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爹爹
设计爹爹
当日的事,朱氏的娘家嫡母夏氏已经当场表明了态度,只要公正,朱家便不会chā手这件事,由安国公府处置,而陈夫人陈颐安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有了一致的口径,态度温和大度,又很放心的同意由安国公府审问并处置,只需给武安侯府一个交代就是了。
是以林氏今日上门,就是来向陈夫人禀报这个交代的。
郑明珠猜想,陈颐安必是在回来之前就先与郑明玉商量好了的。
不过,陈颐安肯定不会承认,他会说他只是与郑明玉交换一个眼sè,就都明白了。根本就不用特别商量。
可是郑明珠这种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交换眼sè显然是行不通的,陈颐安知道,郑明玉知道,林氏也知道。
是以林氏在见过了陈夫人禀报完了事情结局之后,又特地来与郑明珠交代一声。
结局只需要一句话,但过程却十分壮观。
尤其是郑明玉与郑瑾在这件事上的分歧与冲突。
郑瑾没想到,自己英雄半生,看似祥和的后宅怎么竟是这样不堪,尤其最为看重的儿子女儿均受了这样的委屈,不禁有些灰心起来。
一时没有说话。
郑明玉等他爹把气喘匀了,又道:“如今这样的大事,武安侯恼的那样,依然把人交回给咱们处置,那是人家看在姻亲的份上,给咱们家脸面,也是人家明理之处,爹爹待如何与人家交代?又如何与珠儿交代?”
郑瑾沉吟,近二十年的夫妻,养了一子二女,也是十分恩爱的,且朱氏婉约柔媚,又比他小着十来岁,正是盛年,郑瑾虽是郎心似铁,此时要他立时翻脸无情,却也一时下不了决断。
还没说话,听到外头院子里伺候的小厮惊慌的叫着:“三小姐、五小姐,国公爷和世子爷在议事,不能进去,三小姐……三小姐。”
郑明玉两步走到书房门口,便见三小姐郑明慧、五小姐郑明真泪流满面的冲了进来,跪到郑瑾跟前哭道:“爹爹,求爹爹饶了娘亲吧,爹爹,娘亲只是一时糊涂,求爹爹饶了娘亲吧。”
朱氏被送回来就关了起来,谁也见不到,二少爷郑明朝也被关在他自己的院子里,郑瑾别的也罢了,手下自然是兵多,要关谁都能重兵把守,绝对不会出现如陈颐青那样能逃出去的事。
郑明慧得知母亲犯了大错,连胞兄都被关起来了,心急如焚,又得知母亲的娘家都不出头,更是吓的不行,无计之下,只得带着胞妹,一齐来求郑瑾。
郑瑾板着脸:“谁叫你们来的!与你们有什么相干,竟跑到这里来了,成何体统!”
郑瑾本来线条铁硬,板起脸更生威仪,郑明慧也是怕的,可是亲母的大事,她再怕也只得硬着头皮道:“爹爹教训的是,只是娘亲这样子,女儿如何不心急如焚,求爹爹饶了娘亲,娘亲得罪了大姐姐,女儿与大姐姐磕头去,只求爹爹慈悲,看在娘亲伺候了爹爹这些年的份上,看在女儿的份上,不要与娘亲计较吧。”
若是处置了朱氏,这两个女儿今后嫁人就难了,郑瑾一时踌躇,郑明玉走过来,亲手扶起两个妹妹,对刚得知了消息带了丫鬟赶过来的林氏道:“你好生陪着妹妹们回去,与她们说说话儿,开导一下妹妹们。”
郑瑾也道:“下去吧,我自有主张。”
林氏应了是,叫丫鬟们过来扶小姐,郑明慧还想再求,可又拗不过两个丫鬟的半扶半拉,身不由己的出了书房,而郑明真年纪小些,更是吓的只会哭,半点说不出话来。
郑瑾对郑明玉道:“若是闹的大了,你两个妹妹今后还怎么嫁人?且没了母亲,到底孤苦。”
郑明玉点头同意:“是,珠儿的确孤苦无依。”
顿时把郑瑾噎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来。
好一会儿,郑瑾才道:“将朱氏送到锦山别院长住,朝哥儿禁足半年,纳高氏女为妾,若是王家不肯,便给他另寻一家温和的庶女就是,如何?”
王家二房嫡出第三女,便是郑明朝未过门的妻子。
郑明玉冷笑:“待风头过了,二弟成了亲,太太再回来享天伦之乐?”
郑瑾一拍桌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郑明玉道:“二弟是爹爹的儿子,又没有得罪我,自然爹爹做主,只是太太那里,爹爹觉得这样真能交代过去?爹爹要如何与珠儿说,如何与姑爷说?又如何见武安侯?”
郑瑾叹口气,一世英雄在儿女情长上也有过不去的坎:“珠儿柔和纯孝,既是受了委屈,我便补偿她些便是,武安侯与我至交,我便陪个罪也就是了,今后这国公府也是你的,朱氏便回来,也只在她自己的院子,又不许她出门交际,也就是了。”
郑明玉真是忍不住的冷笑:“爹爹倒是一片慈心!珠儿那里姑且不论,太太差点害得我郑家血脉流落在外,就这样轻轻揭过?儿子不敢苟同,爹爹若是执意如此,儿子也不敢拦,明日就把人证物证统统交到大理寺去,太太是有诰命的,也就只有大理寺敢审了!其他的,儿子一概顾不得!”
