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没事。”墨北冲着她呲牙咧嘴一笑,手不能再抬高,只好指指床榻:“你扶我去那边休息吧。”
小环愣愣的点点头,连忙用肩一支:“墨姑娘,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听宫里的太监说,你把太子殿下惹怒了?”
“是啊。”墨北双眸微眯,袖口一紧,只见宫女的一头长发全数披了下来。
小环将她安置好,摸摸发梢:“奇怪了,怎么都下来了。”她叹口气,不疑有他,粉嫩的小脸有些羞涩:“墨姑娘,其实太子爷很好的。”
“喔~怎么个好法?”墨北收收掌心,笑的一脸淡然。
小环拿起手帕轻柔的替她拭着血,边吹边说:“我是刚刚进宫的,听人家说啊,入了宫主子都拿奴才当畜生看。”
“可是太子爷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将我要来,就是为了照顾墨姑娘。”
“你昏睡的那两天,殿下可着急了,叫了好多太医来医治,还在床榻旁守了一夜呢。”
墨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环鼓起双腮,小声的自言自语:“太子爷定是喜欢墨姑娘的,墨姑娘何不顺着殿下,做个妃子,就什么都有了。也不必弄的满身伤。”
墨北看了她一眼,轻喘着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咦?”小环抬起头,没有想到自己的呢喃声被听了去,更猜不出像眼前这般白皙到透明的女子会喜欢上谁。她性子直,还没经过宫内的束缚,一好奇就问出了声:“那人对墨姑娘,有对殿下对墨姑娘好么?”她实在想不透,有谁能比太子爷好。
墨北支起身子,回忆起一幕一幕的过往,笑纹淡淡的:“他很霸道,从来都不知道妥协。”
“经常叫我做这做那,语气凶凶的像一直炸毛狮子,老是嫌弃我拖累他。”
“总是算计人,你永远都猜不透他下步会如何走。”
“生气的就是喜欢捏人脖子,三番几次差点把我掐死。”
小环疑惑的皱眉:“墨姑娘,他听起来一点都不好。”一个这样人的还去喜欢?这和宫里的嬷嬷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啊。喜欢不是应该高高兴兴的吗?
“嗯。”墨北揪着衣衫,扬起一抹桃花笑:“你问他对我有没有太子好。”
“小环,有一种感情,不是用好不好来衡量的。”
“当你失去很多东西,一次一次去找支撑。”
“突然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用最坚韧的盔甲将你护在怀里。”
“却在你身后,空出一方田地,任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在你累到全身无力,溃不成军的时候。他会伸出手来,带你回家。”
“就连这次他不远千里,一路披荆斩棘,兵临敦煌,也是为了要救我。”
“可是,我再也不能跟他回去了。”
小环看着眼前的人慢慢举起玉手,轻轻的覆上脸,细纹的抽泣声从她的指逢里划出。像是黑鹰的低鸣,沙哑隐忍,一点点的撕扯着心。
她无法想象墨姑娘居然会哭成这样,三天前,当她跟着太子爷去地牢里带回浑身浴血的人时,她的表情永远是沉静,淡然,嘴角带着玩世不恭。
可她现在双肩在颤,委屈难过的像是一个没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小环在她长发遮掩的脸上看出了绝望,浓浓的化不开。
里面掺杂了她太多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明白,为什么墨姑娘在哭时嘴角还带着暖暖的笑意,像是幸福。
小环摇摇头,甩去心中的杂乱,静静的立在一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月升日落,几束寒光透过树梢斜射在屋内,床榻上浅眠的人猛然睁开双目,扫了一眼靠在木桌上打瞌睡的宫女,单手从枕头底下摸出簪子,小心翼翼的把尖头处磨的更细。
“沙,沙,沙~”墙壁上响起细微的摩擦声,宫女翻了翻身,响声孑然而止。
