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李家伏棋
隋炀帝诏封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的消息,很快就在勤王联军的内部飞快传开,得知这一消息,谯彭隋军当然是惊喜万分,欢呼雀跃,与陈应良渊源极深的东都右武卫队伍,也有无数的将士喜笑颜开,兴奋鼓舞——比方说报国军将士,还有曾经跟着陈应良参加过东都保卫战和弘农决战的右武卫将士。然而在其他的勤王军队中,这个消息带来的就不是惊喜与兴奋了。
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队伍当然不用说,许多人听说陈应良被封为主帅后简直就是如丧考妣,如遭雷击,都知道这次勤王大战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更多的太原隋军将士则和更多的友军将士一样,都是无比的惊讶、担心与质疑,担心仅有十九岁的陈应良无法胜任此职,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坑得无数隋军将士白白送命,士气与军心、斗志都受到了不小影响,甚至包括陈应良老家来的大兴勤王军队也是如此。
当然,不少友好人士也没少抓住这个机会搅风搞雨,在暗中蛊惑混乱勤王联军的军心,自己削弱自己的士气斗志,巴不得陈应良赶紧打一个大败仗颜面扫地,进而官帽落地甚至容头落地,只是惧怕大隋朝廷和隋炀帝的余威,这些友好人士暂时还不敢公开站出来捣乱而已。
买六合彩不小心中了头奖的陈应良当然也知道自己很难服众,但短时间内陈应良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只能是赶紧领了马三宝和袁天罡等人返回谯彭大营,准备自己的主帅旗帜,还有准备第二天的崞县大战,李靖奉命带了他被李渊qiáng行扣留的马邑队伍随行,仅给李渊留下了三十人担任通译向导,不太称职的东都勤王军刘长恭也随着陈应良北上返回自己的大营,还有yīn世师也不请自来,跟着陈应良一同北上谯彭大营。
性格严肃谨慎的yīn世师扔下军队不管,主动跟着陈应良北上,当然不是为了拍陈应良这个新任大帅的马pì,相反的是,刚离开了充满敌意的太原隋军大营,yīn世师马上就向陈应良警告道:“大帅,明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太冒险了,你刚就任勤王军主帅,军中事务千头万绪急需处理,你不先整合内部,却先冒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倘若打胜仗还好说,如果遭遇不利,你这个主帅就更难当了。”
“是啊,应良兄弟,你是不是太冒险了?”刘长恭也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同样警告道:“你点名出战的几支军队,除了李渊麾下的军队外,都是远道而来刚刚抵达忻口勤王的队伍,还没怎么休整都很疲惫,战斗力很受影响,明天就主动出击,我不太看好。”
“没事。”陈应良大咧咧的说道:“突厥军队最厉害的就是骑射,明天要下大雨,突厥在雨中废了骑射等于废了一半的战斗力,我们的军队虽然疲惫,但是攻破没有了骑射的崞县突厥没有任何问题。”
听陈应良又提到了雨水问题,yīn世师和刘长恭又忍不住抬头看天,见天空仍然是晴空万里,不见半点云彩,yīn世师和刘长恭难免更是担心,都问道:“大帅,你肯定明天会下大雨?看这天气,不象是会有雨的模样啊?”
“我信得过客师先生。”陈应良向袁天罡一努嘴,随口说道:“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袁天罡袁先生,是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星象大师,也是当世最出sè的风水大师,他说明天会下雨,明天就一定会下雨。我和他在中原剿贼时,每次上阵作战我都要请他预测天气,十次中最多只有一次不准,雁门这一带的天气他已经留心很久了,预测明天下雨绝不会错。”
见yīn世师和刘长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疑惑与担心,袁天罡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大帅实在过奖,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什么的,袁某实在愧不敢当。但是也请yīn太守与刘将军放心,袁某这次确实很有把握,明天这一带必然会有大雨降下。”
yīn世师和刘长恭还是万分担心,可是见陈应良态度坚决,yīn世师也不好再劝下去,便拱手说道:“大帅,既然你坚持如此行事,那末将也不敢反对阻挠,时间不早,末将要回去准备明天的督战队去了,安排好了以后,末将明天也陪你一同上阵。”
陈应良一口答应,又转向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靖,吩咐道:“李郡丞,顺便把你麾下的通译向导派给yīn太守带回去,他管着军中法务又兼着督战队的差使,责任重大,给他安排十名熟悉突厥语的通译。”
李渊抱拳唱诺,立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安排,乘着这个机会,yīn世师又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小心一些这个李靖,就我所知,这个李靖这些天和李渊一直走得很近,经常出入李渊的后帐,与李渊麾下的一干心腹多有联络,今天他的举止也有些反常,你的军机大事,最好让他少参与。”
“承蒙指点,晚辈记住了。”陈应良低声谢过,同时也有些犹豫难决——陈应良当然看得出来,今天李靖的举止不仅反常,还有些不合情理,似乎象是在演戏做作,可是军事天才李靖那一身的韬略本领,却又是陈应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不重用太可惜,重用又不放心,在如何对待李靖这件事上,陈应良怎么都有些左右为难,迟疑难决。
陈应良在这里不放心李靖,那边李靖队伍里又出了变故,十名安排给yīn世师队伍的通译出列之后,突然有一名士兵大声抗令,说自己不愿去yīn世师的帐下效力,抗令的声音还直接传进了陈应良和yīn世师的耳中,“我不去军法队当通译,我是来杀敌立功的,不是来当督战队杀自己人的,我不去,不去!”
