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83章
柳侠一走进寝室被几位兄长按在床上咯吱,怎么认错求饶都没用,如果不是韩彤来看毛建勇是不是又带了什么特卖品,柳侠觉得自己非笑得因缺氧而窒息身亡不可。
韩彤问:“怎么回事?你们一大群当哥哥的欺负最小的兄弟,不怕天打雷劈啊?”
云健看着柳侠,咬牙切齿地说:“不是哥哥,我们现在都已经是伯——伯——了。”
“什么?”韩彤怀疑自己听错了。
黒\德清点头:“韩老师,您没听错,七儿,你不想看看咱家猫儿诸位尊敬的伯伯们为答谢他的盛情邀请都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柳侠隐隐觉得有点不妙,他的床已经被先来的几个人给铺好了,他拉着栏杆一借力就跳上自己的铺,扒了衣服准备去冲个澡,同时逃避危险:“无功不受禄,诸位愚兄不也都因国事繁忙,没能去为我柳家寒门增辉吗?所以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否则小弟会于心不安的。”
云健站在下边一直yīn恻恻的盯着柳侠,等他一跳下来就拉住他,把什么东西拍在他xiōng前:“贤弟,愚兄不才,若有不尽人意之处,还望贤弟包涵一二。”
柳侠看看旁边几个人幸灾乐祸的样子,疑惑的把那个东西拿起来看,然后很快就把手里其他东西扔在了张福生床上,对着那张两寸照片大叫:“我靠靠靠哇,这这这,这谁干的?”
寝室其他几个人都对着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照片:“嗨,猫儿他爸爸好!”
黒\德清笑嘻嘻地说:“看见没,猫儿他云伯伯下了血本了,我们每人一张,就等我们家大侄子的爸爸哪天准备洞房花烛了,这就是bàng打鸳鸯的铁证,哇哈哈哈........”
韩彤拿了毛建勇手里的照片看,也是看了一下就叫起来:“我cào,这,这........柳侠,呵呵呵,这下你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是一张翻拍合成的照片,底板用的是柳侠去年冬天办身份证时照的那张照片。
他们来江城第一年就准备过办理身份证的照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身份证的事又不提了,去年冬天学校又通知让大家照相准备办理身份证 ,因为要求的是近期免冠一寸照片,以前的不能用 ,他们就又一起去照相馆照了相,最后大家还照了一张合影。
身份证上的用的照片要求比较多,所以照出来后大部分都有点失真,因为表情严肃,一般看着都比本人要显得大一些,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照片上的人都会呈现出一点劳改犯的气质。
不过比被翻到身份证上后还是要好很多,因为身份证上的会更上一层楼地显现出尸体的气质,用黒\德清的话说就是:“咱那是正在服刑期的劳改犯,这是劳改犯在监狱中又被查出杀了别人的老爹,然后被枪毙后的纪念照。”
张福生的照片洗出来后,大家一致公认他是一个四十多岁、刚从青海监狱里放出来的、在服刑期间比较受欺负的艰辛大叔;
毛建勇像后边有两个警察架着胳膊要求他低头认罪而他死拧着不肯;
黒\德清自己说他比较像在煤矿中服刑的小流氓;
云健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看起来有点缺心眼儿,云健说一看自己那样,进了监狱肯定也是个受气包;
反正寝室里柳侠那张只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了有三四岁、神情有点过于紧绷的照片,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
为了纪念他们的集体劳改生涯,几个人起着哄把照片都又加洗了几张,大家互相交换,每一个都保存了其他几位狱友的劳改照以做纪念。
云健就是把柳侠交换给他的这张照片做底板,和一张三年前陈震北给猫儿拍的照片,不知道怎么弄在一起给翻拍了一下。
照片上的猫儿当时刚六岁,穿着一身圆滚滚的棉衣站在窑洞前,他小小的脸儿本来就显得人小,再加上带着柳侠给他买的带着两个绒线小球球的帽子,看着更小了。
这张照片是云健特地要了去给家人显摆的,他说猫儿才五六岁就能写一手好毛笔字家人都不信,他回来后非要跟柳侠要一张猫儿的照片回去给家里人证明,柳侠不太情愿,找了半天才给他找了一张相对来说最没有特sè的给他。
被合成翻拍后的照片上,柳侠坐得板直,脸sè紧张严肃,他xiōng前带着绒线帽子的猫儿的小脑袋稍微有点歪,这样一来俩人的视线方向竟然正好是一致的,如果不仔细看猫儿周围那一圈非常不明显的深sè,简直就跟二十岁左右的柳侠抱着四岁左右的猫儿在认真的合影留念一样。
最可怕的是,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儿子四岁生日留念。
云健做出一脸yīn险恶毒的样子说:“哼哼哼哼,最近几年的社会新闻告诉我们,十五六岁的男生女生是完全可以生出孩子来的哟!”
