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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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开始旅程的那一刻起,六镇对御夷的孤立和封锁从未停歇过。仅仅是在这短短的几天内,便有不下四支军队从各自的驻地出发经过他们身边,向御夷镇而去。
猎猎旗幡,各不相同。显然,这些都是赶赴前线等待tiáo用的援兵。
前线在哪?曾经在yīn山以北,然而现下柔然因为内乱,根本无意挥鞭南下;曾经整个北镇都是前线,然而北魏朝廷早已名存实亡,中原大地各派林立,争斗不息,这倒是为北镇争得了几刻喘息的时间。
正因如此,武川镇贺拔氏才会胆敢如此嚣张跋扈,大举扩张统合的旗帜,联合鲜卑羌胡等游牧民族打压汉民。
把马车修好,四人重新出发。不过少时,迎面再次走来一支有着大约千人的步骑兵军队。而白凤一行四人就像以往那样应对,退避让道,毕恭毕敬地目送他们远去。
连年的征战让人身心疲倦,只消从他们身边经过,就能够从许多兵士麻木的神情中感受得到。即便总有人正在心怀着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每走过一段路程,便会用着满怀激情的炯炯双眸向养育自己的土地望去,望向自己为之奋战的百姓。
不日之后,待旌旗被滚烫的鲜血染红,待盔甲被刀剑的寒光照得龟裂,待年轻的面庞上多了几道永远褪不去的伤疤,不知正值青春的他们还能否坚定志向?现在这些士兵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听从将军的命令,赶赴御夷镇前线。
“有一场大战即将在御夷镇爆发!”那位少年剑客不止一次在军队经过后发出如此感慨。
每次谈到家国大义之时,白凤总会显得异常激动。他称赞赵家父子的运筹帷幄,这二人为了击破六镇的合纵连横,拯救御夷镇于水火,竭尽全力做了许多事情。
但是,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些世家官僚作派的憎恶。
“婚事本就是做个样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御夷镇的钱粮罢了。”这一句话是赵括亲口所言,当时他只是随意提起这样一个事实,却让白凤印象深刻,至今依然每天在心里默念着。
“赵家小妹和亲是个幌子,只是赵家为了巴结和贿赂沃野镇童家的障眼法。就为了这样一件事情,他们可以随意践踏女子的尊严,让她们嫁给生平不曾谋面的人,抑或是让她们为了守贞节烈去死!呵,可曾有人询问过她们的意愿?”白凤驾马踩在刚刚路过的士兵遗留的脚印上,眼里还满是方才掀起的烟尘,里面沾着水雾,心中有吐不尽的苦水。
“是啊,为何总是要委屈没有名望的人去做这种事情?”在一番抱怨过后,常常会引发一场看似yòu稚,实则直指问题所在的辩论。最后胆敢第一个站出来回应那位少年剑客的,自然就只有另一位神妙的巫女。
“将所谓的仁义道德qiáng加在她们身上,然而,这些天天把生民大义挂在嘴上的‘大人物’们又有几人是真心的?有人在庙堂之上空谈大义,更多的人在市井之下苟且偷生。”
适才一直默然不应,面对官兵还是感觉有所芥蒂的苏青顿时愤然相应道:“没错,他们就是一群伪君子!什么太平道、什么梅相公,哪一个不是在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在争权夺势?”
“可白公子不是说过,此行我们便是要去设计让这场婚事落空的?没有和亲,御夷镇岂不会危在旦夕?”紫钗说着说着,便兀自探出身子问白凤道:“白公子,难道御夷赵家不想拉拢沃野镇了?”
“结党营私终究是令人不齿的事情,但和亲也只是其中一个名正言顺的方法罢了。”白凤回头瞥了一眼,看见紫钗满面期待的神情,内心不禁窃笑一阵:“这女子怕是真的没有见过多少外人。”
“小妹幸得有一个爱护自己的哥哥,如若不然,赵兄便不会把这般重任交托到我们的肩上。”话毕白凤转头看向紫钗背后的慕容嫣,又道:“嫣儿,仁义道德本不是坏东西,但它不是法律条令,不应该借此来约束人们的行为和意志。它是美好的愿望,是极高的人生追求,是每个人都应该梦想过的梦。”
“哇!”紫钗趴在马车的窗台上,听得入了神。先是对女子的仗义执言、再是对仁义道德的一番诠释。此时此刻,在她眼里的那位少年剑客就是一盏指路明灯,闪耀无比。
“好吧,那白大侠想怎样和平地解决小妹那场婚事呢?”慕容嫣笑盈盈的,也跟着紫钗一起探头出马车外面。
“这个……我还没想到。”白凤羞赧了脸面,故作轻松般看了看脚下的青草,回答说:“现在只能祈祷那位童家大公子也对这场婚事持反对意见了。”
“好哥哥,光会说漂亮话可做不成事。”慕容嫣用一番兼具嘲笑和力劝意味的话,一下子便让热血上头,几乎是因为赵小妹之事变得怒发冲冠的白凤冷静了下来。
苏青看见白凤被自己最亲爱的密友泼了一番冷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白兄,真是qiáng弩拗不动铁丝,我看你这辈子都赢不过慕容姑娘了!哈哈哈……至于小妹之婚事,我们可以暂且搁置,不如先到沃野好好休息休息,换一身漂亮干净的衣服,吃几顿热气腾腾的饭,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妓……”
话音未落,苏青犹疑再三,像是觉醒了的良知突然失踪半晌,在顷刻后又回来了似的,补充道:“总而言之,我们得先看看那位童家大公子童耀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而后才能想出办法来。”
其余三人数目相对,笑而不语。
他们的身影倒映在草地原野上,浅草刚能没过马蹄,步步向沃野镇bī近。微风逐渐把方才的尘埃吹散,气息变得清新凉爽。天高云淡,雨云也跟着消散,体温捂干了被雨雾打湿的身体,前路渐渐变得确切清晰。
半日后,阔别多日的晚霞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很确定自己已经离开了武川和怀朔的地域。
然而现实告诉他们,就在他们刚准备离开官道在附近升起篝火休息后不久,前路便传来快把加鞭的连连催促声,一个信差似的家伙yīn差阳错地跟他们一行四人迎面碰上了。
“你们谁是苏青、苏公子?”
“我……我是,请问这位小兄弟,恁晚还来找我作甚?”
“我可算找到你了,刚从沃野镇回来,差些丢了命!所幸苏公子没有提前到达。我们家夫人,她有急事找你,她让你别继续走了,前面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