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寒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寒心
虽说如今青山村去镇上的路被许多灾民堵住,但那还是谭归那边约束了大半的人之后的结果。别看如今这么乱,如果没有谭归,那些人跑到村子里来抢粮食都是可能的。
秦肃凛默了下,问道,“谭公子,那其他地方呢?”
都城身为南越国国都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该成了什么样?
谭归面上神情慎重起来,摇摇头道:“灾民遍地,民不聊生,甚至有不少人占山为王,烧杀抢掠的每个地方都有。”
张采萱和秦肃凛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惊诧,还有些惊慌。
“朝中……”秦肃凛立时就住了嘴。
张采萱也觉得,乱成这样,朝中总归要想想办法,这天下,到底还是皇家的。
谭归叹口气,却没有多说,秦肃凛也不再问了,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的农家,每天睁开眼睛想的是孩子,还有一日三餐,猪和jī还有马,再有就是暖房。和朝中紧密的关系就是交税粮,其他东西他们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管不着。
青山村众人虽然暂时不能出去,但外头的人也好进来,今年交税粮交完了家中所有的粮食,哪怕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最起码还有青菜吃,只要有得吃,就不会饿死,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愿意去做那烧杀抢掠的事情。
这个话题太沉重,谭归转移话题,问道,“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那些种子你们种出来了吗?”
张采萱点头,“种出来了。有两种豆,一种大叶子青菜,还有……萝卜。”
说到萝卜,她有些不确定,自从她来,还从来没看到过那样的东西。
看起来比萝卜小些,长不大,不过吃起来跟萝卜也差不多。
谭归挑眉,“我能看看么?”
张采萱点头,“我做出来了,一会儿谭公子尝尝。”
黑豆一样的张采萱炖出来煮了一碗酸菜汤,长豆她拿来炒了一盘,至于那萝卜,她炒了一盘,又凉拌一些,还腌制了一碟,叶子也炒一盘。每种都不多,不过样式不少。听了张采萱的介绍,谭归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萝卜的不同,问道,“这个萝卜好种吗?”
张采萱点头,“很好种,比青菜饱肚子。”
谭归眼睛一亮,一拍手道:“我就知道,种子给你们不会错。”
张采萱笑了笑,似乎无意一般道:“反正我都是胡来,只要是无毒的东西,煮熟了总能填饱肚子的。”哪怕就是竹叶树叶,真到了要饿死的时候,完全可以摘回来煮嘛。
这话秦肃凛赞同,天知道张采萱摘了多少野菜回来,蒸煮炒各式各样,有的味道怪,总之都不会有毒。还有前些日子拿来喂猪的那几种药草,张采萱也拿了些来炒,除了味道怪点,还有微微的药味之外,吃下去也没事。
谭归走时,带着了张采萱分出来的几小包种子。
谭归说只换几天,消息传出后,村里人都不满起来,不过再不满也不能如何,只能抓紧时间换粮食,地里的苗只有手指长,也小心翼翼的割了送去村口。
谭归派来的那些人,青菜只要不是太老或者太烂的,都愿意换粮食,十天后,村口的人撤走,那属于谭归的棚子重新空旷起来。
不只是如此,谭归走前说了,今年都不会再通路了,也是对青山村众人的保护。
张采萱深以为然。
如果这样的冬日里,只有青山村还能过来,难保镇上那些饿疯了的人不会过来。真要是来了,村里人可没有他们孤注一掷的勇气。人家是奔着拼命来的。
青山村重新安静下来,不过,在一次众人都不再为粮食着急了,只想着开车之后收拾地里的杂草,然后下种,明年不用交税,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