当督战队既轻松又安全,那可是每一个不求上进的隋军士兵梦寐以求的美差,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肯进督战队的士兵,陈应良难免来了些兴趣,便领了众人打马回到了李靖的队伍中,结果又正好看到李靖麾下的一个队正对那抗令士兵呵斥,“胡敬德,你给我闭嘴!不要忘了,你现在不是铁匠,是大隋马邑郡的士兵!军令如山,安排你去那里,你就去那里,再敢违抗命令,小心你的脑袋!再说了,安排你去督战队,那是亏待你吗?别人想进督战队还进不去,你占大便宜了!”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开口询问,又仔细打量那名抗令士兵,发现他身材高大qiáng壮,皮肤黝黑,满脸粗硬胡子,一看就是个莽撞汉子,也难怪会有当众抗令的举动。
“大帅恕罪,都怪下官治军不严,惊动了大帅,下官有罪。”李靖赶紧拱手请罪,然后解释原因,说是自己安排了一火懂得突厥语的马邑士兵给yīn世师的队伍担任通译向导,结果这个莽撞士兵听说yīn世师的队伍不用上阵,只是躲在后方当军法队和督战队,马上就不乐意了,坚决不愿去给yīn世师当通译,结果就闹腾了起来。
听到李靖的解释,陈应良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些欣赏那个高大士兵胡敬德,便微笑着向他问道:“你叫胡敬德,你不想去督战队当通译,那你想去什么样的队伍?”
“禀大帅,我想去能够上阵杀敌的队伍。”胡敬德抱拳大声答道:“小人投军入伍,是想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不想对自己人抡刀子杀自己人。小人斗胆,想请大帅开恩,给我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很好,看在你的志气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陈应良微笑点头,吩咐道:“李郡丞,换一个人去yīn太守的队伍当通译。马三宝,把这个胡敬德带到你的军中,让他给你当通译,上阵作战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他在战场上如果有什么出sè表现,记得告诉我。”
李靖和马三宝各自唱诺,胡敬德也是大喜,赶紧欢天喜地的向陈应良行礼道谢,笑容发自肺腑,让陈应良不由又是微微一笑,暗道:“是个猛将的材料,就看你在战场上表现了。可惜,你如果换一个姓的话,我就马上任命你为中军护军了。”
经过了这段小chā曲后,yīn世师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向导先走了,接着刘长恭也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回了右武卫大营整军备战,陈应良则带着李靖和马三宝等人继续北上谯彭大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找到机会与李靖单独交谈,微笑着向李靖问道:“李郡丞,我决定明天出兵qiáng攻崞县突厥,你有什么看法意见不?”
“看法意见当然有,但下官觉得不必再说了。”李靖拱手答道:“陈大帅信任袁天罡先生对气候雨水的预测,决意抓住这个难得战机一举破敌,下官说什么当然都是没用,与其徒劳无功,不如不说。”
“不错,你反对我也不会听,因为我绝对信任客师先生。”陈应良点头,又微笑问道:“李郡丞,不知你是否有意象客师先生一样,获得我的绝对信任?”
李靖有些沉默,半晌才反问道:“陈大帅,下官不知你此言何意,下官是朝廷的官员,现在是你的部下,你是否绝对信任于我,那是你个人的事,与下有何相关?”
“这家伙是在欲擒故纵,还是提醒我,他只是看在朝廷的份上,这才为我效力?”陈应良又被李靖的含糊回答弄糊涂了,也越来越看不懂李靖到底是什么立场,只得悄悄叹了口气,很有风度的微笑说道:“不错,李郡丞的话说得好对,我是否信任于你,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相信你,今后但凡有军情讨论,战术分析,你都必须参加。”
说罢,无法辨别李靖立场忠jiān的陈应良一夹战马,抢先走了,李靖则保持之前的速度紧随其后,脸sè神情异常,让谁也看不出他的真正心中所想。
…………
陈应良打马回到了谯彭隋军的大营后,自然受到了谯彭隋军将士的列队迎接,见过陈大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歇,以不喜欢拍马pì而闻名的魏徵也破了一次例,亲手将一面刚赶制而成的勤王主帅的帅旗双手捧到陈应良面前,微笑着恭喜陈应良高升主帅,手握大权。再然后很自然的,大隋诸路勤王军主帅的帅旗,也飞快升上了陈应良的中军大帐头顶,谯彭将士也再一次欢声如雷,发自肺腑的欢呼吼叫,疯狂发泄心中的巨大喜悦。
与之完全相反,当谯彭大营欢声震天的时候,嚣张跋扈了好几天的太原隋军营地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将领士兵个个垂头丧气,脸sè灰败,沮丧无比,干什么都是有气无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少将士还已经开始考虑被陈应良故意推上前线当炮灰时如何逃命,再不敢指望什么升官发财,欺压友军。同时也很自然的,太原隋军之前jīng心制造的勤王军主帅李字大旗,也被太原隋军的士兵悄悄扔进了火里烧毁,连一根布条都不敢留下。
气氛最沮丧的还是在李渊的中军大帐里,李渊歪坐在新帅椅上看着帐顶发呆,陈应良之前坐过的旧帅椅则已经变成了木屑状态,散落帐中满地也无人收拾,李渊的一干心腹站在木屑旁边垂首沮丧,隶属于云定兴队伍的李二和柴绍也在其中,十几二十号人齐聚一帐,却足足有一刻多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吭一点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李渊才神sè木然的开口,说道:“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大使,我们走吧!”许世绪吼道:“撤回太原去,随便他陈应良小贼如何折腾,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对,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李孝恭也吼道:“干脆找一个借口撤回太原去,忻口这里我们不管了!”