静了许久,墨北见她没有醒,又开始细磨,直到簪子磨的发亮,她才收了手,半起身子,两腿盘着,低下去解锁。
工具简陋,柔韧度和尖锐度都差的很远,墨北用了比平常更多的耐心,缓缓将攥子chā进锁心里,慢慢扭动,生怕卡在里面。
薄汗溢出额头,只听啪嚓一声。
左脚的锁开了。
“谁!”宫女一个机灵,突的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望向一侧的床榻。
墨北故作受惊的向后一退:“小环,我只不过想起来喝口水,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奴婢这就倒给你!”宫女憨憨一笑,立马装过身去倒茶。
于此同时,墨北一把拽过棉被,将双腿盖的严密。
喝完水,两人又说了会话。
宫女实在撑不住了,眼皮沉沉的靠在床柱上,发出一串串的鼾声。
墨北扫了一眼别在锁上的簪子,柳眉微皱,方才动作太快,那簪子想拔出来,要浪费些功夫了。
她垂下头,用茶水冲去喉间的恶心感,低着眼帘,手下慢慢用力。
东边渐渐泛白,墨北才将第二个锁打开,铁链还在栓在脚踝上,只不过锁却开了。
可她却没有立马行动,墨北知道天要亮了,外面的守卫也越来越多,如今逃出去的机率少之又少,所以只能到入夜了。
她盖好被褥,遮住双腿,寻思着怎么不让人察出异常来。
这个时候,小环已经醒了,她揉揉眼,拿着木盘去打水,顺便布置早餐。
虽然墨姑娘每次吃完都吐,可毕竟要准备的。
她回来的时候,墨北安静的躺在床上和平时无异。
小环上前想扶她起来吃东西,墨北褶下柳眉,动动脚,双眸闪过一道jīng光:“我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会,你去吃你的吧。”
“啊。”小环叫了一声,喏喏的说:“奴才是不能和主子一同吃饭的。”这些事都是老嬷嬷嘱咐的,她虽然是刚进宫,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
墨北咳了一声,身手揉乱她的发:“乖,去吃吧,我命令你吃的。”
“奴,奴婢。”小环哑了下嗓子,咚咚跑到木桌那,一手拿了一个包子,又跑回床榻,小脸红的可爱:“墨姑娘也吃点吧,这肉包子可好吃了。”
墨北笑着接过来,咬一口,肉香四肆,她去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血味,还是有血味。
“呕!”一阵干呕,她伏在床头,吐出白sè的沫。
小环连忙拍打着她的背,兔子般的大眼有点红,突的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叫的喊道:“墨姑娘,你,你不会有喜了吧?”
“说什么傻话呢。”墨北顺了顺气,她自己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那个道士说的不假。一剑一剑挥下的头颅,沾满眉目的粘稠,老人孩子的哭吼。罪孽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当初一剑划过的断掌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青sè。
如果,这就是爱他的代价。
罪孽就罪孽吧。
小环见她不信,来回踱着步子,语速又快又急:“墨姑娘你肯定是害喜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听宫里的人说,等到敌军攻来,王上会拿你做人质绑在城头的。”
“你害喜了,怎么能经的起折腾。”
墨北看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逛,拉住她的手臂:“小环,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没有害喜。”
“怎么可能!明明就是!”小环这丫头像是认定了般,说话的语tiáo多了几分激昂:“我姐姐害喜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吃什么都吐!”
墨北见拗不过她,暗暗转移话题:“你还有个姐姐?”