转眼到了腊月,天气还是一样寒冷,骄阳早已经又和爹娘一起睡了,那小床再暖和,也不如炕上保暖。
腊月中的时候,有人的房子塌了,就是当年秦肃凛和村里人帮他们修房子的那户人家,他们生下来的孩子都没能留住,抱养一个孩子长大后非要入赘。在那之后,两个老人就相依为命,不过这一次他们没当年那么幸运,房子是半夜塌的,刚好把他们盖在里面。
房子塌下来,动静挺大,起码左右的邻居夜里都听到声音了。不过因为夜里太冷,外头又下着雪,只以为是外头什么地方塌了,没想过房子会塌,都没出来看一眼。
等到早上才被发现他们家的房子塌了,很快村里各家奔走相告。村西这边,还是虎妞娘特意过来告知的,主要是老人相依为命,除了个不孝子再没了别的亲人,那不孝子又在别的村,这种天气,想要告知他也无法,只能是村里人商量着把人葬了再说。
一大早,张采萱他们还没起身呢,就听到急切的敲门声,虎妞娘还在外头叫,当张采萱知道两老人就这么没了的时候。一瞬间有点茫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和秦肃凛一起带上骄阳赶紧去了。
几间土砖房子,房顶直直压塌了半边,刚好是夜里睡觉的屋子塌了,这边的厢房还是好的,听说那个是当初他们那养子的屋子。
张采萱到的时候,正有妇人在院子里抹泪,还有人跳脚大骂那养子的狼心狗肺,明眼人都看得出没塌的那厢房好得多,如果他们住在那边,肯定不会有事的。
秦肃凛到了后,默默上前,和众人一起去扒房子上的土砖,两个老人还在里面压着呢。
恰在这时,篱笆院外走进来两人,看模样像是一对夫妻,年纪也不小了,互相搀扶着走得缓慢。
看到他们进来,张采萱只扫一眼就看向秦肃凛那边,有人来实在是寻常,老人没有儿女在近前,村里许多人都自觉前来帮忙了。却听到耳边有妇人大声咒骂,“……丧了良心的,他们怎么还敢来?”
顿时就有人高声符合,“忒不要脸了,好意思来?”
那声音丝毫没有掩饰,根本不怕他们听到。
还有妇人更加直接,开口撵人,“……滚出去,这里不要你们。”
那五十多岁的男人有些窘迫,搓搓手道:“我们只是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村长媳妇上前,向来温和的她此时满脸寒霜,指着那男的鼻子问道:“张全义,亏得你娘给你取了这个名儿,你看看做的这些事情,你夜里能不能睡得着?你个黑了心肝的。”
张全义边上的那妇人不干了,伸手一拉,把自家男人挡住,气势汹汹,“村长媳妇,说起来你年纪比我们小,对我们说话不客气就算了,怎么能骂人呢?”
村长媳妇怡然不惧,蔑视的扫他们一眼,虎妞娘上前帮腔,“骂的就是你们。平娘,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样,就算是生前没得到报应,死了阎王爷那边可都一笔笔记着呢。”
那妇人对村长媳妇还能客气一二,对着虎妞娘根本不客气,猛的扑了上来,尖利的指甲就要抓上她的脸,“你胡说什么?”
虎妞娘当然不让她抓,丰腴的身子利落的往边上一避……
她避开不要紧,她一避开,站在她身后的张采萱就遭了殃。
张采萱本来是在认真看着秦肃凛那边,不过这边动静大,闹成这样她也有点好奇,主要是自从那对夫妻一进来,许多妇人都高声咒骂,就算是没说话的,扫向他们的眼神多是鄙夷不屑,就像是看到了让人恶心的东西一般。
这样的情形,她不知道内情,总会有点好奇,但是还没怎么说呢,一股风就扑了过来。
张采萱抱着骄阳,下意识就往边上一避,就算是如此,平娘的手还是抓上了她,哪怕发现不对之后收了力道,也还是把她脖子上抓出一道血痕来。
平娘本就是冲着虎妞娘去的,见她避开本就收了力道,抓上张采萱确实是无意,眼看着伤到了人,她扫一眼张采萱,有些瑟缩的后退了一小步。
张采萱她当然认识,村里就没有人不认识她的,都知道她回家不久就和秦肃凛定了亲,成亲之后的日子也让村里许多妇人艳羡,吃喝比村里的人好许多不说,最要紧是得夫君疼爱,听说,他们家中,有时候还是秦肃凛做饭。
张采萱只觉得脖颈火辣辣的,她伸手摸了摸,只觉得肿了好大一条疤,转眼看向平娘。
平娘先声夺人,“我没注意,谁让你站在那里的?”
