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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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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出了孝期, 可以穿的鲜亮一些了, 不光纪慕云,丫鬟们也变着法子打扮。

既要出门, 院子里也得有人看家。难得的出门机会,人人都缩着脖子, 怕把自己留下来,菊香主动请缨:

前一阵, 菊香按照纪慕云教的,拉着石妈妈去看孔建强。石妈妈又拉着吕妈妈, 通过谢宝生家的见了孔建强一回。

两位妈妈觉得孔护卫“稳重”“是个过日子的”, 回来告诉菊香。莺歌又撺掇着菊香,找机会和孔建强说了两句话。

菊香回来告诉纪慕云:“上来就说,家里的事、钱归我管, 可是, 可他又说, 有个死了的师兄,当年救过他,家里有寡母和两个孩子,他,他每年要送五两银子过去。”

有这种事?护卫首领和管事一样,一年二十五两银子,孔建强一年也就二十两月钱,纪慕云计算。

“听着是个厚道的。能照顾别人,更加不会亏待家里。”纪慕云权衡一番,“我听着,是个想踏实过日子的,要不然,等你嫁过去再告诉你,不也没法子?日后你跟着我,钱的事好说,你看人怎么样?”

菊香红着脸,嗫嚅半晌才说“就是嘴太大了....”

菊香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这丫头才十七岁,纪慕云告诉了曹延轩,又告诉谢宝生家的,再留菊香一年:“等绿芳嫁了,她再嫁。告诉孔建强,菊香是我身边的,不可委屈了她。”

能做成一门婚事,不光有满足感,还表示媒人在后宅的地位。谢宝生满口答应,欢欢喜喜告诉孔建强,后者打了一副雕花银手镯,一对银丁香,托谢宝生家的送给菊香,菊香给金陵老子娘写了信,绣了个荷包给他,就算定了亲。

绿芳和丁兰是定了亲的,莺歌家里兄弟姐妹多,还没挑中合适的,见菊香有了这么好的归属,姨娘还答应一直带着她,便决心好好表现一番,以后也得一门好亲事。

现在纪慕云听了,笑道“好,那你就看家好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纪慕云穿了一件海棠红绣百蝶穿花锦缎银鼠长袄,珍珠粉百褶裙,外面系了镶翠绿绣竹叶襕边的靛蓝出风毛披风,戴了自己做的卧兔儿,打扮的光鲜靓丽;又给昱哥儿穿了大红锦缎棉袄,系了大红头绳,和宝哥儿同色的宝蓝色披风,像观音座前金童。

曹慷在前,三爷三太太、六爷六太太,六房两位妾室侍奉着周老太太,少爷小姐连带七房一堆人,浩浩荡荡出了府,有护卫们护着上街去。

街上人头攒动,几乎走不动路,卖糖葫芦的卖茶汤的卖西洋镜子的,男子把孩童托在肩膀,妇人头上的钗子映着灯火法官。一间间亮着灯火的铺子外面悬着各种各样的灯笼,有走马灯兔子灯蟾蜍拜月灯,天南地北、东瀛来的灯笼,就像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没有两盏灯笼是完全相同的。

墨蓝色的夜空如同一匹光滑无比的锦缎画卷,一朵朵烟花升起来,就在画卷上绽开一朵鲜艳的花。

可以画成一幅画了,纪慕云仰着脸,上一回在京城看灯花,还是她没及笄的时候,姨夫前程似锦,姨母风光,两位表哥风华正茂,父亲鬓边不全是白发....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纪慕云做梦也想不到,十二个时辰之后,她的姨夫顾重晖便重履故地,踏入京城中心的紫禁城。

时隔十余年,顾重晖再一次泥首于地,对着耸立在大殿尽头的龙椅磕头:“罪臣顾重晖,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光如流水,如我东去不可留,坐在宝座上的已经不是永乾皇帝,而是新君康庆皇帝了。

康庆帝没什么表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匍匐在远处的男人:花白头发用竹簪挽个髻,留着三缕长髯,瘦长脸,整个人也瘦骨伶仃地,显得身上的青布长袍咣里咣当。

一句话,和新君心中“不畏权阉”“直谏敢言”“铁骨铮铮”的形象大不相同。

康庆皇帝有些失望,淡淡地说“起来吧”,顾重晖谢恩,依然伏在原地,保持着恭顺、卑微的姿势。

毕竟是做皇子的时候钦佩过、惋惜过、记在心上的臣子,又是打算用一用的,康庆皇帝放缓了口气,“何时到的京城?”