“你!”郑瑾气急,想要给他一巴掌,可是儿子一脸倔qiáng,他又到底心虚,吼了一句,也没怎么样,才说:“你待如何?你二弟还没娶妻,你两个妹妹也还在闺中,若是闹出去,你叫他们怎么办?到底也是你的亲妹妹亲兄弟。”
郑明玉对自己的父亲失望至极,连行动上都没有往日来的恭敬,哼了一声:“太太是二弟、三妹妹、五妹妹的亲娘,她都不顾忌弟弟妹妹们的名声前程,做出那样的事来,如今倒来怪我不顾及他们了?这倒也好笑,且爹爹若是秉公处置,我做什么要闹出去?儿子也是郑家的儿子,自然也有名声要顾,要我不闹也行,爹爹只要答应把太太送到家庙去,六根清净,吃斋念佛悔过,也就是了。”
郑氏家庙中人,僧衣麻鞋,六根清净,再也回不了俗世,郑明玉此举不可谓不狠,郑明珠听林氏上陈家来说了,便知道郑瑾最后还是应了。
也不知吵的多厉害,郑明珠不由叹口气。
郑明玉这样qiáng硬,至少有一半是为自己出头,得罪了爹爹,可如何是好。
林氏把这冲突说的这样详细,想必不是毫无目的,或许是希望郑明珠去tiáo和一下?郑明珠琢磨了一下,便问林氏:“哥哥为我得罪了爹爹,这可怎么好?或许,我去给爹爹赔罪吧。”
林氏笑道:“妹妹说什么话,咱们有什么错儿吗?原就不是咱们的错。”
郑明珠叹气:“可是圣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林氏抿嘴笑:“爹爹总是爹爹,又不是皇上,妹妹不用这样担心,太太此事,也不过是爹爹念着多年夫妻情义,一时难舍,才这样儿的,心里头何尝不明白呢?且依我看,在爹爹的心里头,儿子且不论,女儿里头,爹爹最疼的还是妹妹,这次的事,妹妹又半点错也没有,赔什么罪呢。”
郑明珠不好意思的笑道:“可我想着哥哥为我与爹爹吵起来,总是十分不安。”
林氏笑道:“怪不得爹爹说妹妹柔和纯孝,如今我看着也觉得是如此,要我看,父女之间倒并不一定必要像那书上礼法上说的那般有礼,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或有意外之效。”
这个意思……
郑明珠不由的琢磨起来,反其道而行之?
林氏并不急,慢慢的喝一口茶,还赞这茶味儿不错。
郑明珠笑道:“这是今年青城那边山上的春茶,二叔送来的,嫂嫂喜欢,等会儿带两匣回去吧。嫂嫂的意思,我懂了,只是这样真的行么?”
林氏笑道:“爹爹英雄一世,颇有些铁汉柔情,瞧他老人家在太太这件事上的犹豫便可知一二,如此,爹爹既然疼爱妹妹,又知妹妹纯孝,能委屈的都不愿见他老人家了,自然心生不忍,到时候,自然只有好的。”
“嗯,既然嫂嫂这样说,我便姑且一试吧。”郑明珠点头。
既然是哥哥嫂子的意思,说什么也要给次面子试一试,自己反正不了解郑瑾,自然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听哥哥嫂嫂的就罢了。
林氏又笑着面授机宜,两姑嫂说了半天话儿,才告辞回府。
郑明珠自己坐着想了半天,到晚饭前陈颐安回来,她忙把今日林氏来说的朱氏的事儿跟陈颐安说了。
陈颐安随意点点头:“我知道。”
郑明珠并不意外,陈颐安一向无所不知,何况是这件事,她便不再说那个,只把郑明玉与郑瑾的冲突说了。
陈颐安大为赞叹:“还是大舅兄有魄力,至情至性,岳父大人脸板起脸马都吓的腿软,他居然敢与岳父大人别瞄头,这一点比我qiáng多了。”
郑明珠难得见他这样夸一个人,还是自己的兄长,实在颇为高兴:“哥哥自然是好的,且又疼我。”
陈颐安心中高兴,不由的就说漏了嘴:“说起来,当初便是见大舅兄英雄气概,为人明理果决,处事刚毅,待人至性,十分仰慕,听说大舅兄还有一同母胞妹,正与我适龄,才央母亲去求娶的。母亲本来还顾忌失母长女,不过后来亲眼见了你,倒是喜欢。这才上门提亲的。”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理由?
郑明珠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节,不由追问:“你是觉得我哥哥好,才想娶我?”
陈颐安随意的一点头:“一母同胞,自然差不多儿。”
才怪!
郑明珠说:“我看你与二叔倒差的多。”
陈颐安笑道:“哎哟,果然!怪不得你这样子,大舅兄那样子。”
郑明珠怒了,她本就坐他身边,陈颐安在炕上歪着,郑明珠就俯身过去bī问他:“我这样子?我什么样?”
隔的近了,郑明珠闻到陈颐安身上的酒味,原来这人喝了酒,怪不得胡说八道呢。
陈颐安哈哈大笑,笑出了一室的明快和和悦,笑了半天才道:“自然是人比花娇,聪明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