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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殷渺渺看向云潋, 眉间微蹙。
云潋安抚似的笑了笑,将手按在了她肩上。霎时间, 他白sè的身影化作无数莹白的蝴蝶, 翩然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的衣袍点缀了许多jīng美的装饰。
迄今为止, 殷渺渺都没搞清楚云潋化蝶的身法是个什么原理。但无需追究, 燃眉之急已经解除。
lún到别人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 柿子要挑软的捏, 但不能排除个别人压根不按照套路来。破军就是如此, 他当然知道对殷渺渺或是冷玉动手, 难度要低很多, 可他千里迢迢从北洲赶到中洲, 不是陪后辈们玩的。
利益最大化,从来都不是他的行事标准,随心所欲才是。所以, 哪怕他的空间还犹有富裕, 还是朝蓝素心动了手。
同一时间,绕指剑出手,晶莹剔透的水sè与漆黑的冲斗剑兵刃相接。
“你现在就要和我动手吗?你为什么永远分不清轻重缓急?”蓝素心冷着脸, 平静的语tiáo难掩怒意。
假如破军是自己的空间撑不住了, 再抢她的,她尚且不至于这般愤怒。可明明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他却提前动了手,这只能延缓双方的速度, 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斗争上。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蓝素心紧紧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她打心眼里厌恶破军。这个人永远不考虑门派,不在乎大局,只要他愿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想当年,归元门和御兽山才堪堪结束了敌对的关系,双方的掌门都致力于消弭隔阂,重建友谊。但破军呢,他那会儿还是金丹期,就一言不合与御兽山的弟子动了手,废掉了人家的丹田,险些让两个门派再度进入敌对状态。
幸亏归元门的掌门有魄力,没有顾忌他上任掌门遗腹子的身份,当众打了他三十鞭。又将他关到山中的岩溶烈狱,禁闭百年,日日受烈火焚身之苦,才勉qiáng平息了御兽山的怒气。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作普通弟子的时候,她就厌恶这种搅屎棍,总是连累其他弟子。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互称道友,简直浑身不舒服。后来做了管理者,更是痛恨这些将个人意愿置身于集体利益之上的人。
他就是个锦缎上的wū渍,粥里的老鼠屎,心里的一根刺。
进塔后,她一忍再忍,就是为了顾念大局,不想在妖魔面前让道门内讧。但这些退让似乎没有换来对方的识趣,他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
也好,今天就把这根毒刺拔了吧。
蓝素心的面上寒意更重,柔软的绕指剑上剑芒吞吐,杀意bī人。
“想杀我?好好好!”破军如旱逢甘霖,战意猛地飙升。
他大笑着劈出一剑,只攻不守,没给自己留半分后路:“你是不是很纳闷,我和你无冤无仇,怎么老和你过不去?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那虚伪劲儿。恶心。”
好战和嗜杀是两回事。
他痴迷兵刃碰撞的金石声,享受剑刃擦过心脏的惊险,每每游离于生死边界,那心跳加速、血液狂奔的快感,是什么美食、美酒和美女都无法替代的。
但他不是杀人如麻的魔修,并非为杀而杀。当对手失去战斗能力后,他就会失去兴趣,没必要也不屑于多补一刀,赶尽杀绝。
相反,有的时候他宁愿留下他们的命,让仇恨和耻辱不断地刺激他们,使之爆发出更qiáng大的战斗力,未来找他寻仇,与之痛快一战。
然而在蓝素心,他好像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疯子。
呸,要他说,这个女人才是真的恶心人。永远摆出一副“为大局着想”的圣人面孔,装得像是个贞洁烈女,随时随地准备为大义献身。
太虚伪了。
人有七情六欲,本质上都是自私的,要不然怎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人性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必要否认。在他看来,蓝素心扯着大局做旗子,做出一些令人不齿的事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着实令人恶心。
就拿秘境的事来说吧。
南北二国时,她买通北朝的人,栽赃陷害燕白羽,害得人家一杯毒酒死了。这等手段,难道不算狠辣?可她偏偏不以为意,觉得只是统一大势下的必要举措。
以善饰恶,比恶更令人不齿。
