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关心
齐明是万不敢对李修尧说谎的,于是便将他见了沈沅之后说的话都如实的对李修尧说了。然后又说道:“……听青荷说,这些替换衣服每一件都是夫人亲自挑拣出来的。里
面的两套里衣,还有靴子和香囊,都是公子您去山西之后夫人给您新做的。青荷还说,夫人这些日子就算怀着孩子再辛苦,仍是要做给您的这些东西。”
又说了沈沅自怀孕之后就jīng神不济,身子不好,大夫每次看视之后都面sè凝重的话。
李修尧听了,沉默不语,伸手打开了齐明放在桌上的包袱。
里面确实有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里衣。一套是白绸的,一套是青绸的,还有一双新鞋,一只香囊,以及旁的许多衣服物件。
看得出来沈沅是很细心的,将他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打点好了拿来。
李修尧心中就有些感动,但他目光却忽然看到了那只香囊。
也是宝蓝sè的香囊,同沈沅以前送给李修源的香囊是一样的颜sè……他就想起那日暗卫跪在他面前禀告沈沅以往是如何的喜欢李修源,还有李修源离京那日说的,沈沅以前喜欢的人始终都是我。她是不喜欢你的,是你用了手段,她无奈之
下才会嫁给你的话来。
虽然他当时立时就对李修源反击了回去,面上也表现的不在乎沈沅的以前,只要她的现在和将来,但他心中到底还是很介意这事的……
看着那只香囊好一会儿,李修尧才沉声的问齐明:“夫人有没有说叫我回去的话?”
齐明便也沉默不语。待李修尧又问了一遍,他才呐呐的说道:“夫人说,说让您在外面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也就是说,沈沅并没有提一个字让他回去之类的话。
李修尧所有的期盼落空,身子往后微仰,靠在了椅背上,面sè随即也沉了下来。他明明回京,却没有回去,反倒让齐明回去拿他替换的衣物。其实他哪里没有替换的衣物呢?去山西之前沈沅已经给他打点了许多出来。他之所以让齐明回去对沈沅说这
样的话,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沈沅对他回京却没有回去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但她竟然问都没有问一声他这样做的原由,也没有说让他回去的话,反倒是说让他在外面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李修尧并不知道沈沅已经猜想到了他知道她和李修源的事,心中只以为他回京之后却不回家,定然是气她,恼她的缘故,不想要看到她。也是觉得没有颜面叫他回去,所
以才会说让他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但这句话在李修尧看来,却分明就是沈沅不在乎他,对他回不回去的这事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他心中由不得的就越发的气了起来,脸sè也yīn沉如水。齐明在旁见了,大气都不敢出,只低头垂手静静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李修尧的声音响起:“你去打听一下,近来一直给夫人诊脉的大夫是哪一位?去请了他过来,我要问一问他。”刚刚齐明说沈沅jīng神不济,身子不好,日常给她诊脉的大夫每次诊完脉之后都面sè凝重,他要叫了那大夫来好好的问一问沈沅身子到底如何的事。若教他察觉那位大夫医
术不行,他就要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沈沅诊脉。又或者也是可以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去给沈沅诊脉。总是要确保沈沅好好的。
齐明忙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也不敢叫别人去请了,吩咐人备了马,自己骑着,一路往李宅的方向奔驰而去。
等到了李宅,他翻身下马,悄悄的打探了近来给沈沅诊脉的大夫姓名和住址,又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到了那位大夫的家,请了他来见李修尧。李修尧细问了沈沅的近况,当得知沈沅才六个多月腿脚已经开始肿胀,经常出现头晕眼花症状,腹中的孩子及有可能早产之后,他面sè就沉了下去,心中止不住的就开始
担心起来。他想要立时就回去见沈沅,但是他又担心自己看到她时忍不住的就会想起她和李修源的事,到时他生气的时候未必能管得住自己。沈沅又是个细心的人,肯定能看得出来
一些蛛丝马迹的。若教她现在晓得他已经知道她和李修源以前的那些事,她肯定是要多心的。她现在怀着身孕,身子又不好,是千万不能激动的……
齐明送了大夫回来,见李修尧还是沉着脸坐在椅中。
见他回来,李修尧就吩咐他:“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他要去太医院,请太医院的医正过去给沈沅好好的看一看。还要请几个京城中最好的稳婆随时准备着。无论如何,沈沅不能出一点差错。
齐明忙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叫人备马。
*
青荷送了齐明出去之后,采薇就扶着沈沅回了东次间在临窗木榻上坐着。又担心她坐的不舒服,就在她的腰后面垫了一只水碧sè绣海棠花纹的软枕让她靠着。见沈沅面sè不好,采薇很担心。一面叫青竹去倒杯热茶来,一面她就蹲身下去,伸手轻轻的按着沈沅肿胀的腿脚。想了想,又轻声的问道:“夫人,刚刚您怎么不叫齐明转
告大公子,叫他回来呢?”
依着大公子以往对夫人的宠爱程度,但凡夫人开口叫他回来,他肯定是会回来的。不过采薇转念又想着,若大公子真的知道了夫人和二公子以前的事,只怕……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事的。
沈沅沉默。过了片刻之后她才慢慢的说道:“就算我叫他回来,只怕他也是不会回来的。”
李修尧这会儿只怕是极气极恼,沈沅也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该如何做。只是让齐明转告这样的一句话肯定是不成的,还是应当她亲自去找李修尧,跟他好好的解释才行……
想到这里,她就坐直了身子,吩咐采薇:“快去叫齐明回来。”她该去找李修尧的。她要同他好好的解释,还要问他到底是不是玉郞,还要同他说自己心中一直都是有他的,她和李修源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但她刚刚伤心之余,竟然都
忘了问齐明现在李修尧到底在哪里。
采薇听她语气急迫,忙应了一声,起身就往门外跑。不过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青荷迎面走进了院门。
采薇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着急的问道:“齐明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走远?”
