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容易折磨才子气,最难消受美人恩
朱祁玉在思考这个关键人物是谁,于谦在通过情报搜索这个人物是谁,卢忠兴安在忠诚的保卫着黄埔别苑,李宾言和杨翰如同发疯了一样在松江府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关键人物找出来。
线索时断时续。
而冉思娘终于把自己的光悦脂推广了出去,在松江府的女人之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效果真的很好。
冉思娘忙碌了十余日,陛下亲自投资的松江制皂厂,终于投入了使用。
这个制皂厂的主打产品,并非冉思娘所制备的面sè光悦脂,而是硫磺皂。
硫磺皂有很qiáng的解毒、杀虫、疗疮的功效,外治用于疥癣、秃疮、yīn疽恶疮、湿疹等多种皮肤病。
这是当初陛下在澡豆里加入硫磺之后,做的硫磺澡豆引申得到的产物,也是《卫生预防与简易方》中反复提及的消毒之物。
冉思娘奔走了许多日,才算是终于确定了松江制皂厂的种种细节,整日里奔波与忙碌,冉思娘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京师太医院忙忙碌碌充实的日子。
冉思娘好好盥洗了一番之后,带着香风,飘向了秀林阁的方向,那是陛下在黄浦别苑起居室。
这几日,冉思娘在忙碌,朱祁玉同样也是忙得厉害。
冉思娘和兴安确定了陛下眼下并无国事之后,在通禀之后,便走入了这秀林阁之中。
“夫君…”冉思娘往日里走路姿态丰韵,大步流星,今日却完全不同,一步一步迈的很小,颇有一些小心翼翼,天鹅颈上满是羞红。
朱祁玉的眼睛上带着一个很奇怪的眼罩,这个眼罩上有个长筒,这东西冉思娘倒是见过,算是千里镜的缩小版,起了放大的作用。
很显然陛下这次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制表。
“稍待。”朱祁玉手中拿着小镊子,小心的将一个个齿lún放在了一个支架上,最后将一颗早就切割好的绿sè翡翠卡在了擒纵lún之上,才算是彻底完成。
这是他手工制作的第二十八块表,也是最jīng密的一块。
他将表芯滴了一些油之后,安到了表壳之内,扣紧了后盖之后,又用桐油在后盖位置刷了一次,待到桐油干后,表芯就不会那么容易腐蚀了。
“夫君在做什么?”冉思娘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祁玉拿出了一张设计的底稿说道:“陀飞lún,朕之前做的筒表,很容易受到震动的影响,即便是在平稳的地面,也会走时失准,朕就试图做一种装置,让筒表更加jīng准一些。”
“五行之星围绕太阳旋转,存在于由此产生的旋涡之中。”
“这个陀飞lún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它的单轴旋转运动围绕着中轴转动时,就像是行星围绕着太阳在旋转。”
朱祁玉说这番话,冉思娘能够听得懂,确切的说,冉思娘一路南行,无聊期间,把景泰历书的简易本读完了。
在贝琳、许敦、李宾言的猜想中,太阳和行星的旋转,是因为有旋涡存在。
这可能就是万有引力的最初猜想。
冉思娘看着那块怀表,愣愣的出神,它真的很美,尤其是在石灰喷灯白炽的光芒之下,那颗翡翠,闪烁着幽绿sè的光芒。
宝石来自缅甸宣慰司的贡品,而这块怀表由陛下亲自动手打造。
价值连城。
朱祁玉看着冉思娘的眼中闪烁着女人要将美好的闪光物纳为己有的模样,笑着说道:“给于少保做的,本来想用玉的,但是这颗翡翠更好看一些,就选了翡翠。”
“臣妾又没说要,看陛下稀罕的模样。”冉思娘忍着痛苦说道,这怀表的表壳是黄金三层镂空制成,极为jīng致,她还以为陛下做好了,会赏赐给她。
但是表盘显然大气无比,不是给女人的。
“这东西做起来很难的,整个陀飞lún的重量,仅仅只有三厘左右,需要妙手天成。”朱祁玉继续动手制作着,他一边说着一遍讲解着技术难度。
笼框和陀飞lún的总重不超过三厘,大约就是1g的重量。
天启年间,天启皇帝为了修缮被天火烧毁的三大殿,用去了共计五百九十五万七千五百一十九两七钱六分八厘四毫一丝六忽一微,单位jīng确到一微。
大明一斤大约为593克,一分大约为0.33克,而三厘就是1g。
如果陀飞lún的重量大于了1g就失去了制作的意义,因为太重会消耗掉黄钢发条太多的能量,最终导致走时失准。
第一块陀飞lún手表制作好后,朱祁玉的第二块就很快的组装完成。
料敌从宽的朱祁玉,当然不是准备了一份材料,而是准备了许多份,兴安为了满足陛下的需求,对设计图上的尺寸,进行了极为严格的把关,公差jīng度在一根头发丝的范围之内。
第二块朱祁玉用了一块红宝石,他涂好了桐油,看着略微有些失望的、生着闷气的冉思娘。
果然还是有些失望了。
朱祁玉满是笑着看着冉思娘轻声笑着说道:“哎呀,还是生气了?”
