绢布、让他去吴国做生意,他也是直接就挂印回家了,差点被治大罪。征辟的时候可以拒绝,但若已经做官了、擅自离任,那就触犯了律令。

羊祜对荀勖别的方面不作评价,只是提起那件事。大概是因为羊祜的观念,也认可荀勖的做法。

两人进了厅堂,从诸多席位后面的过道往里走,不断有宾客打招呼。秦亮走到少府马钧身后时,马钧也扭转上身拱手。秦亮便走了过去。

羊祜道:“仆先入席。”

秦亮点了一下头,上前与马钧言语。

马钧磕磕碰碰地说道:“仆已用竹浆、芦苇造出纸,不过写字时……有问题,太容易浸透。”

秦亮道:“不用急,过阵子卿拿着东西过来,我们细谈。”

马钧颔首道:“仆、仆再想想办法。”

秦亮笑道:“德衡今日只管吃好喝好。”他说罢又与周围的几个人招呼了一声,便继续往上位走,回到自己的席位。

如同往常的宴会一样,以秦亮的酒量,喝醉是必然发生的事。

不断有客人上来敬酒,一边喝,一边与秦亮、王广等人交谈,因为只有靠近才能听得到说话。时不时也有人、趁秦亮的目光看向席间的时机,举杯遥祝,秦亮只得隔着空气与他对饮。

待到秦亮再次离席出门时,已经醉了。酒jīng会影响人对距离和速度的判断,卫将军司马王康陪着秦亮去如厕,秦亮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此时的酒能醉人,不是秦亮酒量差的问题。譬如魏文帝曹丕的文章里,在推广葡萄酒的内容里就说“葡萄酿以为酒,甘于曲檗,善醉而易醒”,可见葡萄酒能醉人、但易醒,而用了酒曲的粮食酒没那么甜、也不容易醒酒。文帝的酒量应该比秦亮好,也是能喝醉的。

这会已经陆续有人离开宴会。先走的人多是妇人,妇人们大概不愿酗酒。

秦亮与王康正要返回邸阁时,正见羊徽瑜等人走到了西侧的走廊上。秦亮遂上前去送别。

羊徽瑜身边有吴氏、甄氏,她们三人平时应该有来往。但除此之外,陆凝居然也与她们在一起。

莫非陆凝已把自己当成了卫将军府的人、承担起了送客等琐事?但秦亮上前交谈了两句,便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陆凝竟然在传教,她想说服妇人们信奉五斗米教。

她还真是找对了地方,卫将军府的女宾,基本都是些贵妇。只需拉拢到一两个人信奉五斗米教,贵妇随便供奉的钱粮、必不仅有五斗米那么点。

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秦亮又对羊徽瑜道:“我先前与汝弟谈了一些事。”

王康听罢,便对吴氏、甄氏等揖拜道:“我送二位夫人去放马车的地方。”

羊徽瑜回头道:“我一会就过来。”

秦亮与羊徽瑜继续沿着走廊往南走,不过走得比王康那群人慢不少。羊徽瑜问道:“将军与我弟说什么了?”

秦亮却轻轻摇头道:“我不这么说的话,会显得太特意。毕竟刚才有三个女宾,我偏偏单独与羊夫人交谈,岂不是容易让人留心?”

羊徽瑜听到这里,一副垂目的姿态,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她又带着些许笑意,轻声道:“秦将军走路摇摇晃晃,心里倒不糊涂。”

她稍作停顿,又不动声sè道,“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秦将军之名,席间也听到好多人在谈论将军。盛名之人真要注意言行,不然很容易被人议论。”

秦亮道:“喝醉了酒,情绪与胆子会受影响,但心里肯定是清醒的,除非当场睡着。那些发酒疯的人,多半都是以酒醉为借口,才好放枞言行。”

“好像有道理耶。”这回见面,羊徽瑜的神情似乎温柔了不少,“秦将军为人倒挺可靠,哪怕喝醉了酒,也不会乱说。”

秦亮笑道:“我这人还算稳定。”

他很快就收住笑容,拿手在揉了一下太阳xué,恍然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对了,李丰许允在东堂谋刺之后,我没有找到恰当的机会、与羊夫人交谈,一直就想向羊夫人道一声谢的。”

羊徽瑜轻声问道:“谢什么?”

秦亮道:“若非羊夫人事先告知、许允自称病入膏肓的事,我的防备心必定还会少一些。这种yīn谋,本就在于保密与突然发动,多一点迹象,结果可能也会大不相同。”

羊徽瑜沉吟道:“秦将军因为那句话,便推测出了密谋?”

秦亮摇头道:“没有,但隐约觉得有点蹊跷。”

羊徽瑜小声道:“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将那事告知将军、也不是为了提醒将军。”

秦亮叹道:“羊夫人是无心,但确实起到了作用。这算是救命之恩阿。”

羊徽瑜忙摆手,抬眼瞧了秦亮一下,说道,“妾不敢如此居功,秦将军说得太严重了。”

“但我仍对羊夫人心怀感激。”秦亮接着轻松地笑了一下,“羊夫人会给人带来好运。”

羊徽瑜的声音道:“妾也该向秦将军道谢的。”

秦亮有点疑惑道:“何事要谢?”

羊徽瑜的脸有点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说道:“罢了,不提也好。吴夫人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秦亮拱手道:“既然如此,便不多挽留,欢迎羊夫人下次再来作客。”

羊徽瑜弯腰,款款拜道:“宴席很丰盛,谢秦将军、王夫人招待。”

秦亮站在原地,目送羊徽瑜的身影。羊徽瑜虽是司马师之妻、司马师现在也还活着,但秦亮与她相处下来,确实没有感觉到她的恨意,也感受不到危险。他对羊徽瑜的印象还挺好。

羊徽瑜走到转角处,又回头看了一眼秦亮。她的双手依旧放在腹前,微微屈膝、再度向秦亮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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