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表妹
云溪将最后一根针落在秦建国脚上,然后抬头,便对上秦建国的目光,她微愣了一下:“怎么了?是扎疼你了吗?”
她的眸子里映着火光,似嵌着两lún太阳一般,秦建国有一瞬的失神,而后飞快地移开视线,偏过头道:“不疼。”
云溪看他躲闪,还以为他是善意说谎,便道:“我手有些生了,等熟练后痛感会减轻。”
手生?
他果然不能对她的医术抱希望吗?
也对,她不过十五岁,这样的年纪也顶多是个入门学徒。
就当给她练手吧。
秦建国心里暗忖,闭上了眼。
“你睡吧,我等时间到了就给你拔针。”云溪将薄单子盖在他身上。
银针是斜chā入肌肤里,单子轻薄,只要保持身体不动,并不会让银针移位。
秦建国虽闭上了眼,却没准备真睡着,却又跟今天下午针灸时一样,他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云溪却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她特意给扎了睡眠针,虽没有奇效,但秦建国白天劳心又劳力,夜里又寂静好眠,所以他虽一开始还qiáng撑着,后面也抵不住,陷入睡眠中。
云溪轻手轻脚地将燃烧着的松木条移开,秦建国便被黑暗笼着,呼吸变得更加绵长。
松木条燃烧到末端,不久之后就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火光消息,整个灶房陷入黑暗中。
男人呼吸的声音在漆黑寂静的空间里放大了数倍,云溪仿佛都能感应到他呼出的热气,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用力甩头,将那异样感赶走,她睁着眼默念时间。
或许是这夜太静了,也或者男人的呼吸声太有节奏,她的眼皮不断打架,用手撑着的脑袋垂落下来。
夜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又似一块黑布将天空盖住,没有一丝光亮,却突兀地起了风。
一缕风自窗户钻入,墙角的小黑狗唰地睁开眼,警觉地立起身,透出绿光的眼睛望向窗边,那里空无一物,它又转头扫了眼四周,还是没有发现,它便重新趴下闭上眼。
藏着在床板后面的一缕风嗖地蹿出,没入秦建国的眉心,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眼皮下的眼珠快速转动。
……穿过迷雾,秦建国走入一片桃林,桃花绚烂,风起花瓣飘落,落在他身上的青sè长袍上。
长袍?
秦建国眉心微动,他怎么会穿长袍?
不等他想明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紧接着一个身影扑来,他下意识地边上一撤,那扑来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仰起头委屈的冲他质问:“表哥,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扑来的是一名少女,她身着洋装,身姿窈窕,俏脸绯红,泪光莹莹,让人看一眼就想呵护,秦建国脑子却有些迟钝,重复了一声:“表哥?”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表妹,不过一年不见,你不会就把我忘了吧?”少女娇嗔,似乎很不高兴他将她忘了。
表妹?
秦建国脑海里闪过一些情节,是儿时的情节,有个穿着白sè裙子的小姑娘总是欢欢喜喜地追着他后头喊“表哥”……
少女见他许久不语,面上现出些忐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他刚要挣开,就听到少女娇羞地问道:“表哥,你以前说要我当你新娘的话……还算数吗?”
秦建国怔住,竟忘了挣开少女的拉扯,脑海中浮现一幕场景,小男孩将手里的花塞给坐在草坪上玩洋娃娃的小姑娘,抬着下巴道:“这花给你,以后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这一幕场景在脑海不停地回放,眼前的少女娇羞地仰着头再一次问他:“表哥,你愿意娶我吗?我来找你之前,我爸妈正与舅舅舅妈商议咱俩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何况是青梅竹马长大又互许了终身的表哥表妹,他的父母其实已经很开明了。
秦建国知道自己该点头同意,但张开口却又似有什么东西在嗓子眼中堵住,对上少女充满爱意的眼神,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我愿……我……”
……
咚!
脑袋磕在桌面上,疼得云溪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她捂住脑门轻嘶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粗重的呼吸声,是从床那边传来的。
睡着之前的记忆瞬间回笼,云溪暗道坏了,针灸时间肯定过了。
连忙伸手摸到桌上的火柴盒,刺啦化了一根火柴,光亮驱散了黑暗,也让她看到秦建国满头的汗水,神情挣扎却一直没有睁开眼,他怕是做噩梦了。
“秦大哥,你醒醒。”
云溪喊了一声,一边点燃松木条放入破罐子里,但她的喊声并没有让秦建国醒来,她立刻端着罐子走到床边,抬手触摸秦建国满是汗水的额头,她担心他发烧了所以醒不来。
但就在她的手触及他额头那一瞬,忽然起了一丝风,似是从男人眉心里冒出来的,吹得罐子里的火摇晃了一下,云溪愣了一下,见鬼了?
鬼没见着,但男人却忽然睁开眼,他的眼神透着迷惘,似还未清醒过来,张口冲云溪喊了声:“表妹?”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一丝黯哑,在这样寂寥的深夜,以及透着暖意的火光下,让听的人耳朵都酥了一下,但云溪很快反应过来,直起身与床上的男人拉开距离,轻笑着问他:“你是做梦没醒,还是认错人了?”
秦建国怔住。
“说来是我的错,刚刚没撑住睡着了,针灸过时间了,好在时间长点也没事。我现在给你起针,你先别动。”
云溪说着,就把盖着秦建国身上的单子掀开,动作轻巧又飞快地将银针拔起,等到她拔完,扭头望见秦建国依然一副愣神模样。
他怕是还在回味刚刚的梦境吧。
云溪没有探究,只玩笑了一句:“好了,你可以继续梦中会你的表妹了。”
说完,收拾了针盒,端着燃着松木条的罐子往外走,就在她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道黯哑的声音——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