顾重晖一板一眼答:“回圣上,罪臣腊月初二于西宁卫动身,正月十三日到的京城,在驿站停了两日,今日有幸,得见圣上。”

康庆皇帝嗯一声,“今日宣你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顾重晖答得实在:“罪臣愚钝,实是不知。今日进京,实如黄粱美梦一般。罪臣,罪臣年纪还不算老,如圣上不嫌弃,罪臣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罪臣三生有幸。”

这番话一说,就算是给了皇帝梯子,康庆皇帝有些意外,看一眼立在右侧的五王爷,倒也不生气:换个梗着脖子、酸气冲天的臣子,他可懒得用,人才多的是。

康庆皇帝便说:“你是哪一年的进士?”顾重晖恭声答了,皇帝想起密折上“顾重晖身染风湿、行动迟缓”的话:“身子骨可还硬朗?”

顾重晖老老实实答:“罪臣惭愧,两年前染了风湿,行动上不如从前了。”

一问一答地,气氛和缓许多,康庆皇帝闲闲地说“下去吧”,待顾重晖伏地拜别,又添一句“朕把司马打发去守皇陵了。”

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图的后路,好一些是跟着嗣子度日,膝下有儿有孙,差一些的去庄子,像司马这样,说是守皇陵,就是软禁在陵寝等死了。

一时间,顾重晖涕泪横流,整个人颤抖得像风中落叶,重重磕头“圣上圣明!”

康庆皇帝颇有成就感,听顾重晖下一句“罪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由皱起眉:你一个得罪了先帝的,朕把你赦回京城,已经算格外施恩,你不肝脑涂地报答,就开始提要求?

“讲。”康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快。

顾重晖哽咽着,“圣上,罪臣幼子是永乾十九年的举人,因臣获罪,没能继续参考,罪臣斗胆,求圣上施恩,容许罪臣幼子参与下一届会试。”

康庆皇帝是惜才之人,兼之年轻气盛,看先皇的旧臣子多半不顺眼,打算徐徐调换,换上自己的人。

听这么一说,他心中不快淡了几分,随口问:“你有几个儿子?余者可有功名?”顾重晖不敢抬头,用衣袖匆匆擦脸,“罪臣有两个儿子,长子是永乾二十年的进士,二甲第九名,曾进翰林院侍读。”

不用说,顾重晖一获罪,父子三人就卷铺盖去西宁卫了。

康庆皇帝想了想,答了一句“可”,挥挥手,侍立在一边的太监便把顾重晖打发下去了。

衙门正月二十开印,今日还在假期,康庆皇帝兀自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下了御座伸个懒腰,“也不知行不行。”

六王爷也露出失望神色,“当年名声忒大,如今一见,名不副实啊。”

康庆皇帝吐了口气,“是骡子是马,试一试便知。”

若是不行,早点换人。

六王爷连连点头,心里却想:顾重晖,真是个聪明人。

这个时候,顾重晖已经出了大殿,跟着太监往外走。今日本该休假,内阁无人轮值,受宠的亲王、侯爵、大学士们时不时入宫侍圣。

顾重晖目不斜视地缓步而行,忽然一抬眼,远远见到一个熟人,苏大学士。彼此用眼神打个招呼,就垂首望着前方了。

出了宫门有吏部的人等着,套了车,行了一段路停到吏部衙门外。顾重晖下了车,转身道谢,来人十分客气:个个都是势利眼,多个朋友多条路,面前这位眼看就要起复,何必得罪?

吏部有空屋子,专门留给顾重晖这样身份不明的人,两个粗布衣裳的青年人正焦急地往外瞧,见了他满脸喜色地迎上来,“爹!”

如果纪慕云在,一定会欢呼起来:大表哥顾沐之,二表哥顾许之。

顾重晖点点头,整个人也松懈下来,扶着次子胳膊踏上台阶。

父子三人一对眼神,顾许之在窗边守着,顾重晖带着顾沐之到屋角,声音比蚊呐还低,把与皇上的对答一字不错地背了一遍“看起来,今上确是要用我了。””

顾沐之眼中露出兴奋之色,“父亲,若有好消息,开印之日就会有旨意下来了。”

顾重晖缓缓点头,望向西北方向:“甘肃那边糜烂数年,再拖下去,就成心腹之患。今上手里没钱。”

昔日甘肃、山西两地的马市,顾重晖和另一位能臣打理的蒸蒸日上,每年交给国库数十万两银子。先帝晚年懒政,又听信谗言,贬斥顾重晖之后,连续两任官员都搞得乱七八糟,便下旨停了马市。

今上是个心怀大志的,登基当月就派了两位心腹到甘肃、山西,密旨重新开设马市。

西北边疆、马市和朝中的情形,三人在西宁卫、西宁卫到京城的路上分析得底朝天,实在没什么可说了,一时间相对无言。

顾沐之平日沉稳,今日却乱了方寸,在屋里走来走去,“若是,若是,您直接去西北,我,我”

他本想说“我回家去”,犹豫一下看向弟弟:“我跟您走,许之回老家,把娘和丹娘接上。”

顾许之想也不想就应了,却嘟囔起来“还是你接嫂子吧。”

当兄长的目光犀利,沉声道:“如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越早在甘肃立足,越有翻身之日。来日方长。”

两个儿子在耳边争执,顾重晖望着家乡的方向,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喃喃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康庆二年正月二十日,皇帝下旨,封顾重晖为兰州代理知府,即日上任。

作者有话说:

? 第120章

顾重晖起复的消息, 曹延轩是正月二十日知道的。

过完年,他进了翰林院任编修,从八品。午间小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顾重晖起复”。

今科榜眼道:“邸报上说, 顾重晖已经从京城往甘肃去了你们听听!”