张采萱都要气笑了,伸手拍拍有些吓着的骄阳,“大婶,你抓了人,怪我没站对地方?”
秦肃凛听到动静,立时就过来了,他平时就严肃,此时面无表情,眼神沉沉扫一眼平娘,垂眼去张采萱的脖颈,好在天气冷,脖颈只露出来一点,入眼一条红痕肿起,还有几点冒着血珠,他有些心疼。不看妇人,看向一旁的村长,“村长,死者为大,他们无论因为什么都不该这这里动手伤人,依我看来,她来根本就不是帮忙的。”
村长点头,“全义,把你媳妇拉回去。”
秦肃凛又道,“她得跟采萱道歉。”
张采萱心情不太好,还好当时她侧对这边,又下意识避了下,要是她那爪子抓上骄阳……她都不敢想这样的结果,再次扫一眼平娘,这么泼辣的妇人,下定决心以后离她远远的。
平娘上前,勉qiáng扯出一抹笑,“采萱,对不住……这不是失了手,我没想抓你,谁让你站在这边,都怪她,她刚好让开,我没能收住手。”
张采萱微微皱眉,又伸手摸了摸脖子,为了这点伤和她计较,倒显得她自己小气,摆摆手道:“你以后小心点吧。”
不过她伸手指向虎妞娘,虎妞娘当然不乐意了,“今天什么日子,你跑到这里来,说动手就动手,村长,让他们走吧。”
平娘不管她,尴尬的看向秦肃凛,她不怕张采萱,但是对秦肃凛,村里许多人都有点憷的。他出身和他们这些人不同,再有就是他和周府的关系,还有秦肃凛整天板着个脸,对谁都一脸寒霜,一看就不好说话。
他们不走,虎妞娘直接上手推,平娘岂能让她推,当下就扭打起来,村长媳妇上前去拉,没能拉开不说,脖子上也被挠了一道。
村长媳妇平时在村里帮的人多了,基本上的人家都得她帮忙做过席面,许多人都看不得她吃亏,当下就围了上去,一群人扭打起来。
秦肃凛眼疾手快,一把把张采萱母子拉开。
看着面前的情形,她也有点懵,顾不上脖子上火辣辣的感觉,面前的情形,算是……打群架吧?
等到众人再次分开,已经是好几息过去,几个妇人已经头发散乱,不过,还是平娘最惨,她头发散乱不说,脸上和脖颈上都是血呼呼的伤口,被拉开时还犹自不甘心的伸手挠人,拉开她的全义手背上都被她挠了几条血印子。
看到这样的情形,村长气急,一把把他媳妇拉到身后,怒气冲冲,“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
他不是对着平娘,而是对着动手的所有人,包括他媳妇,“能耐了啊,如今都会打架了?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们今天是来帮忙的,大哥大嫂刚走,你们这样,岂不是让他们不安心?”
虎妞娘边上的妇人,全礼媳妇不满道,“村长,我们把她打走了,大哥大嫂才能安心上路,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两人让他们帮忙养了孩子,还在他们走后惦记他们的房子,岂不是要气活过来?”
村长默了下,看向一旁有些心虚的平娘,“你们回吧,这个房子村里收回。”
张全义上前一步,还未说话,平娘已经道:“凭什么?进防是他们的儿子,哪怕是养子呢,他们走了,这房子也合该给他,如今他不在,就该由我们做爹娘的帮他看顾,收回村里……想得美!说破天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边说还一边跳脚,显然是气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