“妾身就是个宠妃,见猎心喜,不敢生气。”冉思娘的手一直在绕,她喜欢,但是她不能讨,那是陛下赏赐给臣工用的。
朱祁玉卡好了怀表的表链,提了起来说道:“这块是你的,加了一块缅甸宣慰司朝贡的红刚玉。”
“啊?”冉思娘惊讶的看着那块怀表,也恍然大悟,陛下对身边人向来亲厚,有多余的自然不会吝啬。
红刚玉就是红宝石,宝石的各个刻面均呈鲜红sè,在石灰喷灯之下闪烁着辉光,宝石之内丰富的细小金红石针雾,形成星光,如同九天之上的璀璨星河。
冉思娘呆滞的看着那块红宝石怀表,爱不释手。
没有女人可以拒绝宝石,如果有,那就两块。
“月事是不是走了?”朱祁玉将欣赏怀表的冉思娘拉到了怀中笑着问道。
“嗯。”冉思娘脸sè通红的说道:“委屈夫君了,臣妾之前就说了,可以让夫君试一试另一处的。”
朱祁玉却摇头说道:“咱不饥sè,这女人月事最易感染,咱不是担心冉思娘的身体吗?”
冉思娘说的另一处,自然是另一处。
俗话说得好,三扁不如一圆,冉思娘本人就是医倌,在医术中,有清洁那处的法子,而且极为干净。
但是冉思娘提出之后,遭到了朱祁玉的拒绝。
“臣妾不过是云贵蛮荒之地一村妇,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怜爱。”冉思娘抱着朱祁玉的脖颈,眼中尽是情动。
朱祁玉的额头抵着冉思娘的额头,低声说道:“你在朕眼里,是泰安宫的冉贵人,是大明太医院的院判,一双手起死人而肉白骨,自然值得所有好物。”
冉思娘还是密州康复新液药厂的总办,同样是大明太医院制药局总办,现在还是松江制皂厂总办,冉思娘为大明的内帑充足、为大明小农经济的蜕变、为大明医学的推进,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在朱祁玉看来,冉思娘完全没必要作践自己。
朱祁玉对冉思娘提议的另外一处,的确不是很感兴趣,便拒绝了。
“其实可以美颜的,我听闻古代好多的妃子都这么做,一来为了争宠,二来为了青春永驻。”冉思娘的声音跟蚊子叫一样。
起初冉思娘也惊讶羞涩,后来跃跃欲试,她以为陛下会同意,但是陛下却极为不认同,尤其是月事之时,容易感染。
冉思娘的身体出了问题,朱祁玉去哪里找一个这么放心的、训练有素的太医去?
冉思娘就是个贵人,也不是皇后,没有母仪天下的负担,无所不用其极的邀宠,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制皂厂怎么样了?”朱祁玉绕过了这个话题,问起了冉思娘最近在忙碌的事儿。
松江府,是大明小农经济蜕变成为商品经济的桥头堡,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商品经济的范围。
制皂厂即便是设立在了别处,最后也要到松江府来进行集散,然后送到各大市舶司集散。
冉思娘将明显带有商品属性的面sè光悦脂和硫磺皂放在了松江府,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冉思娘开始细细讲起了制皂厂的落成,而且还有一些订单上的分配,硫磺皂的制作并不复杂,但是松江制皂厂的质量极佳,还没落地,便订单如cháo。
硫磺皂的硫磺主要来料是倭国,倭国的硫磺质地极佳,产量极大。
倭国为大明的卫生与健康,再次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光悦脂的价格昂贵,数量稀少,不能分销,只能自己在门店里销售。
这光悦脂一两的价格是十七银币,大约是一两黄金的挂牌价。
光悦脂的价格等同于同等重量的黄金。
朱祁玉对这个定价颇有疑惑,疑惑的说道:“这么贵,有人买吗?”