“嗯。”小环一愣,子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不过已经不在了。”
墨北挑眉,没有搭腔。
小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左手抚在墨北的小腹:“姐姐害喜的时候,总会摸着肚子骂声小混蛋。”
“墨姑娘,姐姐那时候好美,笑的也很开心。”
“但是到了晚上总会一边编着木篮一边干呕。”
“姐夫去从军了,家里除了我,根本没人照顾她。”
“我听隔壁的大娘说吃山楂能止呕,就跑了老远,跑到最西的山头上摘了满满一箩筐山楂。”
“可,可是。”小环小嘴一抿,豆大的泪珠砸在肉包上:“姐姐死了,死的时候她还用手护着肚子,头上chā着箭,地上都是血。城里到处烧着火,有箭的地方就有火。”
“我知道她是为了找我才出门的。”
“否则肯定会像隔壁的大娘她们一样躲在屋子里。”
“那天仗的打很凶,根本没人敢上街的。”
“都是我不好,呜呜,都是我不好。”
墨北后背僵了一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小环,你是哪里人。”
“漠河。”小环哽咽了几声,也顾不得礼仪,趴在墨北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火箭攻城,这是她想出来的计谋。心像是被碾碎了般难受,墨北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杀害她姐姐的凶手。
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心低彻底颠倒。
她所坚持的,她所信仰的,她自以为的正确。
被鲜血淋漓的掀开,是那么的自私不堪。
眼里闪过熟悉的笑脸,贼贼的邓公公,倔qiáng的小流,挺着肚子的少妇。
唰的一声,魂飞湮灭。
墨北攥攥拳,如水的子眸迸发出一道光。
短短的一天,她仿佛又长大了许多。
呼啸的秋风从木窗里guàn进,带来一丝丝刺骨的寒意。
晌午,屋子里来了一个女子,美目流转,浑身素净,肩上披着雪白裘纱,浅白底淡黄素纹裙袍,神sè典雅面容端庄,鹅蛋型的脸颊上一双眼眸恍若秋水,清寒料峭,素妆淡容,却遮不住风华绝代的无双姿态,
小环看傻了眼,连忙跪拜行礼:“奴婢给雨妃娘娘请安。”
“嗯。”雨妃慵懒的抬抬手,嗓音不平不淡:“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小环呆了下:“可,可是墨姑娘~”
“退下!”雨妃丹凤眼一眯,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
小环吓的腿一软,又看了看墨北,见她冲自己点头,方才掩门退了出去。
人一走,雨妃似乎很担心,急步走到床边,皓齿微咬,一派真挚:“小北,枭儿天一黑就要达到凰都了,你必须快点逃出去!否则这场仗就输了,本宫知道他放不下。呐,这里有钥匙还有一把匕首,你先藏好。等到日暮,自会人助你出宫!”
“小北?”墨北因为这个称呼略微褶了下眉头,不着痕迹的把玩着匕首,冷冷一笑:“娘娘,你爱过耶律千枭这个儿子吗?”
雨妃一愣,心跳漏了半拍,双目微寒,故作悲怜的叹口气:“本宫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若不是为了他,也就无须活到今日了。”
“如今枭儿终于带兵前来攻城了。”
“他一定会亲手杀了敦煌帝,祭奠他父皇的在天之灵!”
说到最后,雨妃的双手激动的有些发抖,似乎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墨北看了她一眼,指腹划过刀尖:“娘娘,你说错了吧。千洵殿下不是还活在人世吗?怎生来的就剩一个儿子之说?”
轰!
雨妃站起身,脸sè有些发白。随后嘴角扬起僵硬的笑,装作惊喜的模样:“你说洵儿还活着?他当真还活着。”
“是啊。”墨北珠光宝气一笑,蓦然倾身,一弓身子,左右开肘,硬生生的将雨妃按在了榻上,左手捂住她的chún,右手持着匕首,眸低满是杀气:“若不是我早就知道娘娘的真面目,定会被您蒙骗过去。”
“娘娘,你其实早就见过千洵殿下了吧?”
“呵呵,别用这么吃惊的目光看着我。”
“二皇子将什么都告诉我了。”
“包括你究竟想要什么!”
“唔,唔!”来人,来人!雨妃胡乱的摇着头,匕首的冰冷让她感觉到一阵恐怖,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竟然想杀她,为什么!
墨北手下一紧,嘴角扯出嗜血的笑,声音低沉:“同样是儿子,就因为父亲不同。一个捧在天上,一个踩进烂泥里。”
“十年,你折磨了他整整十年。”
“到最后还妄想利用他的手除去敦煌帝,帮助耶律千洵坐上皇位!”
给读者的话: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