修士弱肉qiáng食,谁手下没几条人命,谁没有为宝物和人动过手?他的那个徒弟与人结伴进洞府,最后却杀了那两个人,理由是——“我不杀他们,等到明天他们就会杀我。我不想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良心,只好先下手为qiáng了”。
这番做派就很和他的胃口,因此破例收了个徒弟。
战火点燃,就难以熄灭。
蓝素心认为,破军是个不安定分子,随时有可能把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尽早将他排除在外,绝对是明智之举。
而破军并不需要有什么理由。空间早晚都会撑不住,动手是必然的结果,既然早晚都要走一遭,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剑气震荡,灵波扩散。
蓝素心的绕指剑柔时如春风拂面,刚时如江河澎湃。
脉脉的水sè划过天边,像是旭日初升时的湖泊,氤氲着一片朦朦胧胧的水汽。看似毫无威胁,实则含水量惊人,好比酷刑中贴在人口鼻上的湿纸,随时有溺死的危险。
破军的剑法则与之相反,大开大合,来势汹汹。
恰如破坏力惊人的龙卷风,固然面对辽阔无垠的大海,也要掀起惊涛骇浪,绝不会轻易低头。更不必说区区一片水雾,狂风如犹如天神的镰刀,无情又无畏地劈砍下去,剑锋所指,无可阻挡。
一招毕,绕指剑明显落了下风。
蓝素心的眸sè微微一暗。她的剑法名为《柔梦佳期》,乃是一名女修为与爱人双剑合璧所创,并不以威力取胜。为了弥补这个短板,她才费了大功夫寻到了契合的利剑绕指,再苦修出合适的领域,方才将威力提升到应有的高度。
但在时光之河中,领域之力一施展便会被干扰,费心维持得不偿失。这反而便宜了被锁仙枷禁锢了力量的破军。他修炼的是《七杀星斗剑》,哪怕无有领域加持,其破坏力亦是极其惊人。
“名剑绕指,也不怎么样嘛。”破军大肆嘲笑。
仁心书院排了个《名剑谱》,绕指排行第六,仅在燕白羽的无命剑和斩痴大师的慧剑之下,乃是当世名剑。
但冲斗剑不在谱上,因为它本不是什么名剑。这把剑,是破军自己寻了陨铁,一剑一剑磨砺而成,其剑刃上猩红的血槽,是由敌人的鲜血guàn注而成。
他嘲讽蓝素心,自不是嫉妒她手握名剑——他不需要什么名剑,因为他自己就是一把惊天之剑,争锋之刃。
蓝素心罕见地起了火气,冷冷道:“那我就让你看看能怎么样。”
话音未落,雾气已生。
空气中的水珠凝结,形成一片白茫茫的大雾。笼罩在身时,不仅眼耳口鼻像是被棉花堵住,周身的毛孔亦像是被镀了一层油脂,难以呼吸,充满了窒息感。
殷渺渺离得近,同样感受到了那股溺水感,心下凛然,顿时提速,离他们的战场越远越好。
她和劫命、千娇乃至虚弱版的鬼帝交过手,当时虽觉吃力,但不知是因为有黄泉和天魔的压制,并未有心惊肉跳之感。然而,破军和蓝素心一动真格,她便感觉到极其不妙。
这些前辈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哪怕同是元婴,差距可能比元婴和炼气的距离还要大。
修真越往上,区别越是以几何倍增加。
真是麻烦了,现在还未入战局的除了她和云潋、冷玉、金小蝶,就只剩下燕白羽了。
燕白羽到底有多厉害?殷渺渺忍不住朝盟友看了眼。
他正游刃有余地cào纵着自己的小船,每一次遁形都干脆利落,恰到好处,仿佛并不是在惊险地追逐,而是闲庭信步,饭后消遣。
燕白羽察觉到了殷渺渺的打量,往后睃了眼,“呵”了声:“没想到。”
进来的几个人里,他最想交手的是破军——他的战意能令其爆发出高于真实水平的威力,值得一战。可惜九重塔里空间bī仄,施展不开,之前仅仅是热身而已,不够过瘾。
蓝素心比破军qiáng的是,她没上锁仙枷,能够动用领域之力。元婴嘛,不搞领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算不上真正的实力。
除此之外,其他人打也是可以的。尤其是几个剑修,他甚至可以压低修为,与其好好较量一番。
这倒不是他热爱指导后辈,关键在于其心法《万象剑书》。
《万象剑书》只有九招基础剑诀,却涵盖了天下剑法的jīng髓,是心法的基础。但jīng髓不是学了就天下无敌了,必须不断体悟印证才能真正发挥出其实力。简简单单的一招剑法,能演化出数套截然不同的剑招。
他从不小看年轻人,俗语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辈们固然境界稍低,然而能修成元婴,定然于其剑道上有不俗的造诣。
云潋、冷玉、劫命,都是可以一试的后生。
至于殷渺渺……不是燕白羽看不起她,实在是不好办。他不擅长神魂之术,向来是bào力破解,实力碾压,他一个元婴圆满去压制元婴初期,自然手到擒来,有什么好打的?
再说了,两个门派还有合作,万一下手重了,把人打伤了……咳。
“这样吧。”燕白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和殷渺渺道,“我不想伤你,假如你师兄能拦得住我,我就随你去。假如不行,我追到了你,你就乖乖走开,别伤了和气。”
殷渺渺心里还惦记着第十层的事,并不希望云潋止步于此。但她也很清楚,燕白羽肯提出这样的建议,已经非常给她面子了,不能得寸进尺,讨价还价,略微踟蹰后,一口答应:“多谢堂主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