“交付的单子大约到明年七月了,这还是遴选过的。”冉思娘笑着说道。
朱祁玉确实是低估了女人对容颜光悦的追求,这制皂厂还没落地,这光悦脂已经卖到了明年七月份,光悦脂居然卖成了期货。
这说着说着,冉思娘和朱祁玉便说到了龙榻之上,这天雷勾地火,没一会儿,便没有了其余的声音,只有冉思娘如泣如诉、百灵鸟般的啼鸣,一浪高过一浪。
冉思娘有些羞涩的在朱祁玉耳边低声说道:“夫君,真不是试试吗?妾身都准备好了…不试试浪费了妾身一片心意。”
她今天可不是转了性子,实在是为了让后事干净又卫生,就只能小步挪动了。
容易折磨才子气,最难消受美人恩,朱祁玉倒是没有辜负冉思娘一片好意。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连日梅雨的cháo湿,被阳光一扫而空,天气变得炎热了起来。
“一般。”
朱祁玉醒来,他的评价是:一般。
大驾玉辂奔驰在经过了道路平整和路面硬化的官道驿路上,速度飞快而且不颠簸,舒适度拉满,但是奔驰在崎区小路之上,跑不快不说,还容易翻车。
冉思娘却觉得陛下嘴硬的很,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眉眼带着春风,嗓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妾身下不得床了,夫君下次少些力,妾身受不住的。”
“不来了!不来了!”冉思娘的声音陡然升高。
……
朱祁玉并没有离开黄埔别苑,而是在处理着京师来的公文,他让兴安把自己做好的怀表送给了于谦。
而朱祁玉却在翻动着松江府的堪舆图。
在后世有一种名叫地理决定论的理论,被很多人视为乐圭音至宝。
这种理论认为人们的生活习惯及其文化特点,由其地理条件而形成。
对于这一点朱祁玉表示部分赞同。
因为松江府能够从满是棉田的偏僻府州,发展成为大明最大的市舶司,百货集散之市,大明最富饶之地,发展速度原胜于其余市舶司,就是因为松江府就在长江口。
通衢九省之物华天宝,就是松江府的天然优势。
大明的官道驿路,在此之前,并没有直接抵达松江府的官道驿路,大明的官道驿路从苏州直接向杭州府而去。
松江府唯一的水马驿,还是从苏州通往刘家港,就是郑和下西洋的起点。
但是今天,松江府遍布官道驿路,四通八达,道路宽阔而且已经基本实现了道路硬化。
可是让松江府变成如此繁华,仅仅是地理决定的吗?
就以朱祁玉面前的黄浦江为例,原先的黄浦江并不能形成航运,因为水量极小,时常拥塞。
洪武二十三年,夏原吉中举,以乡荐察举入太学,选为中书省制诰。
洪武二十六年,吴淞江堵塞严重,夏原吉请旨来到了松江府治水,凿宽吴淞江近旁范家浜,数次疏浚河道,最终形成眼下的黄浦水系。
而李宾言也多次征tiáo民夫,疏浚水路,修路铺桥,最终形成了眼下这四通八达的水路网、道路网,成为了整个松江府腾飞的血脉,为这座奇迹之城源源不断的注入活力。
所以,松江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松江府可能会腾飞,但是能让松江府腾飞的依旧是人。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朱祁玉站在别苑的文华楼上,俯瞰着整个松江府,一时间百感交集,这座快速崛起的城池,还有很多的问题,但是毫无疑问这里已经成为了大明经济的马车。
他看到了于谦、卢忠,杨翰、李宾言来到了黄埔别苑门前,朱祁玉拾级而下,来到了文华楼下,正好碰到四人。
“松江造船厂桉,有眉目了吗?”朱祁玉看四人联袂而来,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有了。”于谦将一本奏疏递给了兴安。
卢忠、杨翰、李宾言、兴安都拿出了一本奏疏。
朱祁玉手中有了五本奏疏,他翻开了于谦的奏疏,通过千头万绪的情报海,于谦发现了那个关键人物。
杨翰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那个隐藏在yīn影之中的毒蛇。
卢忠则是通过了京军的夜不收们,探查到了情报,进而锁定了贼首。