“你们两个蠢货,能不能给老夫闭上你们的臭嘴?”李渊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们想要我死啊?陈应良小贼本来就恨我入骨,我听你们的临阵逃脱,他马上就能拿着诏书砍了我,然后再杀我全家。”
“大使,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悲观。”长孙顺德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应良走****运,被皇帝册封为了勤王军主帅,这点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也用不着太过担心,我们只要及时改变对陈应良的态度,全力助他攻破突厥,救出圣驾,相信也不会蒙受太大损失,将来成功后也不少了应得的封赏。”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乖乖的给陈应良小子当一条狗,替他看家护院,冲锋陷阵,惟他马首是瞻?”李渊很不客气的问道。
长孙顺德表情异常尴尬了,忙说道:“大使误会了,在下只是劝你奉诏行事,不要给陈应良小子抓住把柄找你麻烦的机会,不然的话,一旦与这个小贼的冲突继续扩大,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做梦!”李渊的声音终于大了些,吼道:“想让老夫对他乖乖俯首听命,做梦!老夫与那小贼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把他碎尸万段仍然难消老夫的心头之恨,更何况是助他建功立业,让他爬得越来越高?”
长孙顺德不敢吭声了,柴绍默默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可岳父观点,李二却站了出来,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长孙叔父的建议,你虽然不能采纳,孩儿也不愿意你采纳,但孩儿却还是认为,你至少在表面上要对陈应良恭敬从命,不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然后再设计将之掀翻在地,取而代之。”
“我儿有何妙计?”李渊对次子的计谋倒是有些信心。
“父亲想要将陈应良取而代之,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是使他威信扫地,将令无人遵从。”李二建议,又微笑说道:“也是正好,明天就是一个最好机会。”
“明天当然是个好机会,这点我当然知道。”李渊点头,又说道:“但明天如果真的下雨怎么办?陈应良小贼打雁门天气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他下令时,看上去又象信心很足的模样,如果明天真的下了大雨怎么办?”
“如果明天真的下雨,陈应良确实有可能一战而胜,首先解除崞县之围。”李二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但是解除了崞县之围后,我们再想收拾他,就更容易了。”
“吾儿此言何意?”李渊被儿子绕得有些糊涂了。
李二笑笑,也没有当众回答,只是大步上前,附到了李渊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你忘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人是谁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是齐王殿下杨暕,这位齐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次子,皇帝陛下的长子元德太子杨昭病故后,他早就瞄上了太子的位置,却因为不得皇帝陛下喜爱,始终未能如愿,相反倒是元德太子的三个儿子很得皇帝喜爱,传说庆王对此颇为担心,这次皇帝陛下被围困在了雁门城中,陈应良先救出杨暕,不正是咱们这位齐王殿下最好的机会……?”
李二没有把话说完,李渊却坐直了身体,眼珠子乱转的飞快盘算,许久后,李渊才问道:“当如何入手?”
“父亲,你老人家忘了?”李二微笑说道:“昨天晚上议事之时,你因为忌惮陈应良诡计多端,狡诈过人,特意安排了一枚棋子埋伏在他的身边,这手伏棋的本意是监视提防陈应良小贼,现在陈应良运气好,意外拿下了勤王主帅的位置,父亲你安排的这着伏棋,不就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处了?”
李渊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点头说道:“还是二郎聪明,比你那蠢货哥哥qiáng多了,不错,这手伏棋运用得好,咱们不仅可以反败为胜,还可以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
狞笑完了,jīng神与气力也重新回到了李渊的身上,让李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好,都给老夫把jīng神打起来,安心备战,明天辰时准时出兵北上,接受他陈应良小贼的tiáo遣命令。明天不下雨当然最好,明天就算真的下了大雨,老夫也有办法收拾他陈应良小贼了!”
李渊的一干心腹抱拳唱诺的时候,李二的俊脸上也露出了开心微笑,心中暗道:“父亲说得对,这手伏棋运用得好,我们不仅能反败为胜,还有可能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如果真能这样,无垢,我不会嫌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