从西北到京城, 最快也要一个月,今日动身, 也就是说, 去年十月份,圣上便下密旨招顾重晖回京了。

一位胖子典籍朝金銮殿方向拱拱手:“今上有胆识有魄力, 真乃明君也!”

这等马屁, 人人都会拍。

另一个瘦高个就叹:“陛下先天下之忧而忧, 乃吾辈楷模。西北那边若争气些,咳!”

也不至于把先帝贬斥的臣子召回来用。

第三人颇有顾虑, 压低声音:“西北这几年乱糟糟的,那顾重晖能不能挑起来, 谁也不知道,可别去了弄不好, 咂咂....”

到时候,又得换人了。

鲁常宁也听到了, 低声道:“顾重晖这个人, 我倒是佩服的。老曹?”

曹延轩回过神,敷衍道:“正是。鲁兄,你方才说, 什么?”

鲁常宁不满地白他一眼, 提高声音:“我是说, 丁磊要娶詹尚书的女儿了!”

丁磊他是知道的,这一科的二甲进士,名次落在后面,险些便是同进士了,庶吉士更不用想了。丁磊此人家境平平,颇会钻营,与两人有些交情。

女方父亲是吏部尚书詹徽?给他提过一次亲的詹家姑娘?

这可是件好事,曹延轩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知是什么时候?”鲁常宁扳着手指:“应该在下月,前日丁磊问我,京城好一些的喜饼和零食铺子,我把家里常去的告诉了他,他说过两日送帖子来。”

曹延轩笑道:“詹家的姑娘啊?他以后日子好过了”忽然又想起来件事,迷惑道:“我怎么记得,他像是说过孩子的事?”

鲁常宁是知道的,念念叨叨的:“丁磊在老家娶过妻,有个八岁还是九岁的女儿。丁磊在京城待了四、五年,老婆前年得病没了。也不知怎么,攀上了詹尚书....”

傍晚到家,曹延轩径直找到伯父,拿到了邸报,细一瞧,果然白纸黑字写着顾重晖的事。

曹慷也在感慨,却不太看好:“西北积重难返,又不是先帝在的时候了。这个顾重晖过去了,掣肘颇多,能不能立起来,还是未知之数。”

曹延轩敷衍两句,说“家里有些琐事”,没吃饭便回内院了。

竹苑正热闹着,屋檐下挂着一盏走马灯一盏八角宫灯,昱哥儿提着一盏蟾蜍拜月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见到他就提着灯笼跑过来:“爹爹,爹爹!”

曹延轩一把提住灯笼杆子,递给后面的蓉妞儿,才把儿子抱起来:“可别再坏了。”

这话是有原因的:上元节那日,出府观灯的少爷小姐人人选一盏灯,不提博哥儿几个,媛姐儿选了兔子灯,替没去成的珍姐儿选了莲花灯,宝哥儿挑了一盏鲤鱼灯,昱哥儿看的眼花缭乱,磨蹭半日才定了一盏张牙舞爪的螃蟹灯。

没曾想,螃蟹灯拿回家才两日,就被昱哥儿在院里玩耍的时候烧坏了。昱哥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纪慕云把自己的月亮灯给他也不行,饭也不肯吃。曹延轩回来了,便派人出府,又买了一盏更花哨的蟾蜍拜月灯,昱哥儿才破涕为笑。

父子两个进了堂屋,纪慕云已经迎出来,听他还没吃晚饭更高兴了,吩咐人去提饭。

曹延轩把儿子递给石妈妈,“好好洗手,衣服也换一换”,拉着纪慕云进了卧房,把今日的事情说了。

这是一个梦,纪慕云睁大眼睛,陷入一个醒不来的美梦:姨夫平安无恙,依然是三品大员,姨母是端庄风光的贵夫人....

手臂被握住,帕子在脸上擦,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落了泪。

“七爷。”她哽咽着,牢牢抓住曹延轩胳膊,指甲陷入后者皮肉,“七爷!”

曹延轩搂住她肩膀,柔声道:“我一知道,就回来告诉你。你心里有个数。”又哄“这是好事情,哭什么?”

她拼命点头,告诉自己“菩萨有眼,春暖花开”,眼泪却像春天的雨,在脸颊扑簌簌连成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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