柳侠跳了起来:“我只比我们猫儿大十岁。”
詹伟说:“谁告诉你上面的小孩儿是猫儿了?”
沙永和说:“拿着这张照片,你来给我找一下你只比这个小孩儿大十岁的证据。”
毛建勇对着照片无限深情的说:“儿子啊,你在哪里?爸爸是多——么地想念你啊——,爸爸当初抛弃你真的是有苦衷的啊!”
张福生认真地纠正毛建勇:“五儿,不能这么直白,最后一句应该这样,”他做出两眼无神,心如死灰的模样喃喃自语“:爸爸,爸爸........爸爸真的是........唉........看见了吗五儿?此时无声胜有声才是表达痛苦内疚的最高境界。”
柳侠对着张福生龇牙:“老大,我们乔嫂子知道你这么会装洋蒜吗?”
张福生憨厚的笑笑:“我在艳芳跟前从来用不着装,你儿子他张伯伯是个老实人。”
柳侠重新拿起自己扔在张福生床上的东西,在照片是夸张地亲了一口:“哼,儿子就儿子,叔叔和爸爸是同辈,人家洋气点的地方就把叔叔叫叔父,怎么了?”他说着把照片往自己枕头底下一塞,就要往外走。
韩彤一把拉住了他:“柳侠,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通知你,詹伟已经知道了,要不,詹伟,你跟他说吧,我有点不忍心。”
柳侠心惊胆战的看着詹伟,他以为是自己考砸了,一等奖学金没了。
詹伟表情痛苦地说:“七儿,考级十八天后进行。”
柳侠楞了几秒钟,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一下扔上床,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上去,手忙脚乱地翻床头的一摞书:“我靠、靠、靠的,我在家一眼都没看过英语,一眼都没有啊!”
他翻出了自己的英语考级书,盘腿坐好,对底下几个人说:“谁敢再跟我贫,耽误我一鼓作气冲向胜利的彼岸,我以后就跟他不共戴天。”
云健撇撇嘴:“别抬高自己,你这是第三鼓,三而竭,知道吗?所以你考不过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好好复习吧,猫儿他爸爸。”
说着一摆头,从左手开始然后至全身的一串爆砰动作瞬间完美地完成,云健得意地冲柳侠一挑眉一扭腰:“跟人比了十八场,一次pì股蹲儿也没摔,怎么着!”
柳侠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转个圈把脸对着墙壁:“那我就祝你那奔三而去的老腰青春永驻吧!”
柳侠还没看三分钟书,就被毛建勇从床底下拉出来的大袋子给打断了,不过他坚定地抗拒着那各种各样图案生动的t恤的诱惑,没扑下去挑选,而是对毛建勇说:“全权交给你代理,你觉得适合我和我哥哥们的都给我留两件,对了,还有我大哥,身材和我三哥一样。”
他们所在的寝室楼和测绘系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毛建勇只要返校就会带新cháo又便宜的东西回来,而且是永远不打折扣的一口价,观望只会让自己失去买到好东西的机会,所以这次毛建勇带的五大包东西一天之内就卖完了。
韩彤一个人至少拿走了他四分之一的货,录像带韩彤就没让毛建勇打开包,他直接拿走了。
柳侠他们都知道,以后想再以同样的价格从其他地方买到毛建勇这样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次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不少。
柳侠在柳钰结婚后的那个星期天收到了柳川带回来的车杰的信,车杰和顾小婷都过了线,柳侠的奖金已经确定到手了,所以柳侠这次享受了一下有钱人的感觉,毛建勇给他留的十二件t恤和六条牛仔裤他照单全收了。
体恤给他们寝室的人还是七块一件,牛仔裤毛建勇这次只带了五十条,一条十五块钱,卖给其他人三十,除了云健提前让给薛林他们留下的二十条,219自己内部消化十五条,余下的十五条被218和韩彤瓜分。
詹伟这次没再买,欧版的裤子,剪掉半尺后,裤型整个就被破坏了,他自己都觉得可惜。
