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背后的真相
“妈妈……”
“石头,石头,过来让妈妈看看,让妈妈看看……”
那个拦路告状的民紧紧妇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给夏平安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山庄外的人群和百姓早已经沸腾了。
有听到消息道州城的民众连忙赶来长云山庄,那些被抢掠来的孩子一幕幕与亲人见面的场面,让人悲喜交集。
还有的,时间隔得太久,那些赶来亲人,甚至已认不出自己家的孩子了,因为那些孩子,多年未见,都被摧残成了侏儒,体格和相貌大变,只能慢慢相认。
夏平安让郑倜驾着马车送那孩子和妇人回家,山庄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手下处理。
今日刚来道州城就解决了长云山庄,算是旗开得胜,但夏平安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自己这次能不能在道州城罢贡成功,还要看接下来和朝廷与官场上的博弈,一旦接下来的博弈失败,朝廷和上面的人,随时有可能再换一个刺史,让道州城再次恢复上贡侏儒戏俑。
所以,这事还没完。
夏平安一边在脑袋里回忆着阳城到道州之后的种种记载事迹,一边就和刺史府中的官吏返回刺史府。
等返回刺史府,整个道州城都轰动了,沿途都是夹道相迎口称青天的百姓,和之前夏平安刚来时候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道州城的刺史府不大,就是一个几进院子的官衙,分前厅后厅,刺史府的前厅是道州刺史府衙门办公所在,而后厅却是道州刺史的官邸。
进城出城折腾了这么大半日,回到刺史府,时间已经傍晚。
刺史府的官员早就准备好了接风宴,草草吃完接风宴,夏平安就返回后厅,来到书房开始给皇帝写奏章。
现在长安城的皇帝是唐德宗李适,平心而论,李适是有抱负的,总想做出一番成绩,想要励jīng图治,重新为大唐开创出开元盛世那样的局面,说他是昏君倒有些冤枉他了,只是李适有些生不逢时,外有藩镇相争,内又不会用人,没有识人之明,他一边想要做个圣明天子,让大唐重现辉煌,一边却在折腾些有的没的事情,许多忠心耿耿的大臣都被他赶出了长安,到最后甚至开始有依靠起宦官来统治,着实让人感叹。
夏平安知道历史上的阳城因为罢贡是给李适写了奏章的,但那奏章怎么写的他却没看到过,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夏平安就只能靠自己来写了。
夏平安在书房里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以情入手,再讲理,劝说李适放弃道州的侏儒贡品。
心里这么想着,夏平安拿着笔,刷刷刷的就开始写起来。
“……臣初至道州城,就有民妇跪道喊冤,言自家孩子被人掠走,母子生离死别,实乃人间惨剧,那民妇哭嚎抢地,涕泪俱下,声如泣血,其状甚惨,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人皆有之,臣不忍闻之。
由那民妇之状臣想及乾元二年旧事,逆臣史贼子思明率军攻陷洛阳,陛下生母,大唐睿贞皇太后就在混乱之中失踪,陛下未及弱冠,就已失母,与生母生离死别,实乃人间惨剧,国之不幸,后代宗即位,寻睿贞皇太后十多年而不得,陛下至情至孝,思母之心天下皆知,此人子之情,人君之率也。
然陛下为天下之君,岂可见天下之母失其子,子失其母乎?山中禽兽,母子隔离亦逆伦常有违圣道,何况人乎?臣乃陛下之臣,岂可见此惨剧发生在道州视而不见,臣追问之,才知那妇人之子,已被酷吏劣绅抓走,要将其置于瓮中,养十数年后变成侏儒作为贡品再献给陛下……
前有逆贼贼子史思明在洛阳让陛下与生母失散,今有道州酷吏劣绅以陛下之名让道州城无数百姓母子诀别,其为祸,与史思明相比更甚,此酷吏劣绅,欺民在下,欺君在上,有逆伦常,有违圣道,若睿贞皇太后在道州,必不忍见……”
……
夏平安奏章写了一小半,薛约在外敲门,说有府中官吏求见。
夏平安放下奏章,让薛约叫人进来,片刻之后,他就看到刺史府的司仓低着头,手下拿着几册账簿走了进来。
刺史府的司仓是一个50多岁的文官,瘦瘦高高的,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下官有罪,请刺史大人治罪……”那个司仓一看到夏平安就跪了下来,以额触地,不敢抬头。
“你有何罪,站起来说吧!”夏平安平静的说道。
“是!”那个司仓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但依然低着头,弓着腰,把手上的几本账簿递到了夏平安面前,“下官之罪,俱在这账簿之中,下官不敢隐瞒,还请大人过目!”
夏平安接过账簿,打开账簿随手翻了几页,这一看,夏平安就眉头蹙起,差点忍不住又骂娘。
放下账簿,夏平安面沉如水。
“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启禀大人,自从下官执掌道州刺史府司仓以来,一直如此,下官当初也曾追问下面吏员,下面吏员也言道州刺史府一直如此办理,下官虽觉不妥,但也无力改变,只能按照司仓的规矩来,不敢逾越……”那个司仓官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尼玛的,之前夏平安就奇怪,为什么道州城的这些官吏在qiáng掠那些百姓的孩子之后一点都不给那些百姓补偿,原本那些补偿都已经被他们贪墨了,那些人不是不知道大唐的律令规定的土供补充的数额是什么,而是他们不让道州城的百姓知道。
每抢掠一个孩子,那些人就在司库这里报领50准绢做补偿,抢掠的孩子越多,他们在这里领取的准绢也就越多,司库的账目上这些准绢是分给那些没了孩子的家庭,但实际上却没有。
仅此一笔,那些人每年从司库这里套走的“补贴”就有数千匹准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这个时代,一匹骏马也就40绢而已,而分润这些钱财的,就是刺史府相关的官吏,美其名曰为“贡薪”……
而因为可以冒领这笔土供的“补偿款”,所以道州城的官吏对上贡侏儒之事,也就分外热心,抓的孩子只嫌少不嫌多的。
“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了吧!”
那个司库咬了咬牙,“大人,朝廷的土供每年只需要一个侏儒,而长云山庄那么多的侏儒戏俑,绝大多数打着上贡的名义,从百姓家中抓来,在训练成侏儒戏俑之后,然后贩卖至长安和各地豪门,有不少侏儒戏俑,甚至被贩卖到西域等地,每年都有外地客商来道州收购侏儒戏俑!”
夏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贩卖一个侏儒戏俑可得多少钱?”
“少的一千多两银子,多的可达数千辆银子……”
“这件事刺史府里的人都知道么?”
“基本都知道!”
“那庄cháo何以至此,难道无人敢管?”
“的确无人敢管,因为这事一是和上贡有关,要是没有贡品刺史大人就要但干系,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刺史府中的诸人,拿了贡薪的,也不会多说,再加上那庄cháo经常言及他认识长安城中的贵戚,有豪门贵戚经常来给他这里买卖侏儒戏俑,大家都不知道他背景有多深,这道州城中的官吏,一个个都不敢得罪他,那庄cháo一说缺人,这边就有人帮他去贫苦百姓家中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