李宾言奏疏中说,巡检司发现了游弋在舟山群岛附近的十几股倭寇和海盗的情报,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居中互通有无的关键人物。
“陛下,臣见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魏国公徐承宗是跑进黄埔北苑的,气喘吁吁的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兴安,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膝盖,断断续续的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徐承宗一直在打听那个关键人物,这还真让他打听到了,一听到消息,徐承宗就笔迹潦草的写了封奏疏,前来见驾。
“魏国公来的并不晚。”朱祁玉看着徐承宗的模样,笑着说道:“兴安,赐座,让魏国公歇一歇,这跑的累了,可见是真的急了。”
“谢陛下。”
徐承宗代表的是南衙地面上所有顶级勋贵的态度。
他来的并不晚,朱祁玉对徐承宗很满意,不枉他当初在徐州宽宥了徐承宗。
徐承宗的消息和其余几人并无二致。
“兴安,这懿旨是孙太后写的?孙显宗可是她二哥啊。”朱祁玉拍打着最后一份奏疏,眼神中都是玩味儿。
兴安也递了一份奏疏,奏疏之外还有一张高丽贡纸的懿旨,是孙太后亲笔手书。
孙太后那边居然也有了情报,并且给所有的怀疑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这个关键人物,是会昌伯孙忠次子孙显宗。
孙显宗外沟通倭寇海盗、孔府余孽,内长袖善舞,交通甚广,联合了一大批忐忑不安的势要豪右、富商巨贾。
他们聚在一起,并不是打算颠覆大明政权,而是打算物理上杀死皇帝。
会昌伯孙忠有四子,造反失败后,会昌伯府除孙太后外满门抄斩。
会昌伯孙忠绝对算是一个聪明人,可是他的儿子堪称灭门孝子,孝出了高度,孝出了新意,孝出了水平,孝出了理念,孝出了qiáng大。
孙忠清楚的知道南衙僭朝的造反,根本不可能赢,知道长子要造反之后,就安排了次子孙显宗假死,并且告戒次子改名换姓后好好做人,不要想着报仇。
安安心心做个富家翁。
孙显宗写了一封信,给孙太后送了去,孙太后的选择是写了一封懿旨,称孙显宗是冒名反贼。
“是,孙太后亲笔手书,会昌伯府满门已经伏诛,请陛下诛杀冒名顶替的反贼。”兴安俯首说道。
孙显宗这封信能送到孙太后的手中,自然是兴安故意放行的,他就是在试探。
但凡是孙太后有一点意动,兴安就会立刻动手,他一点都不介意用自己置换掉孙太后,为陛下永绝后患。
孙太后bào疾而亡,自然有人要承担后果,有的时候兴安就觉得陛下太过爱惜人了,无论是卢忠,还是兴安,只要舍得一个,就能把孙太后没什么后患的给除掉。
哪怕这个代价是兴安他自己。
但是孙太后收到书信后,立刻就下了懿旨,请陛下诛杀反贼,以正视听。
会昌伯府已经死干净了,孙显宗是假冒的!
这就是孙太后的态度。
兴安还是有些失望。
朱祁玉满是笑意的说道:“要在朕观宝船下水之时动手啊,这戏台搭好了,就等他们粉墨登台了。”
孙显宗伙同各种余孽,和一众富商巨贾举事的时间,选在了宝船下水。
这一天崇王朱见济、稽王朱见深作为扈从南巡的皇子,也会观礼。
这也是让孙太后作出如此决定的原因。
孙忠也好,孙继宗也罢,还是现在秽土转生的孙显宗,他们即便是谋反成功,也不会把稽王府上下当人看,只会把他们当成一个权力的工具而已。
稽王朱见深是嫡长子,而且年少露智,举事在那个时间,压根就没打算让朱见深活。
但是陛下则完全不是如此,至少陛下喜欢稽王朱见深,每年过年都会赐下五块饴糖,那五块饴糖就是孙太后的定心丸。
朱祁玉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兴安说道:“这么多争先恐后缴纳善款,为大明以工代赈之事毁家纡难,朕心甚慰。”
“且让他们唱一唱,朕亲自为他们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