毛建勇这次的主打产品是体恤衫,薄薄的t恤衫,五件占的地方还比不上一条牛仔裤,但两件体恤衫的利润就比一件牛仔裤的利润高,为了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毛建勇毫不犹豫的带了三整包t恤,图案还都是他和他大姑厂子里的技术人员自己设计的,特别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柳侠和詹伟开始了近乎于高三最后两个月的学习劲头,除了必修课,其他时间全部都用在了英语上。
詹伟的目标是留校,这是他拿到测绘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就定下的目标,三年来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车爸爸和顾平山让詹伟带给柳侠的口信被彻底无视,在考级之前,柳侠绝对不会浪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拿钱的,而且,一个多小时还未必够。
詹伟对柳侠说,顾平山的一个朋友也想让柳侠给他的女儿补课,而那个人家住的比车杰家还远,柳侠根本不可能答应。
韩彤也又给柳侠介绍了一个学生霍建永,高三理科;和原来介绍的那个学生彭飞家离得很近,如果柳侠给他们补课,地点就固定在离柳侠他们学校最近的彭飞家,柳侠每天在路上只需要耗费大约四十分钟时间,他从心理上就轻松很多。
柳侠已经和韩彤说定,他考完级的那个星期天中午开始去上课,如果顾钊愿意,韩彤会和彭飞的家人商量,让顾钊也到彭飞家一起补课。
顾云山家也在江南岸,和彭飞家离得不算太远,如果顾钊骑自行车的话,大概也就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但顾钊现在念的是高二,和霍建永、彭飞不同步,这让柳侠有点头疼。
至于车红梅家的小女孩,柳侠没想过,他不太想教那么小的孩子,而且是书法,非常枯燥单tiáo,不像数学题那样还有点挑战性,柳侠估计自己教不了几天就得烦。
两星期多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玩儿命似的学了近二十天,到了跟前俩人反倒都放松了。
柳侠和詹伟的考试在下午,笑着和另外五个人击掌加油,黑德清说:“加油,考完了请你们吃热干面,考过了请你们吃鸿宾楼。”
毛建勇说:“可以随意点单,小黑子出钱。”
俩人看似轻松愉快地进了考场,出来的时候二话不说,赖着黑德清一人吃了两碗热干面和一碗米酒。
考不考得过,柳侠心里没谱,但他打算稍微放松一段,暑假在家太悠闲自在了,一开学就这么拼命,每天睡的不足五个小时让他有点吃不消。
詹伟也一样,考完后,詹伟直接旷课一天睡觉,饭都是张福生给送回寝室放在他跟前。
对面宋岩他们有点不理解:“你们俩想什么呢?那么多人四级都没报,又不耽误毕业,干嘛把自己弄得跟高三生似的!”
柳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似的就非要考六级,不过他觉得既然已经努力了那么久,如果考不过不是太亏了吗?也许自己只需要再努力一点点,就让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有了价值和体现。
他每天都这样想,所以每天都有努力下去的动力。
考完的第二天晚上,柳侠和詹伟一起来到了车杰家,一路上他的脑子都在想这车杰信里跟他说的话:
知道我擅自把第一志愿改成了海都的学校,我妈对着我又哭又骂,但我的通知书一到,全家人都高兴坏了,我妈完全忘记了志愿的事,不停的说一定要谢谢你。
柳侠,我超过本科录取分数线十三分,我要我爸爸多给你发三十块钱的奖金,他特别高兴的答应了,不过,我怕时间一长兴奋期过去了他会反悔,所以你回到江城后一定要先找我爸爸要钱。
我和小婷都很想跟你见一面再走,可詹伟哥说,你每次都是最晚返校的,我们要提前两天去报到,肯定见不到你了,如果我在家,哪怕再过一年,我也一定会让我爸爸把答应多发的奖金给你。
顾小婷和车杰是商量好了的,俩人都是当初答应家里人报考江城的大学,但到学校填写志愿书时,第一志愿都填了海都的学校。
两个人都对家人的管束很抗拒,都想到远离家人的地方上大学,海都是中国许许多多年轻人都向往的、象征着时尚与繁华的大都市,他们这么做柳侠一点都不奇怪。
顾小婷被海都一所专科示范学校录取了,她觉得当老师比较干净清闲,以后业余时间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文学创作。