青荷奇怪的看着她:“早就走远了,只怕这会儿都已经出了大门了。”
又问她:“采薇姐姐,你这么着急的找他有什么事?”
采薇来不及同她解释,赶忙的提着裙角就往外面跑。
她总是想着齐明或许还没有走,但可惜她一路跑到了大门那里,问过了看门的小厮,小厮却说齐明已经骑马走了,这会儿只怕都出了这条街了。
采薇听了,狠狠的一跺脚,但也只得回来如实告诉了沈沅。
沈沅听了,面上难掩失望之sè,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乏的很,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入夜之后也早早的就睡下了。如此昏昏沉沉的过了好几日,总是不见李修尧回来,沈沅心中就越发的失望伤心起来。不过她素来倔qiáng,也不说一个字,只整日的沉默着。采薇等人见了,心中暗暗的着
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说一些话宽慰她,但总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这一日沈沅正没有什么jīng神的坐在临窗榻上,就见采薇领了一个须发银白的老头子走了进来。
老头子自称姓周,是个大夫,受人之托来给沈沅诊脉。
周大夫应该近七十岁的年纪,不过看着jīng神矍铄,又慈眉善目的,同沈沅说话的时候也是和善可亲的。
沈沅打量了他一打量,立时就明白这必然是李修尧请过来的大夫。她心中不由的就高兴起来。
李修尧既然会请大夫过来给她诊脉,那至少说明他心中还是有她的。
她就叫采薇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请周大夫坐,又吩咐青荷去泡茶来,自己则是温和的同周大夫说话。
周大夫推辞了几句,也就落座了。同沈沅说了几句话过后,就笑着从身后跟随的医童手里接着一只小迎枕,请沈沅伸手,要给她诊脉。
沈沅照做了。周大夫便伸了两根手指按在她右手腕上,凝神诊脉。过后又换了左手,也是凝神诊脉。
等他一收回手,站在一旁的采薇就着急的问道:“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
前面也请了一个有名的大夫,每次给沈沅诊完脉之后都是面sè凝重的,说出来的话也会让人心中担心,所以采薇很想知道这位大夫会怎么说。
沈沅也很想知道。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不过,她伸手轻轻的放在隆起的腹部,就算她出了什么事,那也一定要保住孩子的。
就见周大夫在笑着同沈沅说道:“夫人放心,孩子是好的,夫人的身子也还好。虽然有一些小问题,但吃几贴老朽开的药就无碍了。”
沈沅有些不信。她近来经常会心跳猛然的加快,整日头晕,而且腿脚也肿胀的厉害。清早起来的时候还好,一到下午,甚至连鞋都穿不下的。见沈沅不信,周大夫就抬手摸了摸自己过xiōng的一部大白胡须,笑道:“夫人,老朽不才,其实是太医院的医正。像夫人这样的病症,老朽以往也是经常见的,并不是什么大
事。夫人要相信老朽才是。”
他竟然请了太医院的医正来给自己诊脉……
沈沅心中不由的就觉得柔软暖和了起来。
她谢过了周大夫,叫青荷接过了周大夫递过来的药方,又吩咐采薇替她送一送周大夫。采薇一路送周大夫出了仪门,这才转身回来。一进屋,她就笑着同沈沅说道:“这下可好了。周大夫是太医院的医正,那医术自然是极好的,天底下有哪个大夫能比得上他
?他说夫人您没事,那您就肯定没事。咱们都可以放宽心的了。”
说的沈沅也笑了起来,jīng神看着比前几日也好了许多。知道李修尧还关心她,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她觉得高兴的呢?沈沅一面由采薇服侍着睡下,一面就想着,等了这几日总不见齐明过来,不能再这样的枯等了,明儿就要
叫个人去打探李修尧现在宿在何处,然后她会亲自去见他,对他解释清楚一切。
这样想着,她倒是安稳的阖目睡着了。
而周大夫一出了仪门,见采薇转身离开后,一直躲藏在暗处的齐明立时就去追周大夫,说是大都督要见他。
却没有带他出府,而是径直的往前院李修尧的书房墨韵斋走去。原来李修尧刚回京的时候虽然想着要歇在客栈里,不回来,但听过给沈沅诊脉的那位大夫说过沈沅的情况之后,他如何放得下心来?连忙就亲自出门去找了三个京中最好的稳婆,又亲自去请太医院的医正。不想太医院的医正不在家,家人说要过几日才会回来,他就留了口信。过后他从医正的家中走出来,想了想,就吩咐齐明回去客栈将
他的东西都收拾好拿回府中。不过不回静园,暂且只宿在墨韵斋里面。且又叮嘱齐明,他歇在墨韵斋的事万不能教沈沅知道。他一来是不想打扰沈沅,教她看出什么来,心情会有起伏,于她现下不利,二来,对沈沅和李修源的事,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气难平的。不过他还是在时刻的关注着沈沅
的情况。
刚刚得知周大夫过来给沈沅诊脉之后,李修尧立时就遣了齐明在仪门外等候。只等一见周大夫,就带周大夫过来见他。他要亲自问一问周大夫有关沈沅的情况。
一时周大夫到了墨韵斋,对李修尧见过了礼。李修尧请他落座,都没有客套的寒暄,而是直接就问道:“请问周大夫,拙荆现在状况如何?可有大碍?”
周大夫听问,面上的神sè就开始凝重起来:“尊夫人的状况,着实令人担忧。”刚刚他在沈沅面上说无碍,那是想要沈沅能够放宽心。不然若一味的担忧,只怕状况会越发的不好。不过现在面对着李修尧,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