她的信只有一张纸,是夹在车杰的信里一起寄给柳侠的,她觉得很对不起柳侠,她数学和物理都考的很好,甚至出乎柳侠的预料,但化学却只得了五十七分,虽然三门的总成绩超出了当初顾平山跟柳侠提的要求,但顾小婷怀疑他爸爸不会按约定给柳侠奖金。
詹伟已经提前给车爸爸打过一个电话约定了他和柳侠到车家的时间,所以他们到的时候,车家包括两个姐姐和姐夫都在,顾小婷的父母也在,车母自己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在顾平山再次提出让柳侠给顾钊和他朋友的孩子补课之前,餐桌上的气氛一直都很愉快。
当柳侠明确的表示,他不想再每天来回搭乘lún渡、在路上还要花一个多小时来回跑,如果顾钊愿意,可以到彭飞家补课的时候,顾平山夫妇都有点不高兴了。
詹伟在桌子下给了柳侠一个暗示,让柳侠不要再说话。
詹伟对顾平山说:“顾伯伯,现在想搭帮让柳侠补课的至少还有三个人,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主动帮他介绍的,那三个学生的家长都不介意让他们多跑点路去彭飞家,可柳侠考虑到还有顾钊,就都给拒绝了,
那三个人都是高三,顾钊是高二,其实这样对柳侠是非常不方便的,如果您真不愿意,那您就另外找人吧,江城的好大学有好几所呢,肯定有比柳侠更合适的人能辅导顾钊,而且还是单独辅导他一个人。
柳侠因为顾钊都快把我们辅导员给得罪了,那可是负责给我们填写在校期间档案的人,直接关系到他将来的分配,如果顾钊不愿意去,他就可以让辅导员介绍的那个去了。”
顾平山的脸sè更难看了,他觉得詹伟在威胁他,他非常勉qiáng的又和车爸爸说了几句话,就和车母一起离开了。
车家全家人面面相觑,车红梅先忍不住了:“他们一分钱的奖金也不给柳侠呀?小婷数理化的平均分可是七十二分,当初他说六十五分以上就给柳侠八百呢,就是有一门不足七十,他不给柳侠一千块,至少也应该给八百吧!”
车母气呼呼的看着车爸爸说:“当初他张口就是八百一千的,显得跟我们多抠似的,现在小婷都已经上大学去了,还是海都那么好的学校,他就这么对小柳啊!”
车爸爸脸sè也不好看,顾平山是他介绍给柳侠的,他这样做等于是不给车爸爸一点面子。
柳侠心里非常非常失望,但还是qiáng打着jīng神说:“补课费顾工都已经按时给了,顾小婷化学没达到65分,没有奖金是应该的。”
严宏伟对柳侠说:“以后看清楚了,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就是他妈的小心眼,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顾钊的事你答应了,他朋友家离这里还有五六站路呢,你如果说不去给他朋友的女儿补课,他还可以翻脸,他就是不想给你钱。”
詹伟气得用江城土话从车杰家一直骂到寝室,他总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本来打算激一下顾平山的,没想到却正中顾平山下怀,给了他一个愤而离席的借口,正好不给柳侠奖金。
寝室几个人都以为柳侠今天去会拿到一大笔奖金,都在替他高兴呢,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于是集体开骂,把顾平山家十八代祖宗都给诅咒了一遍。
毛建勇骂够了对柳侠说:“你后天不是要去给新学生上课吗?让韩老师提前跟他们家长签合同,书面合同,要签字盖章的那种,记着,这次一定要写明是平均成绩。”
柳侠苦笑着说:“不用了,这次我不会有高考奖金了,咱们后半年就开始实习了,我只能教他们这一学期时间。”
毛建勇一下泄了气:“我当时就只有这一句没交待到,你就被人家给蒙的这么惨。不过,如果当真追究起来,他还真没什么错,我记得他当初给你说的是单科成绩。”
柳侠泄气的躺在床上,连话都不想说了,虽然车爸爸的红包里包的比车杰说的还要多二十块钱,但比起满心期待的一千多,还是差的太远了。
好几天都没jīng打采的柳侠没想到,当他给彭飞和霍建永上了三节课之后,顾家的人居然以另外一种方式又出现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